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虽然武功已经很不错, 但毕竟少了一点対敌的经验,没有变化步伐, 因此被温玉小姐逮住了空隙, 一个“昏睡咒”过去,就倒地不醒了。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先是被母亲用鞭子恶狠狠地抽了一顿,然后又是癫痫复发、没有人管, 好不容易自己挣扎着过来了,还被连夜带着要逃跑。 如今进入秋季,虽然还算不上太冷, 但山里的风毕竟还是凉飕飕的……傅红雪又累又痛,又吹了一阵子冷风, 一下子昏睡过去之后,就病倒了,开始发热。 温玉小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生命药水是来救治濒死之人的,不可以用在这里。 治愈药水……其实更多的是用来治愈外伤的,这位傅红雪小朋友的身上倒是有很多亟待解决的外伤,只是…… 只是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儿科用药和成人用药是全然不同的……很多药并不是说把成人的用量减半就可以了…… 很遗憾,魔药也是药,这种基础通用的原则,在魔药学领域也适用。 更要命的是……温玉小姐并不精通魔药学,迄今为止,她所有用到的魔药,都是在一本十八世纪的魔药学大拿所著写的《标准魔药实验》里记载的。 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儿科用量! 所以……温玉小姐対这位傅红雪小朋友的伤势现在正处于一种十分无所适从的状态。 还是陆小凤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温莫急,我身上带着些上好的金疮药,给这孩子用倒是够了。” 温玉道:“那也好。” 于是他们把傅红雪从随身空间里弄了出来。 这小少年脸色惨白,紧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温玉一看不好,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感觉到他额头滚烫。 这孩子竟还发起高热来了。 真是…… 身上那么多伤口,还在地上滚过,也不怕感染了……那花白凤还真是个好样的。 众人瞧着这可怜的少年,皆是叹了口气。 温玉対着他使了一个清洁咒,先让他身上干净一些,陆小凤的动作很快,把他的外衣给脱了,露出受伤的身体。 然后,温玉盯着他的身体,陷入了沉默之中。 伤疤。 大大小小的伤疤,新新旧旧,有正在结痂的,也有已黯淡了下去的,这些伤口有些是来自于対刀时产生的刀伤……但更多的却是鞭痕,新旧交加的鞭痕。 这些鞭痕好似一张大网,将这还没长大的少年人牢牢地网在了里头,叫他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温玉盯着这些伤疤,整个人的思绪,似乎已慢慢地飞走了。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少年。 这沉默寡言的少年,日复一日地练习着手中的刀,他的刀很快,快如白光一现,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造诣,他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但没有人会夸奖他、也没有人会羡慕他的人生。 在别的孩子在夏夜里吃西瓜的时候,他沉默而冰冷地练刀,在别的孩子漫山遍野抓甲虫的时候,他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苦练眼神、练习夜视的能力。 但他换来的仍然只有无尽的苛责。 他会跪在地上,沉默地忍耐着这些虐待,他或许会哭,但绝不会哭得很大声。 小孩子的世界是没有対比的,他们见的太少,也不知道别的孩子是怎么样的生活的,于是就把这种痛苦的生活当做是常态,日复一日的忍耐着,等到他真的见过幸福的小孩的时候,或许会产生一种极其荒谬、极其痛苦的感觉。 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天然地处于弱势,大人们想要捏圆搓扁,都可随心情,所以这江湖之上,想要拥有一柄趁手“工具”的人,都喜欢物色根骨好的小孩子,自小训练。 温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却瞧见中原一点红双手抱胸,也正在瞧那少年身上的伤口。 他的神色倒是淡淡的。 他瞥了一眼温玉,瞧见她有些不対的神色,便淡淡地道:“江湖上出生这么苦的孩子并不少,他总算还没有太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温玉小姐若有所思地瞧着他。 一点红挑眉,道:“怎么了?” 温玉小姐有些迟疑地道:“你……也是如此么?” 一点红自嘲似得笑了一下,道:“我身上的伤比他的要多。” 温玉沉默了一瞬,道:“都是薛笑人的手笔?” 一点红无甚所谓地说:“不错……想来我受伤,混江湖的十年竟还没有学剑时多,不过学剑时受的伤,却远没有混江湖时的重。” 这也很好理解,薛笑人“管教”这些要成为杀手的孩子,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死,而是为了让他们臣服,而在江湖上面対的那些対手,每一个下手,却都是为了置人于死地的。 每一个江湖人,都在不断地面対这样的境地罢了。 温玉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点红双手抱剑,淡淡地评价道:“温玉,你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温玉小姐也淡淡地道:“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要混江湖。” 但我的朋友们却都是江湖中人,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难道要我不交朋友,不管闲事?——这实在是难以做到。 所以,半只脚踏入江湖,就等于是与这些无尽的血雨与无奈作伴了。 但温玉并不觉得后悔,因为她在江湖上的这些朋友……陆小凤、花满楼、一点红、蓝蝎子、林诗音、楚留香……还有叶孤城,他们都带给了温玉友情,这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友情。 恍惚之间,温玉觉得,这话真的很像是陆小凤或者楚留香能说出来的话,她忍不住笑了笑,转身走了。 一点红道:“去做什么?” 温玉道:“去煮鸡蛋羹!” 前任杀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傅红雪在做梦。 他其实很少做梦,因为他每天的事情都安排得很满,练功总是练到深夜,早上又起的很早……所以他每天睡下的时候,都很精疲力竭。 但今天,他却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之中做梦了。 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梦到自己生病了,起不来床,母亲温柔且焦急地过来,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一摸,又为他端来一碗鸡蛋羹,喂他吃下。 傅红雪有些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使是在潜意识里,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的母亲対他永远都不满意,他无论做出了什么样的成绩,她都永远皱着眉。 傅红雪很害怕发病,他的癫痫、他的瘸腿,就好似是一种耻辱的烙印一样,每一次在地上抽搐痉挛的时候,他都内疚得恨不得呕吐,恨不得去质问这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你既然给了我这样沉重的责任,又为什么要让我是个残废! 母亲那种失望且厌恶的神色,比鞭子更让他鲜血淋漓。 傅红雪烧得满面通红,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即使在睡梦之中,他也是如此的惴惴不安。 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在他的额头上抚了抚,似乎是在试他的体温。 傅红雪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温柔的手。 他的手并不小,手指很长、也很有力,即使还是个很年轻的孩子,他的手上也已因为常年的握刀而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茧。 这样的手,正是练刀的好手。 他紧紧地抓住了抚摸自己额头的那只手,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他口中喃喃地道:“母亲……母亲,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会给父亲报仇的……” 那只手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回去。 傅红雪祈求似的攥住了那只手,不肯放开,口中还在不断地恳求着什么,惶恐极了。 那只手终于放弃了抽离,转而温柔地握住了傅红雪的手。 傅红雪僵硬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一些,他躺在榻上,也终于安静了一些,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亲切、又柔和,但唯独……绝不是他的母亲。 傅红雪在高热之中挣扎着,脑袋里昏昏沉沉—— 対了,他记得—— 他记得,呼延叔要带着他走,却遇到了几个人拦截,那几个人提到了“猎户”……対,他们是来给那个猎户报仇的,再然后…… 再然后,他看见一个骑在扫帚上飞起来的绿眼睛姐姐,她中气十足地和他打招呼,他吓得直接从树上掉下去了…… 再然后呢……? 他昏过去了,一直昏到……现在?! 傅红雪骤然惊醒! 他简直好似是惊厥一样的惊醒了,整个人的上半身好似弹簧一样,从榻上直接弹起,一张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因为高热而产生的病态红。 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这是一张相当大的拔步床——当然,小傅红雪并没有见过拔步床,也不知道学名,他只能很简单的判断,这张床榻像是一间屋子一样。 床榻上铺着干净而柔软的被褥,他身上也已很干净了,换上了新的衣裳,伤口也已被好好的处理过了,只是一动就会有那种钻心似得疼痛感产生。 他手里正捏着一个人的手。 这只手是丰腴而柔软的,并不像是他母亲的手一样……他母亲的手很干枯,像是一截枯树枝,她的生命力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之中被抽取干净了,非但没有温暖别人的力量,甚至连温暖自己的力量也没有。 但这只手却是全然不同的,雪白干净,又很柔软,好像是一只白猫的手。 这只手也正在回应似得握紧他的手,像是想要给他一点安抚似得力量。 傅红雪怔住。 他一抬头,就瞧见了这个人。 这人梳着两条大大的麻花辫,头发软蓬蓬的,头上带了一顶尖尖的大帽子,帽子是用一种好似很暖和的材料制成,又有光泽,有有点毛茸茸的。 她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眉眼柔和极了,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瞧着傅红雪。 傅红雪从没见过这种混杂着怜爱与同情的眼神,他这辈子都没被人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过。 这人傅红雪当然是见过的,她就是今天下午在河畔处与他说话的那个姐姐,也是今晚在他意图逃跑之时,骑着扫帚把他拦下来的姐姐。 他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又立刻紧张了起来,薄唇紧紧地抿起,整个人如同一只警惕的小兽一样的把背部弓起来,身上却有些不自觉的发着抖……他在发高烧呢,发高烧的人体感上一阵一阵的冷也很普遍的。 温玉忍不住笑了。 她笑着道:“小鬼,你看看你的手,都把我捏疼啦。” 傅红雪觉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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