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动作轻缓地解开铃铛上的红绸缎,捧在掌心凝望了几息,似因无处安放,而颇为苦恼地蹙起了眉。 祂转而眉目轻舒,耐心地将之一圈一圈缚于手腕,直至垂坠下殷红的一缕。又顺手把铃铛往腰间一挂,方好整以暇地迎向面带薄霜的道尊。 浮黎面容寒彻,瞧向其的视线愈发淡漠疏离。 道尊微抬掌心,玄奥繁复的术法自指尖绽开。天地遥有所感,山海与之相应。圣威赫赫,足令四境之内生灵寂然。 懒得去管外界的动荡,他注视着神祇,语气平缓:“不通天数,妄图逆转轮回,溯回命运长河归来;紊乱时序,致使日月交替失衡,极昼出,星夜隐..” 他修长的手指压上玉如意,脸上神情一改,却是透着些沉寂入骨的漠然无情。 高居昆仑尊位的玉清道尊,除却会对至亲动容之外,又何曾真正把旁人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此等,逆命之辈。 “既是天地不容,吾自当代天伐之!” * 紫霄宫里的诸般死寂似被来者惊动。 太上一袭鹤氅,眉目古井无波。他静静地等在殿外,品着道童奉上的茶水。残茶将尽,盏中犹然倒映着一幕天光。 波光游离之余,映出的却非是宫阙之景,而是邈邈沧海碧游。 他斜睨了一眼重重阵法庇护下的蓬莱岛屿,眸光微沉。到底是未曾料到,在这般天机封锁之下,东皇仍是凭着混沌钟保留了一点真灵未散。 只可惜,这些尚不足以令祂转生临世。强行为之,神魂彻底散于天地,再无一丝一毫复生的可能。若非碧游生了变故,也不至于到眼下这个地步。 太上神情淡淡,撇开那些许的惋惜之情,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 待西方的两位圣人闻声来到紫霄,便见白发的道尊于殿中沉吟。与之相对的内殿大门,犹自紧紧闭合着。 接引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内殿,不紧不慢地拉着准提坐下。他目光淡淡,落至下界时,也不过化成不着痕迹的一叹: “竟然,是太阳啊……” * 娲皇宫中。 女娲垂眸望去,神色疏离。满殿的素色,映出几分难言的凄怆。她指尖慢慢抚上招妖幡,似叹息又间杂着惘然:“轮回之后的人,还是先前的那个人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 女娲眼眸里微微漾开波澜,她望着下界的神祇,看了许久许久,目光又定格在祂腕间一线殷红上,似是终于找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而下一瞬,太上眉眼微动,眼中浮现几分诧异。接引倒茶的手抖了一瞬,溅出几滴茶水。准提则皱起眉头,与接引对视一眼,像是倏忽无言。 着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娲,第一次以真身踏出了巫妖大战后久久封闭的娲皇宫,挥袖挡下了浮黎的一击。 她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师兄」,却没有让开半步的打算。 浮黎眸光微敛,瞧向她后方的残魂真灵,又望了一眼眉目平和的女娲。 女娲不善战,那是圣人里面的相对而言。能在远古洪荒活下来,在道途上证得圣位的修者,若是等闲视之,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倒不至于让他顾虑。只是,若在碧游开战,免不得会损伤一些什么东西…… 浮黎眉头猛然一蹙,心底渐渐浮现几分寒意:“你执意如此?” 女娲微微摇头。 较之以往熠熠的神采,素衣白裙的女娲面容上犹带几分寂寥,眼眸里的光沉沉坠下,宛如一潭死寂的碧泉。 她微扬广袖,飘渺缠天带落入手中,转而低眉垂目,轻声道来:“昔日我族皇者以一族相托,恳请我庇护妖族余下族人。女娲既已应誓,自当奉诺。” 浮黎冷笑:“师妹现在才想起自己是妖族的圣人,可是迟了些?” 女娲不为所动:“生我者天地,养我者洪荒。妖族圣人也好,人族圣母也罢,女娲这一生,但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浮黎沉沉地笑了半声,眉目愈发冷淡。 他指尖凝霜,迅速结成一把冰霜长剑,遥遥指向女娲身后。另一侧,混沌钟轻鸣一声,飞快地恢复着几近消弭的防御结界,牢牢地守在祂身前。 神祇眉眼微动,若有所思地望向白裙的圣人,手指微微收拢,似想攥紧什么,神识却仍徜徉在混沌虚无之中。 有亘古的太息掠过祂识海深处,无边孤寂,无尽浩渺,至深至重,惘然生出几分寒意。意识几近消弭,仍有一丝不甘在心底灼烧。 一如入目所见,遍地的战火。 作者有话说: 算了卡这吧。 一时之间,不知道谁更惨些=v=
第76章 无因系得兰舟住 ◇ 东皇:吾即东皇,周天之主。 【太初洪荒】 玉宸眉眼微微凝滞, 倏忽抬眸望去。 深色的天穹上,朝霞自视线尽头缓缓蔓延而来,生生灼烧开一片艳红。是天地间最绚烂的一抹, 以谢夜幕将辞, 迎日之初升。 她指尖不自觉地陷入掌心,掐出一抹深痕, 又被身侧之人动作轻柔地拉开, 转而轻轻拢住。 “怎么了吗?”通天低声问她,语带关切。连带周围一圈人都闻声望来。 女娲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碧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句芒笑意温和,三下两下拨弄着五十弦瑟。 太清则老神在在, 和一旁的玄珏一道,做了道系品茶二人组,旁观幼弟幼妹的跨服友好交流。 凡间的炊烟又浓郁了几分, 烟火人家的喧笑与喜乐偶尔被清风送达,仿佛无事可忧,太平安乐。 少女不由恍惚几分,环顾四周,像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又聚在了一起,这样……没有仇恨、没有纷争的, 聚在一起。 若真要说起来,玉宸颇为不确定地想着, 也许是由于圣人们组了个能刷遍诛仙剑阵的队伍, 却分分钟打穿了瘟疫副本;也许是大家都还没走到那个地步,争夺洪荒霸主, 乃至于玄门正统;又或者…… 通天抬手抚上少女的额发, 垂眸认真地望向她。 玉宸眨了眨眼, 直视着青年的目光。 又或者,故人尚未逝去,此生犹可一争。 少女想了想,微微笑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该做的事,该托付的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眼下情况只是预想中的一种,远不是最为糟糕的状况。 通天定定地望着她,半晌神色微松,他以食指轻点少女眉心,温声道:“那就许诺此事,遵照阿宸的意志发展吧。” * 【太始洪荒】 太阳真火绵延了万里之遥,于海面上焚烧,抑或被玄冰冷雪吞没。泛着冰冷杀意的雷霆自极天滚落,呼啸于沧海之间,又被缠天带击碎。 术法往来之间,圣人巍峨的威压沉重得压在碧游宫阙上方,纵是出于无意,阵法交织的光仍是渐渐盛大,流转着琉璃似的光华。 多宝立于碧游中央某处亭阁中,漆黑近墨似的瞳仁在光华的映照下,闪动着忽明忽灭的光。宫阙里倏忽加重的湿气化作渐潮的水雾,在桌案上留下深色的印记,隐约让人觉得不适。 他微微一叹:“龟灵师妹的道法,仍是有待增进呢。” 说是这样说着,道人眉眼间神色未改,抬眸观天的姿态竟显出几分闲适。仿佛这两位圣人相争之景,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也是,毕竟是跟随上清圣人最久的大师兄,例如这样的大场面,或许也见得多了吧。 旁边侍立的水火童子暗暗地想着,待瞧见道人衣袍晃动,忙慌乱地低下头来,装作一副在打量自己脚尖的模样。 多宝垂眸望向他,长睫微落,掩下心底思量。道人转而微微一笑,唤了紧张的童子一声:“水火。” 水火童子下意识站直身子,恭敬道:“水火谨遵大师兄吩咐!” 多宝便笑:“不必如此紧张,你且听我道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待水火童子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之后,多宝方抬手让他离开。 一个短暂的插曲过后,多宝复而抬眸望向碧游上空,目光似穿透层层海水落至某处虚无,又似掠过道道混沌罡风,直抵那座沉寂已久的宫阙。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毕竟那位,可不会坐视师尊道场被毁呢。” * 紫霄宫里仍是一派静默的等待。 内殿之中,鸿钧垂坠的袍裾蜿蜒了一地,其上沉淀的青莲色晕染开一片冷寂。案板上搁置的卷籍摊开半册,搭在上面的造化玉碟溢出淡淡的流光。 祂半阖着眸,听着自浩渺星空中传来的悠远回声。 “人族历劫之一,始有大型瘟疫生,往后小灾不断,大劫顺势而降;妖庭设宴,女娲欲邀玉宸前往,此后万年,风波暂平;灵力损耗超出预计,量劫提前。” 回声语调机械,一字一句刻板地规划着洪荒运转。交流将至尾声,方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原本平顺的论述倏忽卡顿起来。 鸿钧睁开眼眸,淡淡地望去。 那声音不知何故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叹息一声:“此外另有一事,需告知阁下。” 鸿钧微微挑眉,面容上仍是古井无波。 等了片刻,见鸿钧没有反应,祂便继续冷静地叙述了下去:“阁下弟子玉宸道君,有一姻缘在身。” 鸿钧道:“牵绊者何人?” 答曰:“昆仑山,上清通天。” * 烈火顺风势,灼灼而生。高悬天际的太阳星,此刻恒久地固定在东境上空,往下辐射着热量。 日月辰星之列,随着时日的延长,悄然变动着轨迹,聚焦在蓬莱仙岛之上。 场面愈发冷峻,似风雨将倾。 袖着双手的多宝瞧了半眼,哂笑一声。道人闲起几步,索性拉着整座蓬莱群岛在海底之下漂游。 左避一道雷霆,右让一道真火。往后又颇为正色地起了道法,将岛屿遮掩得好似云遮雾绕,正式开始了海底漂游之旅。 偶有门下弟子慌张地询问几句,又被其含笑岔开话题。 倒也有些弟子是玉宸先前于昆仑收下的,此刻便站出来解释:碧游宫立于蓬莱仙岛之上,仙岛起初便以踪迹无端,唯有有缘者可见而著称洪荒,后被圣人以大法力固定于一处,沐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 弟子补充道:“现下大师兄只是暂时解除了法术,往后等两位圣人打完,我们还会回去的。” 一群毛绒绒遂安下心来,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打量起周围海景,拉着同门东奔西跑,四下打转。 蓬莱仙岛重新陷入漂泊无定的状态后,龟灵等人轮流支撑着护岛大阵,倒也缓解了几分压力。 休憩时金灵抽出身来,站在多宝身后,陪他一起望着远处沧海云涌。 某一个瞬间,金灵忽然出声询问:“依照师兄之见,禁地那位,可是妖族东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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