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不信,嗤笑一声:“没了?” 他盯着雪莉尔的发顶,残酷地提出一个他觉得是正确答案的猜测:“你怕我丢掉你,不是吗?” 明明是疑问句,但说出口却是肯定的意思。 雪莉尔不能说不是,但也不全是。她耳尖充血,声如蚊呐:“……也对吧。” 其实主要还是那个梦。 她的哥哥发现她死后像勇士一样找过来替她报了仇,所有的害怕都在那一刻如冰川消散。 “那天晚上……”雪莉尔最终还是将那个梦说了出来,她直接坦白,“我梦到我死掉了。” 迪奥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 “噢?然后呢?”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手下擦头发的动作没有停。 “然后你出现了,用同样的方式追着那个杀我的人,最后一枪把他杀掉了……”说到这里,雪莉尔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那股情绪涌上心头,眼眶泛热,为了不被迪奥发现异样,她立刻低下了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半晌,少年又是一声嗤笑,嘲笑她现实梦境都分不清:“一个梦而已。” 雪莉尔没有回答,她的心跳很快,那里仿佛曾经经受过一次重击,能感受到濒临死亡时的疼痛和绝望。 睡裙罩在她的头顶,雪莉尔抓着遮住脸庞的衣服,听着少年恢复平静但又带有吩咐意味的话:“还不洗澡,水都凉了。” 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雪莉尔往外走,扯下了脑袋上的睡裙。 洗过澡身体轻松了不少,她把衣服泡在桶里等明天再洗。等躺到床上的时候舒服得呼出一口气,只不过被子里太凉,还得暖一阵子。 室内只有小窗户外透进来的光。 雪莉尔打了个哈欠,她闭上了眼的那一刻,另一张床上,少年压低声音呼唤她的名字:“雪莉尔。” 她立刻精神起来,偏过身体侧着看向迪奥的方向。 “嗯?” 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她做吗? “说说……你梦里是怎么死的。”他似乎对她的梦来了兴趣。 虽然说是梦,但里面的细节她记得很清楚,很奇怪。 雪莉尔停顿了一下,她慢慢描述了起来:“……他把我当做了猎物,让我跑……如果藏好待上一夜,他就答应放我走。” 黑暗中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能听出迪奥话里的讥讽:“他在骗你。” 能玩这种游戏的人怎么会因为猎物藏匿好了而选择大度放他们离开,不管有没有藏好,他们都活不了。 雪莉尔说到她被一枪打死后,少年并没有像上一句那样接话。 而说到他如何处理那个男人时,迪奥没有继续听下去,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够了。” 雪莉尔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迪奥意识到他或许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迪奥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会按照母亲的遗愿将你养大,所以梦里的事情不会发生,知道了吗——” 少年警告般吐出她的名字:“雪莉尔。”
第3章 一大清早,雪莉尔听到框格窗外的敲击声。 是她相熟的小伙伴——伯莎。 她披上母亲留下来的披肩缩着脖子跑了出去,地上的雪薄薄一层正在融化,天气似乎更冷了。 “雪莉尔!” 蒜鼻头的卷发小姑娘朝她挥了挥手,眼下的小雀斑增加了几分俏皮。她跑过去挽住了雪莉尔的手臂亲亲热热地问:“我的毯子已经缝好了,今天你还去纺织厂吗?” 天气寒冷,周围的人都开始往纺织厂跑,眼下正是需要保暖的时候。 雪莉尔点头,她昨天捡的只够给迪奥床上铺一半,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给自己的床上铺一个,至少会暖和上一点。 听完,伯莎朝着框格窗内望去,在雪莉尔的床上扫视了一眼:“你的毯子呢?” “我觉得哥哥更需要它。” 伯莎撇了撇嘴:“刚刚我还遇到他呢,不爱搭理人……他在家也这样吗?” 雪莉尔摇摇头,不偏不倚地解释:“他只是不爱说话,每天出去工作挣得食物还会给我一半,哥哥很好的。” 听到她这么说,伯莎也闭紧了嘴不再说下去。 不过等到两人到了纺织厂已经没有东西让她们捡了,看来贫民窟的其他人动作更快。 “看来今天不行了。”伯莎嘀咕了一句。 现在她们要去哪儿又成了需要思考的问题。 至少也找点活儿干。 “圣诞节快到了,我想去街巷那挑一条裙子,听说最近瑞克斯老板从老伯爵那收了不少货,旧是旧了点,但伯爵庄园里的女仆穿的衣裙都是好料子呢……” 伯莎念叨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雪莉尔搭话,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发呆,伯莎摇晃着雪莉尔的手臂,耸着蒜头鼻问:“你想什么呢?昨天在纺织厂你也发呆,喊半天也不应。” 雪莉尔还在想昨天晚上迪奥最后说的那句话。 或许是不太情愿,今天早上起来也没和她说话。 “抱歉,”雪莉尔打起精神来,凑到伯莎面前亲昵地抱住她的手臂靠过去,“我就是没睡好……现在去看裙子吗?” 小姑娘哼了一声,抬头挺胸像是穿上盔甲朝着敌军冲去的士兵:“走!” 那副架势仿佛要将二手衣铺买垮。 到了那已经有一圈人围住了瑞克斯的店铺,二手衣服虽说是旧的,但好在耐穿便宜,如果眼尖还能挑到两件小姐丢出来的裙子——那手工不同,光是复杂的蕾丝边都足够让她们高兴一阵了。 伯莎秉着这样的心理跑过来看看能不能捡漏。 手工裁缝店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价格昂贵,每天工作挣下的钱都不够吃饭,哪来的钱去买合身体面的衣裳。 当然,一家之主可能会留些余钱给自己置办一套放在衣柜里,如果有需要出门的时候、或者是接待客人、又或者远方来的亲戚探亲时他们就会穿上充充面子。 雪莉尔的酒鬼父亲柜子里就有几套,那是用乔斯达伯爵给的钱买的,那时候就连雪莉尔也有一套新裙子,鹅黄色的,因为珍惜她都没穿过几次。 但最后,家里好一点的衣裳都被他卖掉了,换成了酒钱。 雪莉尔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她站在人群外,伯莎也不管她了,独自在人群中游走,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裙子。 雪莉尔身上没钱。 她现在吃饭都靠迪奥,更别说买东西了。 她把下半张脸都缩在了披肩里,盘算着要去哪里找份活计。 等伯莎拎着战利品出来时,雪莉尔正在和小报童说话。 卖报纸也是一份不错的活儿,走街串巷,卖完了就有几个子儿,至少吃个粗面包是够了。 可惜不缺人。 “走啦,雪莉尔。” 伯莎小心翼翼地抱着衣服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边。 回去的路上伯莎压不住小女孩炫耀的性子,在雪莉尔面前亮了亮浅灰色的长裙,虽然是二手的,但干净,还有淡淡的肥皂味儿。 “圣诞节我要穿这件!”她咋咋呼呼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雪莉尔也没有因为她没有而失落,认真观察了一番夸赞道,“你穿肯定漂亮。” 走过一条街,伯莎才注意到雪莉尔怀里空空如也,她立刻闭了嘴把衣服夹在胳肢窝下,想到最近从在乡绅家做过仆人的婶婶嘴里得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地说给雪莉尔听。 “我婶婶说,东边郊区那空着的庄园即将要迎来它的主人,听说是贵族出来散散心,要在这里过圣诞节。” 雪莉尔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贫民窟的东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还有一大片湖泊,那一处是贵族的领地,一般没人涉足。 雪莉尔猜出了一点伯莎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他们需要仆人吗?” “还不确定呢,”伯莎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 雪莉尔又提起了心:“但是什么?” “庄园好久没人住,还要打扫……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带你去做打扫的活儿,虽然累一点,但有一个先令!” 这对于她们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的收入。 没有拒绝的道理,雪莉尔立刻答应了下来:“什么时候去呀?” “后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两人商量好之后都高高兴兴地回了家,达利欧今天清醒得早,丝毫没有当父亲的自觉,反而理所应当地使唤小女儿给他端水润润嗓子,又将雪莉尔早上留下一半准备当午餐的面包占为己有。 他囫囵两口将面包咽下,肚子里还是饿,又吩咐雪莉尔给他去买酒。 她想拒绝,被男人细小狠毒的瞳孔盯着,仿佛被尖锐的刀抵在了脖子上,只要她敢说让他不高兴的话,刀尖会立刻划破她的皮肤刺进血肉内。 雪莉尔嘴边的话立马咽了下去。 男人谨慎地从枕头下拿出一点钱丢给她。 被酒精泡久的喉咙发出粗哑难听的声音:“再买吃的回来,别想着偷我的钱。” 就算他不说,雪莉尔也不会动他的钱。 她攥着钱跑了出去,先是去酒馆打了最便宜的酒,随后绕到面包店看了一会儿,香味不断地往她鼻尖里钻,她退后一步咽了咽。 迪奥留给她的面包本就不多,仅凭着早上那一点下肚的食物根本抗不了多久,但好在她可以喝水果腹,等到晚上哥哥会带食物回家。 剩下的钱只够买最便宜的那种,因为加的种类不同,口感干巴巴的,得喝水才能完全咽下去。 雪莉尔把剩下的钱给了老板,指着面包羞涩地笑了笑。 迪奥相貌昳丽,同一血缘下的雪莉尔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尽管穿着灰扑扑的衣裙,但依旧掩饰不了明丽容貌:雪白的鹅蛋脸,挺翘小巧的鼻梁,浓睫下一双清澈的大眼微微下耷,惹人爱怜。 她被母亲养得乖巧,和贫民窟里疯草一般长大的孩子不太相同。 老板看她可爱乖顺,给她的面包里浅浅抹上了一层自制的果酱,雪莉尔接过来纸包着的面包时都能闻到水果香气。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身边突然站过来一道身影,用熟悉的嗓音对着老板说:“拿一个黄油面包。” 雪莉尔惊讶地扭头。 少年目光微凉地斜了她一眼。 注意到她手上的面包和一旁的酒,迪奥猜出了什么:“他醒了?” 雪莉尔知道他说谁,母亲去世之前他就不爱称呼达利欧为父亲,现在直接用“他”代替。 老板把黄油面包包好,递了过来。 雪莉尔点点头准备往回走。 少年突然凉凉开口:“你不会愚蠢到被他抢走了面包吧。” 雪莉尔不想承认自己笨,但又不会撒谎,捏着面包转移话题:“我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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