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 祂瞧了瞧分外沉默的一气,又倏忽微微一笑:“所以,剩下的时间,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哦。” 一气微顿脚步,目光幽邃地看着祂。 太初挠了挠脸:“这个圣位我会先留着的。虽然我比较看好后土,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如果她证道失败的话,我会等待下一个,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热爱这片土地的人。”
第128章 世态便如翻覆雨 ◇ 女娲:一个部落被屠戮的事情,居然直至十天半个月后方传到我们耳中。 她看着火光在眼前兀得熄灭, 像是一个象征着终止的符号。仿佛有一段命运突然在此处被人为地截断,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们保持了最高待遇的沉默,又在沉默之外, 延伸出诸般纷杂的思绪。 良久, 少女颇带几分茫然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却碰到另一片冰凉的掌心。 通天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手指微微用力, 合入她指缝之间,与她十指相扣。 “阿宸..”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玉宸微微抬首,凝视着他。 她踮起脚尖, 抬手环过他腰身,又阖上眼,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睫。他睁着眼看她, 一动也未动,半晌方才抬起一只手。 青年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俯下身时,手指勾连着牵动了她的发。他不自觉地偏过首,低哑地喘息一声, 似是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通天。”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 接引的两声愚蠢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一如他赴死时的平静与从容。 圣人不死不灭, 圣人永世长存。 可当圣人舍生赴死..谁还会去信什么永生永世、千秋万代?终究不过是, 劫数未至罢了。 你的劫数,他的劫数, 谁能脱身, 无人脱身。 通天微低下头, 凝视着少女的眼眸。 他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温柔的眼眸,像春风拂过昆仑山上的冰雪,却也见过低垂的云翳,无声地遮蔽了明亮的星辰。 “阿宸,我们的劫数,便是封神吗?” 玉宸长睫翕动,回应着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的,是封神。” “真好啊..至少我们犯的是同样的劫难。”通天喃喃念着,忽而轻笑一声,“你说,如果我去求求师尊,他会同意把我们关在一起吗?” 玉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提出疑问道:“把我们关在一起,还算是应劫吗?” “也是哦。”他低着头看她,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如果真能如此,倒是我,求之不得的美梦了。” 宣告棋局结束的提醒冰冷而漠然,像是为一切划上了一个终点。 他们互相拥抱,互相安慰,又重新面对着复杂的现世。 玉宸走上前去,小心地把伏羲从灰雾薄茧中捞了出来。通天望着接引坐化的地方许久,则俯下身尝试着将他留下的余烬都收集了起来。 自接引身上引燃的火格外公平地烧尽了一切,没有什么被遗忘,更没有什么被忽略。以至于通天去寻时,只见得地上一簇点点的余灰。 倘若有一阵风来,也当携着它一齐离去。去湖泊,去山林,直至消失于微暖的日光之下。 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就当是,还他那一声师兄吧。 * 圣人陨落的讯息传得很快,当夜洪荒便下了一场大雪。 雪覆盖了先前脏污的大地,耀日又缓缓巡游过四境。灰蒙蒙的雨丝营造出的灰蒙蒙的世界,短暂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个变化令许多人欣喜,却令更多人提高了警惕。 时局动荡不安,朝令夕改,反复无常。多位圣人牵扯其中,又有一位圣人应劫而陨……焉知下一个遭难的,不是自己? 然而,仍然有人对此并不畏惧,甚至于,愈发得野心勃勃。 连圣人都为之陨落的信号,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欲望。 共工自九日爆炸那日起便颇为安静。待送走玄冥二人,又一反常态地把自己往屋里一关。 随后,在羲和驾金车巡游洪荒时,便出了一件异事。 有个名叫夸父的人族,以脚力与太阳竞走,饮尽河渭之水,复而奔跑,直至力竭而亡,其人死后,拐杖化为桃林。 短短几日之后,此事人尽皆知,皆谓之奇。 又一天,有人声称对汤谷九日事件负责。 同样是人族,自称后羿的青年握着弓箭,射杀了无数的凶禽猛兽,一步步攀爬着登上了西昆仑,立于高山之上,向天庭上的两位君主陈情。 他自言是其射杀了九个太阳,因为“东海之上,海水如滚,顷刻沸腾。唯恐殃及洪荒,以致我族万民遭难,故引弓杀之”,随即当场拔刀自尽。 洪荒震惊,议论纷纷,一时难以压制。 再一日,人族举族迁移途中。一个相距较远的部落因落后许多,久久未能赶上大部队。首领奇之,命人探寻,方得知其惨遭屠戮。 有幸存者言,此为妖族所为,是为报复。 首领命巫祝推演因果,巫祝折损数十命数,须发皆白,得知确为妖族所为,并现出真凶面目。首领静默许久,再命勇士捉拿此妖,并以其头颅,上呈女娲圣人。 旧日的命轨已经几易面目,而故事却在永不止息地上演。 且这矛头,分明直指圣人。 * 鹤引在纸上逐一写下亡者的名姓,一遍遍地梳理着他们的来历、生平、家人、亲友,稳妥地安排着他们的身后之事,直至停笔的一瞬,笔尖微微一颤,方暴露出他心底不宁的心绪。 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倚坐在石像旁的圣人,她面色平静,碧色的眼眸始终凝望着远处的苍蓝天空。 这是这些天里难得的好天气,很多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四处转转,散了散心。因而这尊被首领坚持着带出来的石像前,少了许多祈愿的人。侍奉着神灵的仙侍也被神灵本人推了出去放了个假,衬得此处愈发清静。 不过,清静也好。 仅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人族中的大多数人仍然保持着安稳的心态,忙忙碌碌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一半是首领在一开始便限制了屠戮事件的传播范围,并在明面上做到了以杀止杀,以眼还眼,令受害者满意。 另一半,便是众人隐约意识到的事实,女娲娘娘自下达敕令以来,一直留在人族之中,同他们一道迁移。 可这并不长久。 假如仇恨继续绵延下去,人们会逐渐产生怨恨,逐渐去迁怒更多妖族,哪怕他们中的很多妖,其实与之并无关系。 但那又如何呢?他们是妖,那便是千错万错。 有着生死之仇的种族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而在这种局面下倡导和平相处,呼吁双方冷静,只会被两边都视做异类。 人的心,妖的心。 怎么能刚刚好,均匀和谐地分成两半,一半为自己的族人考虑,一半为对方耐心谋划呢? 他们必然有所偏向,他们绝不能做到口口声声所言的公平公正。 然后,妖族和人族便会在一夕之间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是女娲创造了人族。 创造人族的圣人,是妖。 ——死局。 被太清圣人一番教(磋)导(磨)过的鹤引,下意识做出了这个结论。又在下一秒回过神来,拿起笔匆匆将之划去。 世上绝对没有注定无解的局面。 只要娘娘愿意选择一方,她随时都能获得世间最高的尊荣。 可是,可是…… 鹤引苦笑一声。 选谁呢? 选谁都是错,不选也是错;错错错,错上更添错!开头便是错,结尾更是错。满纸荒唐言,尽是平生错!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着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的圣人。 她的蛇尾微微缠上石像,颇为随意地甩动着。黄叶飘飘摇摇地从一棵歪脖子树上飘落,须臾便落了满地。她靠在这满园的秋风瑟瑟中,阖了眼,仿佛陷入了哪个美好的梦境之中。 他静默了一瞬,四处打量,从某个犄角旮旯中找出了一把扫把,老老实实地扫起石像周围的落叶来。 “鹤引。” “啊,娘娘。”他猛得回头,十分艰难地想把手上的扫把藏到身后去。对面的圣人却忽而笑了一声。 她抬起手招来一阵风,将满园的落叶都堆到一处。 鹤引福至心灵,干脆利落地把它们一齐扫进簸箕之中。 这间小小的供着圣人石像的院落,又恢复了先前的整洁与宁静。 女娲终于站起身来,走至藤蔓缠绕的窗前,轻轻拿起了泛黄的书简。 她慢慢地翻阅着竹页,将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描画过去,直至把姓名与他们的面容对上号。良久,她才放下书简,似是陷入了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思考之中。 鹤引微微垂首,静静地等待在一旁。 良久,女娲唇边露出一抹笑,她看了看鹤引,温和地开口道:“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鹤引下意识摇头:“不,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娘娘您才是……” 他的话到了嘴边,又难以继续下去。诚然,他看出了圣人面临的困局,但圣人自己呢?难道又会不知晓自己面临的局面吗? 女娲笑了笑:“莫要推辞了,我说是要护着你们迁徙,到头来,还是误了事情。还好,你们仍然愿意信任我。” 她轻轻一叹,又转而开口道:“鹤引,你记录的这些东西很详细,但有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鹤引微怔:“更进一步?” 女娲:“此次迁移,路途遥远,人数众多,难免会出些疏漏。却也正好趁此时机,将人族上上下下的状况都摸个遍。” 鹤引似是把握住了点什么:“您的意思是……” 女娲:“让他们把各个部落的人从老到少皆统计一遍,纵然是刚刚出生的孩童,也当记录在册。” 她眼眸微凛:“一个部落被屠戮的事情,居然直至十天半个月后方传到我们耳中,此事本就不同寻常。而且,夸父逐日,后羿射日..” 圣人顿了一顿,出言提点道:“圣贤之心,众人皆知。但利用圣贤之人,其罪当诛。” 鹤引神色肃然地听着:“您放心,我这就去和首领商量。”他又细细地与圣人商讨了一番细节,确定好大致内容后方起身辞去。 女娲目送着他远去,思索一二,又踏入屋舍之中,铺开纸笔,静心凝神,开始写信。 一封自然往昆仑而去,言“人族生危,玄门入世,又逢巫妖量劫将起,诸事纷扰,不知师兄何解”;又寄言与后土,隐晦地问询其族内之事,“如今之世,架我于烈火之上炙烤,欲断我与母族之羁绊,然得利之人,几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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