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真的不太妙了。 *** ——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初始还只是疲累,倦怠,不知何时开始睡眠似乎成为了一种逃离现实的手段,灵魂的空缺不止是分裂血肉和种子带来的后遗症,那同样是一种过度的磨损带来的不可弥补的伤痕——他不知道为何这个年纪的孩子会遭受这种程度的磨损,但是残损的灵魂在缺少了填补并开始拒绝外物的入侵后,这种程度的磨损会一点点彻底扼杀她的灵魂与意志。 她数度陷入深眠,是试图从梦境之中寻找到现实迷途的出路,可是这方法终归只是徒劳,在经历了一次次不知细节的失败以后,梦中的黑暗似乎正在成为吞噬意志的影子。 ……这样不行。 奥罗巴斯开始四处寻找能够利用的方法,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细心保护起来的雷神之心上。 要用这个么? 要用这个作为填充物么? 再如何说……这毕竟是一颗“心”。 “神之心”。 在奥罗巴斯勉强停下了浪费时间的思考正准备直接尝试的那一刻,有人叫住了他的动作。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少女的声音突兀响起,大蛇瞬间抬起前身无比警惕的盯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少女——金色的,压抑的,来者和之前与小姐相谈甚欢的那名少年有着极为肖似的精致容貌,秀丽的眉眼之间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凛冽肃然。 “死域与深渊同源,即使如今以无留陀命名,那终归是同源的力量,您若是将来自更高处赐下的神之心用在现在的斯黛拉的身上……”少女沉默片刻,才缓缓反问道:“您难道是想在她的身上重现渊下宫的惨烈过去吗?” 奥罗巴斯心神一震,却又反射性压下所有惶惶不安的惊愣疑问。 不可以问。 唯独这个问题以及与其相关的一切,不可提,不可问,不可想。 “看起来你我至少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少女缓步走下骸骨组成的台阶,却在下一秒被迫停下前进的脚步。 “公主殿下……”漆黑的深渊咏者立在少女身后的位置,很是不甘的注视着盘卧在影子里的大蛇,“只要您一声令下——” “退下。” 少女语调冷淡,不容拒绝。 “……是。” “身为昔日的神明,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磨损带来的威胁……蛇神大人。”少女迟疑一瞬,并没有提及奥罗巴斯的本名,而是换了一个更加模糊的称呼。 可如此一来奥罗巴斯愈发觉得她对于渊下宫与藏匿其中的致命秘密的了解程度可能远胜自己的想象,金色的少女对他压抑杀气的敌意恍若未觉,只是伸出手,温声道:“我有救她的方法,无论您信与不信,我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救她的人。” 奥罗巴斯收紧蛇身,沉默无声地拒绝了少女的邀请。 “我主与这片土地尚有未曾完成的契约。”他低声道,巨蛇毒牙锋利,蛇信嘶嘶:“她有着无法离开的理由。” 少女不曾恼怒,她手扶胸口微微欠身,神色仍是无比恭敬的温和有礼。 “——我可以代为处理神之心和与之相关的契约,您应当很清楚,神之心可能对这世界上任何一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至宝,唯独对我来说,拿着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处。” 奥罗巴斯身躯绷紧,仍是不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名字是荧。” 她说。 “在此之前您应当已经见到了斯黛拉与我兄长空的友谊,她愿意相信空的原因,和她当时愿意与我相识的原因是一样的……您应当看见了她交付信任的速度,而我与她缔结友谊的时间只会是更久之前、更长的时间,您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判断吗?” 深渊……么。 奥罗巴斯提出了自己最后的问题。 “……给我一个理由。” 给我一个,你当真可以救她的理由。 荧沉默片刻,只给出了一个旁人听来太过奇怪的答案。 “我绝对不会让渊下宫的绝望在她身上重演。” 奥罗巴斯这一次没有立刻回应,荧安静地等待着,她看着巨蛇无比眷恋的低头蹭了蹭被他的蛇身环绕藏起的巫女,流光溢彩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黯淡下来,巨蛇缓缓垂下已经双眸失光的头颅,小心翼翼的让自己沉重的身躯垂放在一侧。 荧站在那里,好一会才让深渊的咏者过去从巨蛇的身躯之中抱起了沉睡的巫女。 ——在她苍白的手臂上,盘卧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蛇形图腾。 “公主殿下。”咏者俯下身子,深渊的公主动作轻柔地撩开巫女额间的碎发,她的神情如此惶惶不安,是否是因为又一次进入了无解的梦魇? “要带她去渊下宫么?” “不。” 荧摇摇头。 “去层岩巨渊的最底层。” 她轻声说道,像是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扰了对方的沉眠。 “那里的装置能减少她的痛苦。” 至于这里—— “全都烧掉吧,你应当也知道如何毁去这里的死域,不要留下我们的痕迹。” 她如此下令,那枚雷神之心仍然端放在蛇神之首的骸骨正中央,荧只是兴趣缺缺的瞥了一眼,就漠然的转开了自己的视线,目光停驻的时间甚至还不如在那具已经被舍弃的蛇形式神上来得更久。 “‘为了拯救属于星星的月亮,不惜自杀毁掉如今的身体也要去那边找人’,这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所有人都相信她已经这么做了。” 特别是某个同样了解她的人偶,他会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个事实,无论是遵从他自己的愿望还是单纯只是为了寻找她的下落,他都不会有须弥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至于稻妻的雷神,那所谓的契约她相信自己的兄长能够间接解决所有的问题,而雷神本人对外界一无所知,如此一来,他们离开的路上便能减少最大的阻碍。 咏者仍有几分犹豫:“可是,您的血亲那边——” 少女神色一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空会理解的。” 也许不会是现在,但是他迟早有一天会理解的。 “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得以真正重逢,再次成为毫无芥蒂的朋友……” 会有那么一天吗,我的友人? 像是我们曾经无数次说过的那样。 像是兰那罗们最喜欢说的那样。 【我们会在沙恒中相会。】
第82章 他乡迷失客 “公主殿下的意志, 我等本不该多加猜测,只是这种事情……” “没什么不行的,你们在蒙德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若非公主的血亲突然出现阻止……罢了, 不提这个。” “蒙德的风龙……那是因为……” “装置……不行……” “身体……崩溃……” 啊。 好吵。 那些聒噪的声音忽大忽小,是谁在说话? 听不清楚,不想听清楚。 “并非让你减少深渊的侵蚀, 而是让你们想办法让深渊之力与这具身体得以同化……” “冰之女王的爪牙……愚蠢……惊动……” “不行……神之眷属的体质……我们会失败!!!” “啧……哪里来的龙蜥……!!!——它疯了吗!!!” 在数名深渊法师惊愕的驱赶之中,那只巨大的龙蜥强行破开深渊的封印与法师护盾的环绕, 落入其中。 它漂亮锋利的岩甲早已被层岩巨渊的淤泥污染侵蚀地伤痕累累,残破的甲面之下是被反复挫伤的新鲜血肉, 在深渊使徒抬手阻止下的沉默中, 深渊的咏者们看着这只龙蜥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踉踉跄跄的走到被带回来的“贵客”身边,然后卧了下来。 为什么没有醒呢? 它很好的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是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吗? 它发出讨好又可怜的哼唧声, 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对方毫无反应的冰冷手臂,又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么巨大的一只龙蜥, 扯动衣袖的力度却轻地连她的手也没有被拽下台子。 如此小心,如此迫切,如此不安。 ——可它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龙蜥不甘心的轻轻嗅了嗅,只是清澈的生之气息被深渊的污浊掩盖了,什么也闻不到。 它似是无法理解对方不愿醒来的行为, 原本低缓柔软的声音渐渐变得急促又慌张, 最后龙蜥的声音已经几近哀求的呜咽, 它张开嘴, 把一个始终含在口中带着血迹的残破人偶放在了她的手边。 ——没有人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草神的眷属是来自森林的血脉,拥有驯养元素生物与其亲近的能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深渊使徒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这只龙蜥也已经被深渊侵蚀了,不必在意……” “可是,大人——” 深渊法师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声音在发抖。 “您的身后……” 什么? 深渊的使徒不解的转过身,看见的是被漆黑的污浊吞没全身的黑影缓缓起身走下台子的动作,以及不知何时被她握住的、此刻已经被高高挥起的漆黑长刀。 ——在意识的最后,他对上了那双无光的眼睛。 不属于人类、不属于生者、不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理智与感性,纯粹只是被残存在这具身体里最后的本能所驱使着的、只属于黑与死的眼睛。 黑色的杀戮者的刀刃犹如巨蛇张口时弯曲的毒牙,来自深渊的污浊顺着她苍白的手臂滴淌滑落,显得蛇纹的图腾印记愈发醒目刺眼。 那盘在她手臂上的蛇纹……在这之前是那个姿势吗? *** ——这是他们小队下入层岩巨渊的第……多少天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联络网断掉,自己和小队其他成员失联,卡佳更是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层岩巨渊的联后被断食水这件事,他就不可能挺到现在。 尼古拉·雪奈茨维奇咬着牙用最后的绷带包扎好腰间撕裂的伤口,瘫在临时铺就的干草堆上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冒险家留下来的应急帐篷和给后面的人准备的急救备用物资,帮大忙了。 安静下来后,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指尖之下空无一物,尼古拉愣了好一会,才苦笑出声:怎么就忘了,小黛送来的人偶在最后帮忙拦下了巨渊深处遗迹守卫的一击重击让他勉强留下一条性命得以继续苟延残喘,原本始终守候在旁边的龙蜥抢走了那个坏掉的娃娃后就跑远了。 他当然想过追回来——那可能是自己身边最后留有她气息痕迹的东西了,不能临到最后连这个都被弄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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