继母眼神凶光毕现,叉着腰指着云家哥哥的鼻子,尖声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还不快放了我儿子!”言毕就一巴掌狠狠打过去。 这一巴掌被云家哥哥轻松接下,他满脸讥嘲的笑容,大力一拉绳子,等两位哥哥惨叫完毕之后,才笑道:“爷爷替你管教我孙子,你有意见?” 继母气得浑身直抖:“来——” 被云家哥哥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嘴,他眼中沉沉,尽是冷意:“我原则上不打女人,不过要是你和你儿子敢再叫一声,我也可以为了你们破例。” 继母一向很识时务,立刻乖乖地住了嘴。 可是我知道,她是睚眦必报的人,加上我爹又好歹是个地方官,万一找到云家哥哥头上就麻烦了。于是我赶紧拉住他,摇头道:“行了,够了,我的气也出完了,我们走吧!” 继母看见我,惊怒交集,五官都扭曲了:“我道是谁敢这般大胆,原来是你这个小娼妇,在外头结识些不干不净的人,竟还带回来作恶,这是哪辈子传下来的贱根啊!” 这时,只听“唰”的一声,白光闪动,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继母脖子上。 “小鱼是女孩子家,你们本应好好对待,可不是拿来凶的!” 云家哥哥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继母,狠狠地说。 继母这回才晓得害怕,顿时挂下两行泪来,低声下气地求饶:“这位小哥,你要是喜欢这小……小姑娘,尽管带走她便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要……不要……” 云家哥哥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继母登时面露喜色。 可是他接着就说:“我的确与你无冤无仇,不过小鱼现下是我兄弟,谁欺负她就是跟我过不去,这是第一;小鱼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她既然喊你一声娘,便算是你的女儿,把自家女儿随随便便就转手他人,委实欠揍,这是第二;还有,我既然没太大资格教训你们,那就让有资格的人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吧!这是第三~~”他说完便把匕首塞到我手里,笑呵呵地说,“来,想捅几刀随便你。” 我却笑不出来。我害怕今日所做的一切,来日会加倍报复到他头上。 于是我还是摇头,无视他满腔看热闹的心情,一咬牙,对继母下拜: “女儿不孝,今后不能侍奉母亲左右。女儿这就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母亲尽可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再重演。 “小鱼!你怎能这般心慈手软!他们可恶至极,差点把你害死。如此大好机会,你怎地不——”云家哥哥此刻的心情,大约有那么一点没当成英雄的失落感。 “可是若没有他们,小鱼早已是死人。”我平静地说,“十四年来,他们给我东西吃,给我衣服穿,给我地方睡……尽管他们都知道,我不是爹亲生的女儿。” 此言一出,继母大惊:“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懒得多做解释,只说一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走到云家哥哥身边,低着头,轻声说:“走吧。” 他无奈地跟着我回去,走过两个哥哥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再次用力踢了他们一人一脚。 临出大门时,那女人果然在背后尖叫:“你叫什么?” 云家哥哥扭头,露齿一笑:“连你爷爷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孝之至,可扑杀也。” 回去路上,久久无言。 最后,他故作轻松地打开折扇,扇了几下之后,故作惊讶道:“哎呀,这字提得不好。” 我凑过去一看,是“天下为公”四个字。我对书法没研究,便问:“有何不好?” 他煞有介事地说:“我最近是不是和‘公’这个字特别有缘呐?走到哪里都能碰上……” 我忍不住问:“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又扇了几下,摸了摸下巴,说:“就是‘我打下来的天下都是为了送给恩公的’这个意思。” 我眨眨眼睛,思考一会,问他:“柳大哥的意思是……他想要把他管辖的寿阳城整个送给你?” 云家哥哥用折扇柄戳在下巴上,微微撅着嘴巴想了一会,问我:“小鱼,你觉得柳大哥的这份礼……是不是太厚了一点?” 我赞同道:“是厚了一点,不过还是没你的脸皮那么厚。” 他并不生气,反而嘻嘻一笑,得意地打着扇子说:“所以呀,我不能收~~” 后来我才知晓,云家哥哥所说的“不能收”是什么意思。 原来柳大哥一心想让他留在寿阳陪自己一起当官,可是云家哥哥一心只想去反清复明……啊不是,是寻仙问道。所以他“婉言”谢绝了柳大哥的好意,原话大意如下: “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你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事,就知道我是个不闯祸就活不下去的性子,不信你问问太平村派出所,哪个民警不认得我云天青?而且哪个要是跟我关系走得近,就算它是头猪也会早早死于非命……” 一番话让柳大爷听得伤心欲绝,好在一贯冷静的柳夫人在一边说:“人各有志,老爷就莫要勉强云公子了。你们有幸相识,已是缘分,何必再强求更多?” 柳大爷一边抹泪一边说:“本来还想收你做我儿子的呢……” 我在一旁默默地擦汗,大哥回头变干爹,这辈分,真够乱的…… 云家哥哥却抓住了一个细节:“柳大哥,你自己莫非没儿子?”问得好直接…… 柳大爷一听,更是触动了伤心事,借酒消愁愁更愁。 “何以解忧……”他端起酒杯,诗兴大发。 “唯有稀粥!”云家哥哥及时地结束歪楼,又问,“那如果你们有个干女儿的话,会不会像亲生父母一样疼爱她?” 柳大爷还沉浸在刚才那句“唯有稀粥”当中,被云家哥哥的四个字虐心虐的不可自拔。 倒是柳夫人接了话:“那是自然。身为父母官,可不就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吗?” 我却突然插嘴:“云天青!” 连名带姓喝得他一个哆嗦:“怎么了?” 我说:“云家哥哥,你想要托孤,也该事先问下当事人意见吧?” 他头一次露出了困窘的表情:“……你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我点头:“你的演技也不到家。” 我又说:“这么厚的礼,你既不收,我也不能收。” 他终于苦笑:“跟着我,你要吃苦的。” 我笑笑:“又不是没吃过。” 我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兴起了托孤的念头,一是可怜我,而是担心我。 可怜,是因为他知晓我过去的生活,想为我找护正经人家过好日子; 可是,一个人若长到十四岁都没有父母照顾,以后也都不需要了。 担心,是因为他自己是个惹祸精,之前为我打抱不平,结果人家一纸告到县衙门,最后还是柳大爷出面,摆平了这事。但这次是走运,以后要是再出现同类事件,他怕牵累我跟着蹲大牢; 但是,我宁愿跟着他浪迹天涯,也不想做富家红楼里的温室之花。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不过,连我也没想到的是,几年之后,被柳氏夫妇收养的花,真的别有根芽。 我轻声道出我的想法,云家哥哥笑着说:“小小年纪,就能想得如此通透,佩服佩服。圣人有云:金银财宝,如浮云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然也~~然也!”他用那把“天下为公”的扇子轻轻敲打手心,看来最近他附庸风雅已经上了瘾…… 我表示赞同:“所以……你带这么多的浮云粪土出来干什么?”我伸手从他背囊里抓出一把东海珠,明明柳大爷送的礼一样都没少带……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佛家有云:日行一善。我那天赶跑强盗,一来救了他,二来救了你,算是多行了一善。加班工资的话,理论上应当给两倍,所以我收下这些浮云,那是完全问心无愧的~~” 我问:“你救了他和救了我……那不明明是同一件事吗?” 他摇头:“他是他,你是你。明明有两个人,怎么能说是一件事?” 我蹙眉:“那再加上你自己,不是等于日行三善了?那你还应该拿三倍工资呢!” 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笨。自己救自己,既没舍己,也没助人,怎么能算是一善?你要是出差的时候遇上小偷,难不成回来还能向老板要双倍工资啊?” 就这样,我们一路像兄弟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且行且歌,不疾不徐地走向昆仑山。 这一走就走了七年。 走完了我的一辈子。
第7章 【番外的番外】无责任EG 在前往旅途的下一站——洛阳城的路上,小鱼想起一事,问身边的天青: “云家哥哥,我记得你之前吓唬那些强盗,一年之内不得行房事。‘房事’是什么意思啊?” “哦,房事啊……房事就是……”天青想,要不要告诉这头CJ的小鹿斑比呢? 小鱼很有求知欲地看着他。 “房事,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摸下巴,下边该怎么说呢? “哦,就像我们两个?” “当然不是!”天青的扇子一下掉在地上,赶紧拾起来拍灰。 “我们明明就是一男一女。”是你老把我当成兄弟。 “房事,指的当然是在房间里做的事!我们这般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哪能做什么房事……”再次摸下巴,好像解释的还是……有歧义。 “在房间里做的事?你是指……”小鱼一只手指点着下巴,抬头望天。 天青额头冒汗。 “比如写字、作画、绣花这一类的?”小鹿斑比CJ地眨巴着凤眼。 “嗯……就其工作原理而言,可能……差不多吧……”天青摸摸头,反正工作原理都是用某一客观存在事物作用于另一客观存在事物,说二者差不多倒也不算错。 “可是就算不这么吓唬他们,你觉得那些强盗平时会做这些房事吗?”小鱼有疑问。 “…………我是为了防止他们拉一些良家妇女来家里做…………”天青手心渗汗。 小鱼点点头,佩服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天青甩汗,看来以后绝不能在她面前使用违禁词汇了。 “对了,云家哥哥……”小鱼反复琢磨,又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还跟他们说什么,以后不能沾荤腥,为什么啊?”万一有的人天生不爱吃肉呢? “哦,那是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嘛。”天青微笑地打着扇子,觉得这一次回答的十分圆满。 “原来如此。”小鱼重重点头,又说,“云家哥哥,你真是好心的人。不仅救人,还救野生动物。” “哈哈……”天青干笑。 “不过,为什么你后来还说‘不许在饭里放盐巴’,说是……说是会人道不能,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以前在家里,吃的一直都是剩饭,很少吃菜的,我也会人道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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