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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儿不知道实况究竟如何，但不想让莺歌好过就是了。看着他眼里的光芒熄弱，源儿怀疑，“你到底和姥姥是什么关系，你还认得我娘亲？” “她当真从未与你提起过我？哪怕是说过，让你憎恨上清天，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我为水氏供奉也好。” 源儿仍旧看着他，摇头。 呵，莺歌也觉自己可笑了。她竟什么都没说，究竟自己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有多渺小。 他一生唯一爱着的女子，他以为就算是恨，小堇的生命中也不会再有人比他更重要。为什么终究在紫木看来，他们之间就像不值一提。她怎么能不恨，能不怨他。 不过，也没关系了。 莺歌很快敛去情绪。 “你中了灭灵箭还能回来，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小堇也回来。” “没有用的。”源儿断然摇头，“水氏之人没有来生，也不会留有魂魄，更没有轮回。” 水氏之人，没有来生的。 莺歌心脏骤停。 “小堇她，是这么说的吗？” “这是水氏之人的宿命，既然拥有施号万物的能力，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姥姥说她从来就没有逃避过，所以，我想她也不愿意看你如此为她耗费心力。” 可是姥姥和莺歌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水氏与上清天，又有什么关系？ 源儿探寻，“所以莫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姥姥能够回来吗？包括，杀了我？” “我是想让小堇回来，不惜用尽一切方法。” “不过那日我不是想杀你，若真是杀了你，即便小堇回来，也不会原谅我了。” 莺歌充满苦涩，可只要她能回来，哪怕她想要提剑来杀了自己，他也会甘之如饴。 “所以那你一日，是想要杀锦觅？” 源儿难以相信，“为什么？” “为什么？” 莺歌眼神冰冷。 “你以为当年，小堇为何要将你送去花界而不留下？你可知为何这数千年来你能得以平安长大，那是因为整个水氏都在为你的安全牺牲。” 莺歌愤然道：“太湖祸乱，是洛霖向上清天告的密，是他告诉上清天在九重天发现了你的踪迹。若是小堇不自投罗网，上清天的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洛霖，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小堇也不会死，你懂吗？” 他赤红着双眼，恨到了心头。所以他怎么能不恨，他就是要洛霖妻离子散，尝一尝失去的痛苦。 源儿彻底愣住了，“你胡说，水神才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当时太湖无数生灵走投无路，还是水神收留了他们，他还救了润玉的娘亲…” “太湖生灵得以残喘，不过是因为小堇的仁慈，是她让你使用净水还他们一丝生息，太湖的生灵都知道。” “洛霖是怎样的人？你被囚禁于太虚幻境的时候，主谋是太微，就不想想是谁在一旁协助他吗？当真以为洛霖是善人，他如今的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当时，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源儿无法接受，那另外一个人，她从未与水神联想起来。所以，他知道，他知道净水的秘密，他也知道太微的狠毒。 是啊，当时在洞庭湖边，他们眼睁睁看着荼姚伤害润玉的时候，不就是了吗？ 一直以来仁德称赞的水神，居然会是这么虚伪。源儿无法相信，他害得姥姥要回上清天送死，还帮着太微一同囚禁她。他们，早就一丘之貉。 可他是锦觅的爹爹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不，我凭什么要信你？你伤害过我，伤害了姥姥，我凭什么相信你？”源儿泪目闪烁，白皙如脂的面庞满是痛灼控诉。 “你可以不信，都与我无关。不过既然小堇选择用她自己换你的平安，至少在她回来之前，你都给我爱惜好自己。” 莺歌朝前望去，“你是要去洛厢府吧，我作为新任水神，理当要去拜祭一番，怎么，要一同前往吗？” 去洛湘府？呵，真是讽刺，这个时候源儿心中早就乱作一团，她迷乱摇头，声音喑哑，“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她该如何看待洛霖，又该要如何去面对锦觅。 …… 太微留下润玉，旁敲侧击不过是在打探他与莺歌之间的关系如何。那上清天之女是旭凤从莺歌那儿寻回来的，他不能不多想。 直到润玉从九霄云殿出来，天色已晚。云翳迅速挥过天幕，笼罩得人心神不宁。新任水神的事情，花界的人此刻应该已经知晓了。润玉触碰到属于莺歌的魂珠，忽然看不透上清天的意思。 凡人于神仙来说不过是蝼蚁，上清天之人看他们又何尝不是。 莺歌回过上清天，上清天君必然已经知晓了源儿的身份。而他们坐视洛霖之死，甚至早有了接替的安排。那么莺歌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源儿！ 润玉心头一震，不安磅礴。
第152章 源儿回到太巳仙人府时，已…… 源儿回到太巳仙人府时，已经月上中天。夜幕星粒稀疏，天界没有人界的虫鸣声，寂静一片，尔后是源儿清明的声音。 邝露正奇怪她的晚归，源儿脚步微乱，看到她后一愣随即羞赧一笑，意外道：“邝露，你还没休息啊？” “左右也无事，等你回来才安心。” 听到这样的话，源儿却神色颓败，有些躲避，“邝露。我决定，明日就回人界了，这段时日，谢谢你收留我，还照顾我。” 毫无征兆就说出这话，邝露惊讶。 “源儿，可是这里让你有什么不自在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走，而且，你不是放心不下锦觅吗？” “没有，锦觅这个时候，她想必够忙了，我就没必要再去添乱了。邝露，对不起，这些日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哪里的话，是我想要你住进太巳府的，源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要走了？” “而且不急在这一时的，就算不为了锦觅，你就没有其他留下来的理由了吗？这些日子，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我说。” 不开心的事吗。 她想着一起长大的情谊，想着锦觅此刻有多么伤心无助。她只是忘了，锦觅从来就与她不同，心疼她的人从不会少。 “我真的没事呀。” 源儿继续扬起灿烂的笑，眼睛一亮一漾，看起来干净又真诚。她自以为用尽力气就能遮掩得很好的。 “邝露，你知道吗，人界的每一株植物都有自己的心情，我很想念我的小屋，那里的小动物们大概也想念我了。我的花蜜酿得更好啦，你什么时候有空下来的话，我带你去尝人界更多的美食。就算再有不开心的事，都会被美食治愈的。” 她笑得极甜，软软的，看她笑，是件很轻松愉悦的事情。有个这么可爱的娇软人儿冲你撒娇说话，邝露觉得，她真的想揉揉她的脸。 她真的很软，从人到心都是。 这样的女孩子，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她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夜神殿下充满防备吧。 邝露失神，“源儿，你当真要对夜神殿下如此残忍吗？” 残忍？ 源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困惑。 “你之前说过，你喜欢的人，想要他一心一意对你。倘若，夜神殿下就是这般待你呢？” “从前我不懂，陪着殿下的这些日子，我才渐渐发现，殿下他和你一样，很害怕失去。也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对彼此有很强的占有欲。” “源儿，你可知当日在人界找回你，殿下是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把你救回来的？” “他用了禁术，他是耗损了自己一半的仙寿才救回你的。” 那个时候，源儿还最为虚弱。如果润玉不及时回天界，待她被太微和洛霖找到，不知还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邝露，你在说什么？”源儿不明白。 “你与殿下都不愿将为对方所做之事说出来，可彼此默默牺牲，平白增添许多误会。在人界，哪怕他是容齐，他在最后的生命里也念着你。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去北临找你了，你便是再多等他一日，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她要把润玉所受的委屈，都一一说给她听。如履薄冰的夜神殿下，既然源儿已经是他舍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那她怎么舍得不让他如愿。 “殿下没有用你来交换，当时在人界，是殿下的娘亲。源儿，你可知道，殿下和他娘亲已经错过了一次，殿下却因为你，在恢复记忆之后仍然不愿意去见她。你难道还要再看他们分离一次吗？” 傅鸢便是簌离的转世，润玉气她与旭凤的交易，所以至今也不愿向她亲近。 这样，才是真相。 所以，如润玉所说，他真的喜欢她。 喜欢她啊，可为什么，都不亲自来告诉她？ 源儿呆呆地看着邝露，一直以来，包容她的任性，纵容她的误解。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护着她，连同她的无理取闹也是。 她一直以为，是润玉先对锦觅倾心的，是他先不要她的。迟来的喜欢，是在她受尽伤害之后，那她为什么还要原谅？ 可一开始就是她的自以为是，也在狠狠伤害着润玉。 她以为，已经没有人在意她，护着她了。源儿抬起眼，红了眼眶的兔子萌动怜人，“邝露，我不相信，如果是真的，这些话我想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我想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仿佛是踩碎了所有晶莹的月光，终于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网线收紧，一步一步困住了他爱的姑娘。他忍住轻轻开口，“源儿想要听多少遍，我都愿意说。” 沿着丝网而来的人，守到了他的姑娘，他把月光一丝一丝收紧，让她陷在温柔里再也逃不掉。 他的声音，永远温润儒雅，在所有飘荡的迷茫中，让她可以窥见安宁。 源儿猝然回头，不染纤尘的仙君一如初见圣洁。他温润笑着，能够抚平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源儿看着他，忘却了反应。 “源儿想要听多少遍呢，润玉都愿意说。” 他望着源儿，世界万物都如月新出。而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是多余。 邝露知觉，有些苦涩，黯然：“殿下，源儿，你们聊吧，邝露先退下了。” “不用了。” 那人始终没有施舍她一个眼神，只是对他的姑娘温柔道：“我想带源儿去一个地方。” 他很久以前就想带她去了。 月光清悬，毫无波澜。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源儿随润玉走进星河天的时候，天地没有界限，只有一条银河闪动无数星光，铺延卷桓了整个世界。 星星的家，在天上啊，她永远捉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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