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正在玩她的头发,忽听女子带笑的声音传来:“你们三兄妹一母同胞,说到底谁也不比谁大多少。怎么我却觉得,像是沧溟公子一人持家,为了两个小弟弟小妹妹惹出的麻烦, 成日里几乎操碎了心呢?” 男子笑道:“长兄如父嘛……而且娘那么宠他,他多担待一些也不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娘她老人家,动不动就在食物不够的时候埋怨我和沉檀是计划外产物……” 女子略略好奇:“什么意思?” 男子抓抓下巴:“她以为老爹的遗腹子肯定只有一个,便只想了大哥的名字。没想到我和沉檀跟着冒了出来,她就崩溃了。她在想我妹名字的时候,刚好从沉船上掉下来一大块沉香木,所以我妹就叫沉檀了;结果轮到我的时候,她巴望了半天,一艘沉船都没有,最后她等得不耐烦了,差点直接叫我二月……因为我是二月出生的……靠!我们兄妹仨都是一天生的啊!” 女子忍不住笑:“你如今的名字却很特别,一家人只有你是三个字,听起来倒像是人的名字。” 男子歪歪嘴:“多半是她老人家在看火烧云的时候发呆,被一块天青石砸中了脑袋……老天保佑,不然一辈子扛着那么二的名字,老子还怎么混。” 彼时,此山唯一的主人——山猪大王云天河,正搂着只肥胖的山猪一枕黄粱。 他曾经的同伴,皆已离他而去。 好梦不觉长。 他坐起来,对着阳光,迷迷糊糊地揉眼。 微醺的风捎来客人的讯息:“爬了那么多山,我看就这青鸾峰最好。” 天河愣了愣,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四下环顾:“…………爹?” 这场景在外人看来或许有几分可怜,一个瞎子,焦灼紧张兼盼望期待地伸长脖子乱转。 声音近了几分:“咦?有人啊?” 天河浑身一紧,身体反应之迅速达到了让来客都猝不及防的程度——他循着声音狂奔过去,准确地扑到那人身上,抱了个满怀。 来客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呆愣原地不知所措:“……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一身兽皮的少年兀自伏在他身上哽咽:“爹!爹!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狼孩,好不容易学了人类的语言,可惜张口闭口就会那一个字一样。
第35章 终局(3) 这个字让来客如遭雷击,咬牙奋力把少年从身上扒下来,指着他的额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小子,你认错人了!听好,我叫云天青,云游四方的云,翻天覆地的天,雨过天青的青。” 女子在一旁暗想:这般啰里八嗦,生怕别人记不住……看来他对名字的执念的确很深。 “我可不是你——” 关键的那个字还没吐出来,又被少年熊抱在怀里。他甚至激动地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云天青颈窝处:“爹!!!爹你终于来了,孩儿等你好久……” 云天青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憋得脸都红了,边挣扎边嚷:“我老婆还没娶,怎么……咳咳……就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一旁的女子看得却是分明,这两个少年才更像一母同胞的兄弟,生得十分英俊九成像。 直到天青暴喝:“快掐死你老子了!”天河才慌忙放手,急切地说爹你没事吧要打要骂孩儿领受…… 女子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天青,天青扳过少年的脸左看右看,又拽过他两人一起对着溪水照了照,再次托下巴陷入沉思:“奇怪,我怎么会没印象……” 感受到一旁质询的目光,天青坦然转身,对着女子一摊手:“不好意思啊,你还没当妈,就要先当后妈,的确令人情何以堪。” 女子摇摇头,淡定发言:“我对和你在一起的人生从来没抱什么不切实际的虚无幻想。” 天河略略回神,询问天青:“爹……那个,娘……不是死了吗?” 女子点点头,唔,原来我是续弦,亏他还一直标榜我是他的初恋云云。 天青心想这事儿已然搅成一团浆糊,上天总会在给你一罐蜂蜜之后,再来一顿乱棍。 他咳嗽两声,问:“你娘该不会是叫桃叶?” 天河懵懂摇头:“不是啊,爹不记得娘的名字了么?娘叫做——” 天青抬手打断:“别说了,越描越黑。” 天河听话地乖乖闭嘴,然后欢喜地笑着,毫无自觉地拉住天青手臂,央求道:“爹~~你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孩儿多盖了好几间房子,爹和……嗯,你们想住哪里都可以~” 天青这才注意到,这与自己酷似的少年,眼中并无神采——他竟是个瞎的。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面容,带来感同身受的悲哀,天青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名为桃叶的女子着实是淡定帝,不吵不闹不怒不怨,反倒是带着几分好奇地观察这对“父子”。 如此相像的两人,不同之处大约在于,天河较之天青多三分傻气,而天青较之天河则多一分傲气,一分灵气,还有一分秀气。 两人便在青鸾峰长住下来,藉此了解了很多皮草小子的往事。 天青从天河主次不分、逻辑混乱的叙述中费力地推断出:自己,也许就是他死去的正牌亲爹云天青的转世。 这也未免太巧,居然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阎王爷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些。(= =) 天青对转生一说向来不信,却不禁隐隐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苦于现在又不能回去询问老妈自己是不是失忆之后被她捡回家的…… 然而他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未婚妻对此无动于衷,压根没有要深究主要责任、连带责任的意思,他也就懒得想那么多,索性过上了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平凡生活。 大家很快熟络起来,天河从善如流地称桃叶为娘,桃叶也欣然接受。天青暗自慨叹:原来清绝孤傲如桃叶,也是会有那种被称为母性情怀的物质存在的…… 这段时光对于云天河而言,或可称为他漫长人生中的第二春。 天河觉得,爹回来之后跟之前略有不同,这不同主要体现在对自己不再动辄拳脚相加。 然而不得不说云天河这小子就是皮痒欠揍,逼着他老爹现出原形。 某日,天青坐在树上,边饮美酒边打着拍子哼歌: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 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 风波了无常,没命江南渡。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此乃王献之所作桃叶渡诗,年代作者神马的我们都让它浮云掉吧= =) 天河站在树下,仰着脸听得入神,等天青一曲唱完,他连连摇晃树干:“爹,教我教我!” 天青斜睨了他一眼,趴在树枝上冲着天河笑:“你小子不是只对一日三餐有兴趣么?” 天河本能地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连连摇头,认真地说:“爹说的每一个字,孩儿都要记在心里。” 天青愣了愣,跳下来戳戳天河眉心:“光记着有什么用?好读书不求甚解,一辈子也成不了知识分子。过来,老子告诉你刚刚的歌是什么意思。” 天河乖乖跟过去,天青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通之后,天河虽然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却小声念道:“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天青感兴趣地问:“悟到什么没有?”野小子也能有所体会的话,老子便好好跟他畅谈一番人间风月之事~~话说,他看起来万年未成年兼天然呆木鱼脑,竟然也是成过亲的人呐,用不着自己操心吧……唯一值得操心的地方就是这山上没别的女人了…… 天河思索片刻,抬头冲天青露出一嘴白牙:“只要有爹在,孩儿什么都不用怕~” “呃……”天青没料到他会得出这种结论,一时不知如何接词,“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也没怕过什么。” 天河愣一下,继而摇摇头,上前将头靠在天青肩上,小声说:“孩儿也会怕的,怕梦见菱纱、紫英、梦璃、大哥……还有爹……孩儿怕梦醒,因为醒来以后,你们就都不在了……爹你要打就打吧……” 天青虽觉这么大块头还活了上千年的小子居然还会撒娇实在好笑,却也不禁微微心疼,寿命太长也是件麻烦事。 他一手搂住野小子的头,一手抓抓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说……你房里摆的那个云天青的牌位……可不可以扔了?”每次看到都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到天灵盖。 天河大力点头,拔腿往回跑。 天青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发笑:“傻小子。” 桃叶走过来,微一点头,说:“这诗作得很好。” 天青转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偶尔也夸我一句唱得好嘛~” 桃叶颇感无奈地看着他:“你……有点正经好不好?” “正经多累呀,”天青笑嘻嘻地抱臂,“我就喜欢不正经。” 言毕他伸手将桃叶锁在怀里,低头便要耍流氓。 桃叶自小习武,功夫不容小觑,在天青怀里左躲右闪,最后轻巧旋出,天青愣是连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两人便在漫山杜鹃中展开追逐,天青在后面大叫:“喂喂让我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天河此时手捧牌位,气喘吁吁地跑来问爹要怎么处理。 桃叶一个闪身跃到天河身后,于是天青杯具地撞上了天河。 由于两人身高相仿,加之上天就是这么具有恶搞精神,只见两人大眼瞪小眼——唇贴着唇。 天青率先反应过来,一掌推开天河,开始死命擦嘴——居然难得地脸红了。 天河呐呐地确认:“爹你刚刚说,让你亲一下,晚饭也不会少块肉的是吧……?” 天上飞过一只乌鸦:“呱~~呱~~” 云天河,仙四第一主角,他的存在感从来不是小紫英那样低调的电灯泡,他是那璀璨的东方明珠。 天青开始卷袖子,和颜悦色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天河想了想,举起手里的牌位:“爹,这个要扔在哪里啊?” 天青一把抢过,直接朝山下一丢,居然传来了猩猩的惨嚎。 天河挠挠头:“嗯……孩儿没什么要说的了。” 之后,天河不无欣慰地想,爹果然还是爹啊,一点没变呢。 爹这次真好,居然等自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开揍的。虽然……还是好痛…… 天青难得施展秘技•无影脚,傲娇模式全开:“你乱入都不会看看场合?……哦想起来了你看不见……牌位你爱扔哪就扔哪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来问我?!” 天河抱着头小声辩解:“可是那是爹的牌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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