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 这道刻意而为之的声音实在是过于明显,所以芽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弹珠,她支棱起下巴,疑惑地抬头看向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你和甚尔很熟?” 几分钟前这两个小孩凑在一块说悄悄话的场景,在场的人但凡眼睛不瞎且视野足够,就没有是没看到的,何况本身聚集在芽生身上的视线就非常的多,想不发现都难。 芽生点点头,“是吧,毕竟我俩的院子离的很近。” “你们住的很近啊。” “咦?你都不知道的吗?中间只隔了一道墙。”芽生惊讶道,同时用双手比划出了一个围墙的轮廓。 禅院虻矢维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不甚在意道:“你的住处和侍从们基本都是竣胜给你安排的。” 仰头仰到脖子发酸的芽生:…… 这老头还真是……只对他看重的事情才会上心啊。完全不在乎她住在哪里,或是跟谁交朋友,但是却会时刻督促她用心学习与咒术相关的基础知识。 “干什么把甩手掌柜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芽生啊,做家主可是很忙的。” 再忙也没耽误你准备请人来家里做客,还要顺势炫耀禅院家出现了“十种影法术”,哼哼。芽生鄙夷地腹诽道。 芽生郁闷地发问:“可甚尔他不是你的亲孙子吗?”哪怕是受到“无咒力”的影响而不能成为咒术师,但家人间真的需要割裂、泾渭分明成这样吗…… 如果我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美代子虽然也会视情况来教训我几句狠话,可再如何,她从来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和冷眼相待的啊。 而且别说是这对隔着辈分的爷孙了,就连…… 芽生用余光看了眼禅院甚一,他正在和身旁的一位少年低声交谈着。至于甚尔嘛,早就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了,反正芽生现在找不到那家伙的身影。 ……就连亲兄弟间都像是陌生人。 “怎么,想帮他打抱不平?”禅院虻矢的语气似笑非笑,却骤然冷了下来,“别忘了——品质再好的西条柿,在制作的环节上出了岔子,味道也会因此而变得相当的难吃。甚尔那小子就是这么回事,他本该是位有天赋的嫡流术师,只可惜被错误的‘天予咒缚’伴生了。” “我听说了,甚尔身上的天予咒缚是一种先天强制性的束缚。是在他出生时,被迫将自身全部的咒力和强大的肉[fpb]体与运动天赋做出了交易,所以他才会没有咒力。” 芽生露出一副“你看,我偶尔也有补专业知识课”的表情。 禅院虻矢:“自古以来,咒术师都是为了祓除诅咒而存在的职业,你觉得光是靠肉[fpb]身强大这点就能祓除诅咒吗?记住,在咒术界只有拥有无人企及的血脉和术式,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强者。” “你可以是,五条悟也可以是,但无论如何——强者的名号都与甚尔无关。” 芽生:…… 结果还不是看不起单科王。 禅院虻矢瞧芽生听的心不在焉,又继续洗脑道:“你是禅院家的未来家主,眼下只管注重自身的修行就是,别总是把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上。” 芽生眨了眨眼睛,突然问: “所以五条悟是谁啊?” - 当太阳攀上枯木的枝头时,芽生也终于回到了住处。 她先是匆匆换下了那身过分束缚她行动的振袖,然后边拆下脑袋上的装饰物,边往头上套起褐黄色的开襟毛衫,等把下身的牛仔裤和保暖长袜也穿好后,就立刻火急火燎地踩着运动鞋爬到庭院的梯子上。 头顶还没露出围墙呢,呼喊的声音就先传了过去。 “甚尔,甚尔!” 躺在屋里睡大觉的甚尔就是被这样吵醒的。 听着外面咋咋呼呼的喊声,甚尔也顺道回忆了起来自己在被关进禁闭室前,为什么溜到外面或说是不待在自己院子里的次数会变多。 还不是因为毫无征兆地入住到对面的住户太吵了的缘故! ……倒也不能说一直都很烦人, 但和之前比,就是变得吵闹了很多。 甚尔揉着自己睡到变形的头发走到连着卧室的缘侧上,眯眼与露出半个头的芽生对视。 他打出一个懒洋洋的哈气,问道:“干什么?” 芽生立刻说:“咱们俩不是说好的么,等我回来以后就来找你!” “那你找我干嘛?” “你先过来呗。” “嗯?” “现在要吃午饭了啊,老爷子那边送了两大盒的寿司过来,我吃不完。” 芽生笑着,用一只手遮在嘴旁,又用夸张的嘴唇动作比出几个清晰可见的口型,甚尔在心里默默跟着她的动作一齐念出那些音节,最后顺利地拼凑好一句完整又无声的话。 ——等会儿有秘密行动。 等说完,芽生又重新抬起音量说道:“谢谢甚尔你送给我的弹珠,很漂亮,我很喜欢。” “所以我们今天再去赢一些回来吧嘻嘻。” 嘭—— 随着噗通的一声响动后,话音才落的芽生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倏然感受到了一阵风,而下一秒就看到原本还在庭院中的甚尔消失不见了。 “看哪呢。” 已经跳跃到芽生身边围墙上的甚尔“唉”了一声,开口提醒起前者他的新位置。 芽生追着耳边的声音和风扭头,与近在咫尺的人对视。 “你果然好厉害。” 上次见识禅院扇动怒的时候,其实芽生还是勉强能靠眼睛捕捉到其的动作,但在方才却半点没跟上禅院甚尔。 或许也有禅院扇没动真格的原因?但现在甚尔只是翻个墙而已,他肯定也不会用出全力啊,而且甚尔的年龄才多大,嗯……和禅院扇比,十年或者五年后的甚尔一定会更强的。 受侑子的占卜预言的影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芽生,已经理所当然地把甚尔划分到她的朋友范畴内了。 至于他俩的相遇时机问题么…… 已经做完心理建设的芽生表示:管他呢! 总之朋友能变得更厉害,芽生也会为其感到高兴。 所以她坦率的称赞总不会吝啬的。 正蹲在围墙上猫腰跟芽生脸对脸的甚尔一顿,随后露出受不了她的表情。 黑黝黝的眉毛一耷,甚尔故作恶心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意思?” 甚尔一噎,脑袋朝后方撤开几厘米的距离,等周遭的冷空气扑面吹走他涌上脑仁的烦躁和闷热感后,他直言不讳地说:“别吹捧我,我在禅院里的位置根本给不了你什么好处,所以不需要口是心非地冲我说这些好话,也别喊我‘哥哥’。” 话是这么说,但脑海中却依次浮现出了芽生前前后后分别喊甚一和他时的场面。 啧,前面的就算了,最后补充上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好像说的他很在意似的。 甚尔心想着如是如是,于是又说:“我没弄错的话,我跟你之间连堂兄妹都称不上。” “是哦。” 芽生能看出他是在闹别扭,所以呵呵一笑道:“听说跟嫡流隔了至少快十代了,可是甚尔不是比我大了两岁吗?喊哥哥也没问题吧。” “就算是如此……” “而且我是真心认为你厉害的。我是需要甚尔的帮助没错,但这似乎并不耽误我们做朋友吧。” “你说什么?” “我要跟甚尔做朋友。” “?” 察觉到有道强烈的视线正死死地黏在自己身上,甚尔朝向来源处看去,是一位拥有典型扮相和气场的禅院老仆,无光的眼底满是浑浊不堪的烂泥,看着他的目光中带有戒备与漠视。 这才是禅院者在面对他时该产生的反应。 甚尔移开视线,自嘲地哼笑道:“你要跟我做朋友?” 芽生撅嘴,无所谓地说:“不信拉倒。但午饭一起吃总没问题吧,毕竟吃饱了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 甚尔就听到芽生埋头凑在自己的耳边并低声说:“等吃完饭,你就带着我离开禅院家,咱们偷偷出去玩一圈再回来。” 甚尔:…… 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芽生想要的新年礼物竟然会是这个。 “你当禅院家负责看守的人是瞎了吗。” “哼,我自有办法!” 芽生说完就用双手握住梯子的两侧把手,开始低头往地面的方向出溜。期间她仰头与甚尔做了个自信满满的wink,并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等我到时候带你去吃好吃的。” 甚尔:…… 甚尔:怎么又是吃的。
第10章 年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禁足,所以芽生就也没惦记要跑出去玩。 但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得到解禁了,合情合理总该是能出门溜达溜达的了吧,如果担心她年纪小在外面不安全,那也可以再附带上正雪和正弦兄弟的。 蠢蠢欲动的苗头在芽生的心田间越长越大。 终于在大晦日当晚见到禅院虻矢时,芽生跟其诉说了自己的外出需求。 她还不忘咬重字音,强调是她本人要出去,而不是其他人。 可禅院虻矢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芽生,理由是无法放任此时的“十种影法术”出入在非术师的社会中,那其中的不可控因素数不胜数,而她还太过年幼,又实力不济,一旦行踪被那些受到悬赏金诱惑的“诅咒师”们察觉和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让芽生身居于禅院家的内部,亦是存在保护她人身安全的目的。 至少禅院家是有“炳”组织和隶属于前者的“驱俱留队”武装守卫的术师世家,他们的反侵入水平和击溃诅咒师团体的能力,都足以保护好在此时正急需成长的禅院芽生。 “悬赏金?是说有人悬赏我?” “当然,敌视禅院家的人也不在少数。” “哇,那些人竟然都已经知道我的长相了!” “暂时还没有,当初在决定把你带回禅院后,就已经彻底隐藏了你在非术师社会中的所有信息,包括你原本的亲人们的信息。” “不是‘原本’,美代子永远是我的家人。” “……” 禅院虻矢放下酒杯,“只要你的姓氏是禅院,其他就随你吧。” 芽生嘟嘟囔囔道:“不是都说术师是为了祓除诅咒而存在的么,结果你现在又突然告诉我还有被叫做是‘诅咒师’的群体。” “非术师的社会中也有会涉及灰色地带的团伙组织吧,不管是贩[fpb]毒、暗杀、拐卖或盗窃,会选择走上这条路的蛆虫们,都是受到了其背后的不菲利益的驱使,肮脏腐烂的垃圾堆中很难不生出恶虫,别把这个世界幻想的有多美好。” 接收到不符合自身年纪的信息量的芽生一愣,但在侑子小姐的愿望屋中她或多或少也见识过人性的黑暗面,这时候只是听禅院虻矢口嗨两句黑泥,倒是不会让她的心境产生动摇。而让芽生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想到这种话是出自禅院虻矢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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