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生俱来的恐惧与慌乱之中,忽而有人俯身下拜,仰首疾呼:“于此乱世,怎生圣人?圣人既出,乱世可终?” 他的声音凄厉万分,惊动了其余众人。 他们忽而恍然,跟着他一齐呼喊起来:“乱世可终?国家可安?何来生机,救此庶民?!” 长风将他们的呼喊远远地送去,比最快的马还要快上几分,比最烈的酒还要炽烈汹涌。 轻轻巧巧坐在马车上的阿游转过头去,目光中微微流露出几分疑惑。她静静地听了许久,某个瞬息,忽而翻下马车,往远处跑去。 玉宸微怔,喊了她一声:“阿游?” 她往后挥了挥手:“我去去就来!” 玉宸从车中探出头来,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回首看向通天,指着外面的长风,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悯然:“我们能救多少人呢?” “我不知道。”通天回答。 他俯身抱了抱玉宸,又道:“就救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吧。” “这么多啊..通天不觉得自己太傲慢了吗?”玉宸低眸含笑。 通天不假思索:“确实傲慢。” 他轻轻抬起手,轻柔地拂过她鬓边的发,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好在阿宸不在意,她还和我一样固执,一样..傲慢。” 道至最后二字,青年掀起眼帘,目光灼灼地望来。他们靠在一处,听着外面长风呼啸而过,雨声残酷,前路坎坷。 贫贱者求生,理想者求道,众人有众人的皎洁明月,也有他们的心上长安。如此便好,何必再问归途。 她渐渐倦怠几分,抬起一只手自指缝中窥探着未来,窄窄的一条线,合拢时便寻不到丝毫出路。松开时,又见得光明大道,坦荡前途。 少女宽大的广袖松松地堆叠着,鬓发微垂,眉眼间若隐若现的,是真切的忧愁。 通天睁着眼,又清醒又平静,偶有弟子恭敬地敲敲车门,便能听见他专注回答的声音。 无边的风雨中,原来谁也看不清前路。唯有孤注一掷者,见得光亮。 作者有话说: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未选择的路》
第158章 白云处处长随君 ◇ 羲和:我不是你皇冠上的明珠,我是足以握住你的手,同你分担权柄的同盟 当然, 无论如何,这都是生活。 “我的一生就像风筝,有时飞起, 有时落下, 每天起起落落落的……” 辗转一国又一国,同样四四方方的院落中, 三头身的孩童趴在地上, 手上拿着树枝,认认真真地写下这样一句话,满怀期待地指给身边的人看。 通天低头看了一眼,也拿起树枝, 一口气给她圈画了好几个错字,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叉。 小孩子的眼里渐渐涌上泪水。 圣人犹豫了片刻,悄悄用脚尖抹去那个叉, 树枝勾画两下,改成了一个半勾,再抬头看去,便见她破涕而笑,模样愈发显得傻乎乎的。 他拿着薄薄的纸笺,卷起来轻敲她的脑袋,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小年纪就这般愁苦?长大了那还了得?” 小孩子乖乖地蹲着被敲了两下,见他还要唠唠叨叨地劝说, 就灵巧地跑开, 飞快地躲在玉宸身后:“长大了的事情,长大了再说嘛。” 通天眉头一皱, 站起身来试图捉她。 她顿时慌了神, 绕着玉宸跑了起来, 边跑边喊:“老师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大门口齐刷刷探出好几个脑袋,好奇地朝这边看了两眼,师姐师兄们十分配合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唯恐天下不乱地鼓起掌来:“小师妹快跑!小师妹加油啊!” 通天回头一眼,目光顿时犀利。 弟子们瞬间安静若鹌鹑,却仍是保持着一颗坚定不移、万物不摧的作死之心,以眼神鼓励着小姑娘。 玉宸低头品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含笑听着他们闹腾的动静。又在感知到什么时,眼眸微微一亮,朝着阿游招了招手。 弟子们又齐刷刷地看去,大声地喊道:“大师姐!” 依然保持着爬墙作风的银发少女闻言险些从院落的墙上摔下来,一手堪堪抓住一块石砖,另一手抠住墙缝,保持着一本正经jpg的样子,波澜不惊地朝他们颔首示意。 仿佛她此时此刻出现在碧游的围墙之上,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足为奇,不足为奇QAQ。 玉宸低着头,袖子一招,堪堪掩着那张芙蓉桃花面,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阿游不觉朝她望来,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玉宸——” 少女赶忙轻咳一声,放下袖子,正色道:“好了好了,快别看了,都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吧。” 弟子们欢呼了一声“好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通天则以老鹰抓小鸡的姿势抓住了扑腾不已的熊孩子,微微挑眉,看着她挣扎着向着玉宸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大喊道:“师娘救我——” 通天手一抖,差点就要把她摔下去。 玉宸怔然回眸,莫名地呆住,仿佛被她眼中无比深沉的,对自由深深的渴望给震撼到了。 是的,绝不是因为那句师娘。 毕竟……作为一直被喊老师/师尊的人,这还是平生第一遭,被喊师娘啊=v=。 通天抖着手,气急败坏地斥责道:“你乱喊些什么啊。” 熊孩子果断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嘿,没想到吧老师。我早就已经看穿了一切!” 下一瞬,则是哭天喊地的: “师娘师娘救我!老师他恼羞成怒,想杀我灭口!” 玉宸托着脸,幽幽地感叹一句:“可是,你都喊我师娘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帮你老师灭口呢?” 熊孩子:呆滞jpg; 熊孩子:无比惊恐jpg; 少女闭上眼,摆出一副不愿再看的样子,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拖下去吧!本座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阿游便自然地从墙上翻下,熟练地从通天手中抱走了垂死挣扎的熊孩子,接着往外走去,又顺手往她怀里塞了好几块糖果。 她手忙脚乱地去接,双脚重新落在平稳的地面上,仰起头时,对上阿游一本正经的目光: “鲨你灭口哦!”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果,抬起头犹犹豫豫道:“能,能再来点吗?” 阿游眨着眼睛:“你猜?” “好吧。”小姑娘抱着满怀的糖果,略微带些遗憾道:“这样也够了。” 她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朝里面喊了一句:“老师和师娘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快乐永远幸福啊。” 通天:“..行了行了,快滚快滚。” 玉宸:“扑哧。” “咳。”通天摸着鼻梁,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描补道:“徒弟太活泼了也不好。” “嗯哼。”玉宸饶有兴致地瞧他,忽而道:“说起来,通天天的徒弟可以喊我师娘,那反过来,我的徒弟唤你什么呢?” 通天危险地眯起了眼眸,微微俯下身来,将一脸好奇的少女圈在他的臂弯之中,低头瞧着她:“我想,至少不是阿宸现在在想的这个答案。” 他声音微凉,渐渐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要偷偷想些失礼的事情啊,玉宸宸!” 她微微仰起头,神情愈发无辜乖巧,又伸出手挽起他鬓边垂落的发,于手指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地把玩着:“好的哦。” 通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发解救了出来。指尖交错的瞬息,传递着温暖的弧度。 “阿宸这般,是当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他眸光微暗,声音中透着隐约的哑然。 玉宸的心跳也快了几分,她下意识偏开视线,勉力压住自己的心跳声,又嘴硬一句:“这有什么好怕的?双修之道我又不是没学过。” 可以,学神的自信。 通天点了点头,垂眸含笑,手指轻轻抓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低首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那我就祝愿阿宸,到时候也能这般自信吧。” * 不周山前,风雨如晦。 巫族也好,妖族也罢,他们的幼崽们各自划分着界限,抱团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人们将生死投入这场战争,却衷心地祈愿着他们能得到最后的成果——和平。 后土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动静,一发现有人丧失战斗能力,便果断出手将他救下。帝俊做着同样的事情。双方果断宣布:“重伤者可退出此战,双方不可对俘虏动手。” 共工闻言,自是摔碎了殿中所有能摔的东西,却也耐不住其余人赞同的声音。 倘若战争是为了解决仇恨,是为了讨还公道,是为了结束他们之间彼此纠缠的孽果,又何必以众人的性命作为牺牲品呢? 同样的,自然有人愿以自身性命相博,惨笑一声拉着对方同赴黄泉,言及“我为某某报仇,心愿已了,死而无憾。”杀红了眼时,也有大片大片的巫妖,死在对方举起的刀斧之下,只求以血恨偿还血恨。 他们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垂首低眸,俯身致意,为逝去的生命献上一曲挽歌。 双方驻兵之地,每个夜晚都有人低声吟唱,唱着逝去的爱人,唱着不会归来的父亲,唱着夜夜垂泪的母亲。 他们也会静静地、长长久久地望着远处的不周山,透过那厚厚的屏障,想象着孩童们担忧害怕,抑或含泪的双眼。 战争的残酷在祂露出狰狞面目的瞬间,便开始扼杀起他们的意志。 谁能无所顾忌?何人不生畏惧? 越是在这生死场上搏杀之人,越是敬畏生死。 羲和站在帝俊身旁,低眸听着伤者一声又一声,饱含着痛苦的呻吟,忽而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龙汉三族是怎么打到几近灭族的地步的。” 帝俊轻声答道:“也许是他们想要停下来却停不下来,也许是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再也瞧不见身边的痛苦与绝望,也许..” 他停下了猜测,以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注视着头顶的穹顶。他手指微微蜷缩,似想攥住什么,又悄无声息地松开:“也许,不过是因为我们足够幸运,祂放弃了对我们动手的心思。” “羲和。”他轻声唤着他的爱人,自然而然地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并不完美的一面。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爱怜之色,轻轻拥抱着他,任凭两人的玄衣于风中交织,猎猎作响,浸染着史书中冲天的火光。 妖族通过连绵不绝的征伐所取得的皇权,若有帝俊一笔,必有羲和一份。最先跟着妖皇并肩作战的妖族,自是知晓这太阳宫中有另一位隐藏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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