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悠起身歪到了榻上,橘白也就跟着到她脚踏底下坐,随手拿起一旁的团扇给她扇风:“我这都是跟着小姐学的,小姐在家,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贫嘴!”王悠拿过扇柄,轻轻在橘白发髻上点了一下,见她是真不动作,便拿扇面贴了脸开口:“那就让他们做清蒸吧,用刀在鱼身上一面划开三四道口子,用姜片和盐先腌了,之后上台蒸时,底下再铺一层姜片,顶上那一面就放上葱、姜丝,再点上几颗茱萸提味。” “行!”橘白拍着手起身,蹦跳着就要往外走,王悠忙再叫住她:“等会儿,让他们记着,这姜丝不必多也不必太细,但那大葱却是要掰开折好了再切细丝,断不可整段放入。放的时候先放姜丝再铺葱丝,最后点茱萸。” “是,小姐,我晓得了。” 橘白一溜烟跑了,王悠还寻思她及笄之后越发不稳重,不妨收拾完书案的木蓝却是咯咯笑了起来。 “小姐,我也学了新词了,橘白姐姐那叫落荒而逃。”她边说,又将笔洗里的清水笑出两三滴来,少不得又得擦起地板,“你道她是怎么不肯帮你定菜式?她那是不知道书院里头吃得有多好,想着要见识您的‘片片段段丝,铺铺点点坠’呢!” 木蓝这一说,惹得屋里头的菘蓝和广白也齐齐笑了起来,王悠好不羞臊,扔了团扇就要去挠木蓝的痒,“好丫头,让你学作诗,你倒是先编排起我的玩笑来了,看我不好好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木蓝自向离她最近的广白身后躲去,广白才收拾完妆镜前的奁盒,不妨被她一碰,腰部升起痒意赶忙就往外躲,却又遇上王悠一扑,三人连带着滚进了床铺。 “哎呀小姐,你这头发才梳好不到一个时辰,都是木蓝你——啊!别挠别挠,我最怕——啊哈哈哈——” 菘蓝早有远见往旁边闪了,她看着三人闹到一处,自己在一旁也乐得弯了腰,“广白,莫说你梳的头发,我铺好的床也没坚持过一个时辰呢。” 木蓝倒是没想拉姐姐下水,但王悠闹将起来可不管那么多,支起半边身子也将菘蓝拉到了床上。这下半间屋子都闹哄哄的,温卓岑在楼下听着不由也弯了嘴角,他扬扬手,让橘白去厨房帮忙,自己则是带了王荣往外院走。 “温少爷,不往楼上看看小姐?”王荣揣着手,落后温卓岑半步。 温卓岑摇头,脸上仍见笑意:“听见她笑得开怀我就放心了,咱们往前头处理药铺的事就好。” 王荣也是摇头:“药铺的账什么时候都能算,温少爷和小姐的事还是早日挑明了好。眼见着再半年小姐也及笄了,既是要打算在书院行礼,温少爷何不趁那时也抬了红礼去将小姐聘下?” “诶,”温卓岑止了王荣的话,脸上却有了热意,“这件事悠儿尚不知情,待我找时间问了她的心意再做打算。” 王荣何尝不知道温卓岑的心思,他拱手,笑呵呵鞠躬道:“那老朽提前给温少爷贺喜,小姐向来与温少爷亲近,想必到时定是水到渠成,一结永好。” 说话间,他们已行至花园,温卓岑带着笑意忍不住回望王悠的绣楼,见那处遥遥升起一只雄鹰风筝来,眼前便不自觉浮现王悠的笑脸,他心中一暖,更觉期待起日后。但当着长者的面,他又不好显露,因而只是握拳咳了咳,便又转回身向前行去。 “下午巡铺子,荣叔你先过去吧,我去街上看看,悠儿许久没回来,街上的新鲜玩意儿她还没添置。” 添不添的,倒不要紧。王悠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看木蓝拽那风筝的线,自这风筝被橘白翻出来,她的心也开始跟着上下飞了。信已被封口,若是要拆开再添什么话,没得惹来几个女孩的询问,王悠闷闷歇了心思,不由得又后悔起前些时候的冲动。她向来知道马文才是什么性子,细细想来只觉得自己何必和他置气?现在不仅惹得自己生了几天气,就是气消了,也开始懊恼当日没与他话别,连带着玩都不尽兴,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文才也不曾好过。当日他听着王悠的话,已经明白是自己想了偏差,他本想将人拉回,可马统一劝反倒让他拉不下脸面,也赌气回了学舍。他本以为他们两个的小闹过两日便能好,不想王悠隔日却是连招呼都没打就回了广陵。 马统瞧着少爷又开始变差的脸色,行事更是小心,他默默地收拾灯罩里新一批飞蛾尸骨,战兢的同时也不自觉叹气,他越看越觉得悠姑娘当日那话着实不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重重的一声叹息惹得马文才更为不悦,杯中新添的水即刻溅了大半至桌面。马统看着那上头晕湿的一大片,后悔不迭地想起另一句才与他相关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慌乱地扔掉那些蛾子,尽量快速地把与王悠有关的消息吐了出来:“少爷,兰姑娘往广陵去了信,我想这两日悠姑娘的回信或许就来了。” “与我何干?”马文才甩袖,望向一片狼藉的地面,面色还是不善,“狗奴才,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房间都打扫干净。” 马文才嘴上不在意,可脚步最终还是迈向了山门。偏生今日信差到得早,他到时,王兰和王蕙已经拿着信回了药庐,他便只好再折回往另一边去。 半路上,王蕙便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姐妹俩一块在道旁停下来浏览。王兰见王悠信中所言皆为乐事,心也放宽了不少,直将信件送往她母亲处,这才绕回药庐。 她们到时,马文才已在门口踱步许久。王蕙见到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不知道王悠与他失和,但也清楚那日她的小妹妹寻完他回来后狠狠地哭了一场,故而对马文才的语气很是不好:“你来做什么?悠儿又不回来,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不回来?”马文才本还想以马统手伤为借口说明来意,不想却是听到这么一句话,当下便着急起来,“王悠不是说她只是回去探亲?” 王蕙推开他就拉着王兰往里走,到了台阶上才叉腰怒视马文才:“悠儿本来是过了端午就要回来了,现在她说她归期不定,都赖你,哼!” 闻得此言,马文才眉头深皱,衣袖下的拳头也握得更紧。王兰注意到这些,叹了口气充当他和王悠的和事佬:“马公子,演武的事我已经和悠儿说了,你不必再挂心。而悠儿迟归,也是因为温公子舍不得她,想多留她在家中住两日。” 温卓岑的名字马文才曾听王悠提及,他知道王悠将这唯一的师兄当作兄长看待,因而心下放心了不少,向王兰施了礼便想离开。 王蕙见劝不动姐姐,自己赌气进了屋。王兰想了想,则是又叫住了已经走到月亮门的马文才,她慢步走到马文才面前,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才开口询问:“马公子可是真想与悠儿做朋友?” 马文才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和王悠的事,并不需他人置喙。可王兰神色认真,加之王悠对她敬爱无比,因而他斟酌过后还是微微点了头。 他侧对着人回答,本身不算有礼,好在王兰也不大计较,只是在得到他的答案之后,语重心长地又说道起来:“悠儿年纪尚小,处事难免冲动,希望马公子能多加包容,莫要与她置气。她很重感情,也很珍视你这个朋友,每回与你吵架,夜里她总是要哭的。作为她的家人,我们都希望她能开心度日,相信马公子作为朋友,也与我们有相同的愿望,是吗?” 这一番话以退为进,马文才听得明白,他只是没想到王悠竟是每回都要哭的。那日马统跟在他后头回去时,犹犹豫豫地便提了王悠哭得伤心,如今他再听王兰提起,心中更像是被什么揪着似的,怎么也放不下来。他正身,再次向王兰施了个礼,随后才向外走。 王悠王悠,相处得久了,偶有这么一次分别,他才发现他似乎是放不下她了。
第19章 第二章 转眼便是端午,王府在节日对下人向来宽松,只要忙完了手上的活计,便可向管家或是主人告假玩上半天。木蓝和橘白前一日已约好要往府外看赛龙舟去,王悠心知这两人是要借机逛街,甫一起床便打发了她们走。木蓝自是欢喜,橘白则是将早膳和前一晚就备好的包粽子的用料放在桌上,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迷迷糊糊接过广白递过的湿巾帕,王悠洗了两遍脸清醒好多,这才将手又伸与菘蓝,由她给自己系上长命缕。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边问道:“那小的一对蓝白已经出门,你们这大的一对又当如何?” 广白照例在她脖子也系了一条五色缕,等到打完了结,拨着头发出来的当口才答:“我与前院的紫菀约好了斗草,菘蓝说要陪着小姐包粽子。” “一天到晚老陪着我做什么?”王悠不赞成地看向菘蓝,“你们看我是看不腻,我看你们倒是腻极了。今日难得有机会,广白你带着菘蓝往前院去,簪花斗草玩个尽兴,别老憋在这绣楼里。” 菘蓝笑,又与王悠拿来外襦长裙,一件一件为她添上,“这屋里的人都出去了,你一个人怎么调停得来?不说他的,就单这些用料,可有十人份不止,咱们凑个齐整,每人一甜一咸算上两个,也得有二十个起头,你一人如何做得来?怕是到中午也好不了。” “不过包个粽子,”王悠不以为然,“你们只管放心去,外头不还有粗使丫鬟,我做好几个,就让她们往厨房送去,一道一道,就算做不及你们回来也总是有得吃的。做完了我也不必烦,让她们帮着收拾就是,大不了再多给些赏钱,那钱存在哪儿我知道,戥子、剪子我也会用,如此一来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广白见自家小姐说得头头是道,安排有序也合乎情理,当下便动了心思,拉着菘蓝的手直晃悠:“菘蓝,小姐都这么为我们考虑了,你就应了吧。别再说什么粗使丫头不会干精细活这些话,咱们就撂开这些事,学着木蓝橘白那样痛痛快快玩一天如何?” “可……”菘蓝还有犹豫,王悠便向广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直接就将人拉出了屋子。 重叠的谢意遥遥传来,王悠随意挽了头发,约摸着时间差不离了,就跑到门外倚栏而望。菘蓝和广白的人影正出现在楼下,她们与外头扫落叶的婆子正叮嘱着事项,见王悠出来,赶忙招了手致意。王悠也回以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房内。 桌上是橘白摆得齐整的大小碗盆,碧绿的鲜粽叶打湿了放在黄铜盆中,王悠点数完配料,抬手碰上冰冰凉凉的竹叶,正想开工,灵机一动却又换了颜料来。她铺开一张不大的宣纸,在上头三两笔勾勒出桌上的模样,点完红枣之后又觉得不过瘾,细细画了两个饱满的绿粽,随后俏皮题字:“是甜?是咸?” 她这一幅画算是给马文才的回礼,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着王兰的信,巴巴送了一套九连环来。王悠权当他是求和,当天便将这玩具解了,预备到时和回信一道送回去。菘蓝几人不知里头缘由,还以为这是王兰王蕙姐妹俩送来给王悠解闷的玩意儿,故而很是用心,收拾了一大盒子的东西要给两人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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