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事情忙完,已经是转年的四五月份,淮南王国中的兵力一大半由朝廷派去的国相掌握,刘安本身在封地经营几十年,愿意和他一起造反的人居然没几个。他十分信任的门客里,十个有三个是刘彻派去的卧底,而且从在长安的刘陵这里,到在淮南王封地的刘安身边,卧底眼线们互相监督印证情报,忙活十来年,最后发现刘安是个只会空谈造反的大嘴巴。 当初有人前往长安密告刘安造反的时候,刘安就准备切实造反了,但国中有国相掌权,他想出来的法子居然是放一把火,把国相叫来议事,连带王宫一起烧掉,这样国相身死,藏起王后太子,这还一举两得了,但事情没成,国相没死,最后联合朝廷把他抓起来了。 刘彻是真的气,不过淮南王经营几十年的家业颇为可观,这不连带着打仗的钱都有了吗?气好歹消了一些,也决定给淮南王一家来个体面,不以刀兵相加,以毒酒处死。 在淮南封地富贵了一辈子的王后、太子,王女等,全都凄凄惨惨上路,也不知是为了啥,刘彻本想把刘安弄到长安来再问罪于他,但刘安得到风声之后,服丹而亡。 死得最晚的是刘陵,她人就在长安,淮南王造反的消息传来时她就被抓了起来,一直关在廷尉狱里,昔日和她有过交情的人纷纷避而远之,实在很近的拼命上书天子,乞求活命,刘安设想过的一张造反大网,在实权皇帝的镇压之下,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刘安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刘彻心里舒坦了,点着灯入库看了淮南王这些年来珍藏的宝物,不由感叹,世上待你最好的永远是自家亲戚,并顺便慈心大动,叫来张汤,让他把淮南王最后的一点血脉,翁主刘陵厚葬之。 张汤应命而去。 今年的年号本定为元狩,开年之初,刘彻本是要从今年开始对匈奴实行大反攻,故此改年号为元狩,结果元狩元年开局不利,被淮南王造反案给耽搁了,此外王美人艰难诞下一子,为皇次子刘闳。 为了安定朝中人心,刘彻封王美人为王夫人之后,在王夫人殷切的目光中抱了抱次子,然后晚间下诏,择吉日良辰,册封皇长子刘据为太子。 这一手连卫家人都没想到,因为当初册封皇后就是为了长子,但皇后既立,却没有册封太子,谁也不敢为这个去问天子,却没想到在第二子出生之后,刘彻却忽然决定封刘据为皇太子。 太子册封之后,大赦天下,百官之中低级官员得到额外禄米,民间百姓为家长者赐一级民爵,宫中年长宫女放出宫婚配,遣帝使出巡,乡中三老孝子等赏赐布帛米肉,年老者亦得厚赠,使得储君的名望在朝在野都大大上升。 更多的人去拜访卫青,而且因为卫青丧妻快两年了,不少人甚至愿意把家中娇养了十几岁的女儿送给他为妾,都被卫青拒绝,还有迂回些的,想嫁女给霍去病,都被霍去病赶走。 卫青两个出嫁的姐姐也都受到贵妇人的追捧,两个幼弟都被介绍了门第很高的贵女,得以婚配,一时之间,卫氏一门煊赫至极。 至于其他原本门庭若市的权贵人家,不说门可罗雀,也差不多了,木兰就没这个烦恼,她一向不待外客的,倒是某一日经过韩说家,见他家门庭冷清,去敲了敲门。 韩说失宠已久了,自从王夫人得幸后,他就没再被天子召幸过。刘彻是喜新厌旧之人,宫中历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至今为止,刘彻唯一给了些颜面的就是卫皇后,卫皇后生育三女一子之后年岁渐长,容颜憔悴,不得刘彻喜爱,但他起初隔三差五地见见皇后,后来十天半月去看看她,渐渐地就不再碰她,给了卫家一个慢慢接受的时间。 而对其他人,基本都是他厌倦之后,再也不沾一次,没有半点复宠的可能。这样的帝王翻脸,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昨日浓情蜜意,今日骤然失宠,而且再无希望,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韩说因为是男子,得宠的时候正赶上捞战功的机会,事成后回来封了个侯,失宠后日子是比宫妃好过许多的,可从门庭若市到无人问津,这其中的心境外人难以体会,就连家里亲戚都责怪他没本事笼络帝心,早知失宠这么快,当初有宠时为什么不带着全家一起富贵?谁还不清楚天子的脾性。 被说得多了,韩说都记在心里,然后找了个时间办宴会,等亲戚全来了,命家仆关门,他亲自提着棍子把这些亲戚打了一顿,然后全部撵走。 他不过是承宠了些时日罢了,又不是失宠的妃嫔只能憋着口气凄凉度日,真当他会唯唯诺诺受辱? 距离韩说关门打亲戚没多久,木兰登门时看到韩说眼睛都瞪圆了,似乎没想到她会来,好半晌,才干巴巴地道:“花、花将军。” 军中称谓在外头是比较亲近的叫法,木兰点点头,说道:“先前我也想来看你,可你家客人太多挤不进去,今日路过看门口没人,故此来看看你。”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韩说又想抄棍子了,可木兰说这话时眼神真诚,她脸又显小,韩说心里都替她说话,这样一个干净的小将军,他知不知道天子和他的事都不一定。 韩说缓了一口气,说道:“我骤然失宠,只好在当初跟随将军,得了一个小侯,有房宅安身,也有禄米度日,比起从前已经是过得很好了。” 要不是穷得没法子,哪个直挺挺的男人愿意去朝天子撅屁股,韩说怀念的只是有宠时的风光,而非和天子的恩爱……屁的恩爱,他总会在拉屎时想起这事,再把自己恶心得要死。 木兰想了想,问道:“你可还愿意上战场吗?” 韩说愣住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上次跟随将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且将军麾下猛将如云,我、我实在算不得什么。” 木兰摇摇头,韩说识字,脑子不笨,又有一个侯爵可以名正言顺领兵,行军打仗要是只看勇武,李敢合该封万户侯。像韩说这样的人才,可以从命执行很多远程决策,她带出来的兵将里,唯一能叫她放心分兵的就是赵破奴,可赵破奴又没有韩说聪明,打仗嘛,慢慢带也就带出来了。 木兰认真地道:“只要你愿意,我军中就为你留个位置。天子昨日召我,说年底征兵,在这之前,你都可以考虑。” 韩说压根没有考虑,含着眼泪只是重重地点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失宠后,他体会了常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人情冷暖,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拉他一把的人,天底下大约也就这一个了。 这千里征途,只随君去罢。
第79章 刘彻为了新一轮的战事准备已久, 并为淮南王耽搁了一年,早就计划周全,冬日征兵, 开春出征, 此战兵分两路,一路由霍去病带领精锐全甲募兵一万,自陇西出发, 奔袭河西诸王, 准备彻底收复河套,这是刘彻最主要的目标。 第二路军征发民兵三万, 由木兰带领,左右副将为张骞、李广, 出右北平击左贤王部。 这第二路军与先前卫青率诸将会兵十三万剿右贤王部那一战,同时命李息带兵击左贤王部起到相同目的,即为霍去病军打掩护, 使得匈奴单于主力部队一时无法判别大汉主要作战意图。但很难说刘彻没有对木兰这一路军抱希望,毕竟木兰在他看来,是少有的能把征发兵带出精锐效果的将领。 临行前,刘彻加封霍去病为骠骑将军,木兰为骁骑将军, 值得一提的是, 大汉先前并没有骠骑将军这个武职,这又是刘彻给霍去病琢磨出来的名头。 木兰没有多在意这个前缀名号, 李广倒是有些别扭, 这毕竟是他用过的名号, 老爷子也是有些犯嘀咕的,他用这个名号时, 每逢大战必倒霉,换给别人用,这霉运不会继承过去吧? 刘彻早在出征前一个月开始,就频繁召木兰和霍去病入宫,辅以精制舆图,草绘线路,上手亲自给两人讲解他的战略意图,霍去病时不时提出一点意见,木兰只是听。 这会议连开一个月,基本确定了两路军的行军计划,计划最主要的是霍去病这一路军,他不要太多兵马,但对人员和装备有极高要求,不仅要二三十岁的青壮募兵,还要求人人披全甲,一名骑兵携带三匹替马,军中干粮以肉食为主,他要实行自己一贯的打法,长途奔袭作战。 刘彻原本是准备把稳一点,以重兵压境,稳扎稳打,但他被霍去病说服了,最重要的是,河西诸王已经不再是先前背靠右贤王,还有匈奴单于随时增兵的光景了,这仗就算霍去病打不成,他也可以随时派兵来援。 木兰没有再劝,她经历过这样的打法,知道这种奔袭战有多高效,最重要的是河西诸王部落距离不远,以战养战,只要战事结束得够快,不会对人造成很大的摧残。 同日出发,霍去病要去陇西,木兰出右北平,出了长安没多远就要分别,木兰叮嘱霍去病许多,霍去病却一时想不到多少话,只在最后道别时说了一句珍重。 元狩二年,昔日少年都长成,木兰二十一,去病二十岁,策马扬鞭,各赴战场。 木兰这里路线更长,她自长安出发,经北地郡、上郡、代郡、广阳,再至右北平,征发兵就近收拢,大多是沿途郡县所出兵员,抵达右北平时,木兰没有急着走,和李广李敢父子一起梳理兵员,将大小军官都过了一遍眼,操练了半月左右。 征发兵一般打不出战力,最主要的原因是好坏混杂,有人身经百战,兵刃渴血,有人一心回家,遇战退缩,一大帮人咋咋乎乎混在一起,本有心上进的也被带累,只能打打顺风仗,一旦遇到有组织的匈奴人,就会大面积溃逃,而这种溃逃一般还不会责众,因此吃亏的将领不计其数。 木兰在操练征发兵的这半个月,就先挑出了一部分渴望立功的年轻士卒,还有一些经历过大小战事的老兵,在这些人之中选出中下层军官,又用了李广的法子,将口音相近的人归为同伍,以伍到十,以十到百,每日操练时她都会格外注意一些认真上进的士卒,等军中逐渐稳定下来,又进行了一次全军推举,筛下不合格的军官。 征发兵们大多跟过不止一个将军,所以也颇适应,但下属兵员有一半反对,就可以推翻头上的百夫长千夫长,还是让人颇觉意外,到最后,也不过是筛下一个千夫长,共推了一个千夫长。 被筛下的那名千夫长名叫李广利,他是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木兰整军的第一日就注意到了他,他不仅自备了盔甲,甚至还有一匹自己的战马,木兰考较他时,还得知他识字,读过几本兵书。 征发兵的质量是很差的,像这样一个年轻人实在算是出类拔萃,木兰没有多想就给了他一个百夫长的位置,让他统率百人,过了几天,李广利又受到李敢的赏识,李敢把他弄到自己的先锋营里做了千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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