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皱着眉头,陷入沉默。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他眉毛之间的结就从没松开过。 车内安静了好半会儿。兰迪耐不住,打破沉默。 “所以你来找我是?” “……达米安。达米安想看你的猫。”布鲁斯说。 这听起来就像是刚生出来的想法,兰迪十分确定布鲁斯正在答非所问。 “胡扯,十分钟前你甚至不知道我有猫。”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布鲁斯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锐利。 “你不知道达米安是谁。”他说。 这是另一句胡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达米安是谁? “你在侮辱我吗?我怎么会不知道达米安?”兰迪激烈地反驳道,“容我点出事实哦亲爱的,我去接他放学的次数也许比你还要多!几乎以为我是你请来的保母,我上次还──” 兰迪讲着讲着,却卡壳了。她上次还陪达米安做了什么?是……是去动物园?还是去看画展?看哪个画展?该死,她想不起来。 “还?”布鲁斯追问。 兰迪拒绝承认她记忆混乱。“我不会和你在照顾孩子的事上继续纠缠,因为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们之中谁才是更常出现在家长会上的那一个。”她反击,“就只是──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干嘛来找我就行了。我们有话直说。” 相较于兰迪起伏的情绪,布鲁斯却平静下来。他开始逐一列出许多兰迪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的事,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在开月度大会,评估的目光让兰迪坐立难安。 “你替‘我’照顾男孩们。你带达米安出门。你和韦恩的交集比‘当时’更深。” “替?”兰迪抬高音量,深深感到被冒犯,“噢拜托哦,我做任何事都是因为我想做,不是为了你。你真的认为我是那种喜欢上一个男人就自愿去他家替他照顾孩子的类型?认真的?” “我不。不过有些事显然变了。”布鲁斯干巴巴地反驳,“这也让我明白了他的反对从何而来。” “有完没完,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自言自语和胡说八道?”兰迪吐槽。 “听着。你不明白你现在的这些愤怒是从何而来。让我帮你。”布鲁斯又说。 “天啊,男人不会讲话就闭上嘴。我需要你帮什么?就以你的生活自理能力,你能帮我什么?”兰迪大翻白眼,快忘记自己正在开车。 “我的──我先澄清一点。当我们交往时,你对我的一切安排都挺满意。” “我是吗?” 事实证明愤怒驾驶跟酒驾一样危险。在天候不佳又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兰迪为了闪避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黑影、转而撞上人行道。 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人或动物在这次撞击中受伤。 “刚才那是什么?”兰迪被自己吓一大跳。 一方面,突然冲出来的影子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另一方面,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布鲁斯说得对,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些针对布鲁斯的愤怒是从何而来。 那就是一种残存的感觉。不记得来龙去脉,最终糟糕的感受徒留下来,成为偏颇的印象。 好奇怪。如果她都不记得和布鲁斯交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看着布鲁斯会同时有愤怒和恐惧? “……我觉得你该下车。”兰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布鲁斯没有动。“兰迪,冷静。” “我真的认为你该下车。”兰迪重述。 她说不上理由,可她就是不想现在和这个布鲁斯韦恩待在车内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 她感觉到危险。 突然,布鲁斯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请冷静。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帮助你,和这里正在发生的问题。请你相信我。” 布鲁斯的声音低沉平稳,说话的时候握住兰迪的手。这是救难人员对受害者说话的声音。在这个情境中,布鲁斯是救难人员,兰迪是折断腿骨的野生动物。 起先,兰迪不能确定布鲁斯在说什么。她花了点时间盯着布鲁斯的眼睛。 深棕色的眼睛周围有一些细纹,岁月的痕迹却从来没有让这个男人失去魅力。他有高挺的鼻梁和单薄、横长的嘴唇,他很英俊,他的长相有七分向像本阿弗莱克,两分相似伊桑霍克。 这让兰迪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 因为这张脸根本不是她所知的布鲁斯韦恩。 “你是谁?”兰迪震惊地问。接着,更重要的问题是:“我怎么了?” 她的记忆怎么了?她的脑子怎么了?或者该问的是,这个世界怎么了? “布鲁斯韦恩。我真的是。”布鲁斯强调,“我正在帮助你。” “胡扯。布鲁斯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 布鲁斯的眉角微微抖了抖。“你想让我对此作何感想?” 兰迪不知所措,就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件事,“你说帮助我是什么意思?” “你相信你听说过多元宇宙。那就是这里正在发生的事,”布鲁斯解释,“……至少部份如此。” 兰迪怀疑地往后退缩。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都是真的?你自己都不太肯定,这里也根本无法验证你说的是不是事实。”她反驳。 布鲁斯拉下脸,耐心尽失。“听着,你得照我说的做。你不明白──” “闭嘴,走开!”兰迪大喊。她决定:“我不要你。” 她不要这个棕眼睛、长得像本阿弗莱克的布鲁斯韦恩。她要的布鲁斯韦恩应该是…… 布鲁斯平淡的表情变得强烈。 这成为兰迪最后看到的画面。 早上十一点五十。 兰迪在雷雨声和被小东西怒视、拍打的感觉中逐渐转醒,然后在恢复知觉的同时,立刻想让自己再回到失去知觉的状态。 她希望能昏过去,可是她不行。因为她有猫,而她的小黑猫在她几次醒了又睡、再醒再睡带来的期望落空中,已经彻底失去耐性,现在正不高兴地用右前脚有节奏地攻击她的脸,发出毛茸茸的拍打声。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要吃饭……这就起来,别揍我了。” 兰迪拨开猫咪毛茸茸的黑色小爪子,在无奈和痛苦之间选择认命。那些让她在床上躺大半个早晨的头疼和恶心感在她起身后,就变得更明显。 她拖着脚步 走到厨房,给小黑猫开了一个罐头,倒进猫碗里头撒上营养粉再和水后,将碗放到地上。 小黑猫早等得不耐烦,碗一着地就把头挤进去,狼吞虎咽吃得整脸都是。 兰迪盯着小黑猫认真吃饭的小脑袋看了会儿后,再次拖着脚步,走向矮茶几,熟门熟路地从茶几下的医疗箱中翻出布洛芬吞了两颗,接着打开电视,切到新闻台。 “……和前两小时比起来,哥谭的风雨仍在加大,我们可以看见现在的风几乎能将路树连根拔起,还有韦恩企业大楼上方、那颗在夜里总是闪闪发光的W字招牌,在风雨中也几乎看不清。我认为这是近两年内规模最严重的暴风雨,是吗,主播?” 兰迪边为自己准备早午餐,边听记者播报气象,说是这次暴风雨挺严重的,已经有些低洼地区传出淹水灾情,地铁和公交部份停驶。 而兰迪知道这场暴风雨将成为哥谭五年来最严重的一次。这是根据经验。 “真不幸,不是吗?”她对小黑猫说话。但这更像是自言自语。“永远被困在一个暴雨天。” 小黑猫刚吃饱饭,正专注洗脸,仅抖了抖尾巴表示有听见兰迪的抱怨。 不仅被困在同一个暴雨天,兰迪还身体不适,又是恶心反胃,又是头疼得想劈开自己的脑袋,看会不会生出一个阿西娜来。真想知道在进入这个时间循环前、她做过的最后一件事、吃下肚的最后一个东西究竟有什么毛病,怎么能害她病成这样。 早午餐后,兰迪洗碗。 她当然不必做家事,但她喜欢这么做。 一部份是时间太多太无聊,一部份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做家事,这样规律的行为可以给她带来虚假的安全感,彷佛她没有受困于此,彷佛这只是另一个普通的周末。 外头在下大暴雨,她和猫咪在家里,以新闻台和Ethanbortnick弹奏的钢琴乐声做为背景,平静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当门铃响起时,新闻台正在播报前一天晚上、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参加大都会图书馆开幕式时的进场画面。 女主播一一列出布鲁斯韦恩身上黑西装、领带、袖扣、皮鞋的设计师和品牌,通过这些细节,分析布鲁斯韦恩和莱克斯卢瑟间的关系,进而再分析布鲁斯韦恩带着大儿子、而非三儿子和小儿子出席,是想表达什么样的立场……诸如此类。 坦白讲,兰迪一直觉得这个节目是在造谣,胡扯六十分钟的名人八卦赚取广告费和收视率,而且她相信绝大多数收看这节目的哥谭人也和她一样想。 在布鲁斯韦恩和理查德格雷森一前一后出现在屏幕上时,兰迪指着前者、对小黑猫说:“他长得有点像黑头发的克里斯蒂安贝尔和本阿弗莱克,你不认为吗?” 小黑猫趴在座垫上,卷成虾状,听到这句话,象征性地动了动耳朵。 “我是说真的。”停顿一下,兰迪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好像还有点像乔治克鲁尼,在笑容的部份。” 小黑猫用尾巴拍打了下地面,突然抬起头,警觉地盯着门。
第6章 布鲁斯金融从业,6英尺2英寸,蓝眼…… “什么?”兰迪看着门再看着猫,“怎么了?” 对此猫咪的回答是站起来并拱起背,对着门发出接近“呜……”的低鸣。 然后门铃响起。兰迪慢慢地将头转过去,怀疑扭曲了她的表情。 为什么会有人按门铃。 ‘今天’从来没人按门铃。 这不寻常。甚至可能不合理。循环出现变化,什么情况? 门铃再响一次。 小黑猫继续低鸣。兰迪盲目地摸向小黑猫,想抱着猫去开门,借此壮胆。 她的意图被猫狠狠拒绝。小黑猫一溜烟钻进矮茶几下,黑漆漆的与阴影和深色地毯完美融为一体。 门铃响第三次。兰迪决定,至少要去看清楚外头那是什么玩意,而且不从猫眼,因为所有住哥谭的人都听说过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天真的蠢货在把眼睛凑向猫眼的那一刻被打穿脑袋。 她拿起藏在鞋柜后的球棍,站在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问:“谁?” “你的楼下邻居。”门外的声音说,听起来模糊但疲惫,“房东告诉我,你这儿有整栋楼的备用钥匙。” 兰迪的眼神从门板平移到一旁墙面上、挂满钥匙的铁架子。她不知道有这回事,但这似乎能很好地说明为何她会有数量如此之多的钥匙。 想了想后,她稍微将门拉开一条小缝,从里往外看,没有放下手中的球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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