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病急乱投医,想起四个撞上来,吹嘘自己有奇遇的胆大书生,指着四人苦苦哀求,只说书生身上天然一股浩然正气,许是能将鬼怪吓走。 孙禹年四人自己莽撞撞上去的,此时又不能耍赖不应,唯有硬着头皮咬牙应下。 四人左思右想,决定来城隍庙拜拜鬼神,许是能得些庇佑。 孙禹年四人此时愁眉苦脸,齐齐哀叹,后悔也晚了。 一贯细心的刘生说道:“我听闻城隍庙里燃过的香能通鬼神,咱们不如请一注城隍庙香回去?” 庙祝今日没在,眼见几人草草拜了拜,就要上手拔香炉里的香,张桢赶紧重重咳嗽一声。 她庙里这些鬼,对着自己的香火可是看得很重要的,这四个书生要是敢贸贸然这么干,就等着去十八层地狱“夜生活”警告吧。 就好比你端着碗吃饭呢,结果碗被人抢了,不管是谁都得骂人。 四个书生本就心虚,闻声受惊停下了手中动作,下意识看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张桢。 四人明显愣了一下,盯着张桢似乎在细细打量,几息过后,孙禹年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张桢自然是没见过这四人的,干脆摇头,“没见过。” 并奉劝四人道:“诸位既然知道这庙中燃着的香通鬼神,那要借香,不得先和鬼神‘商量商量’?哪有直接上手去薅的道理。” 万事自有规矩,想请香按规矩办啊。 孙禹年一拍脑门,“哎呀,我四人昏了头,竟如此失礼。” 他说着就朝上首的城隍神像拜了拜,口中惭愧道:“城隍老爷、判官大人、诸位鬼差大人勿怪,我等无心之过,这就弥补。” 其余三个书生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跟着拜了拜。 “在下奂山县孙禹年,这几位是赵相如、钱不为、刘子明,来府城参加乡试,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长山县张维周,也是来府城参加乡试,日常在这周围摆个书信摊子,代人写写书信糊口。” 张桢还以为不务正业的应举书生就她一个,这四个看着也好不了多少。 孙禹年打蛇随棍,立马热情道:“张兄,敢问我等想请一注城隍庙香回去辟邪,要怎么做才妥当?” 张桢:“辟邪?” 赵生等人眼巴巴就等着张桢问,立刻急不可耐说出了其中原委,听得张桢嘴角抽抽,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过这几人一脸期寄望着她做什么? 还一脸得救了又是怎么回事? 这几人怪怪的。 张桢决计想不到,她的马甲,在这几个脑洞很大的书生面前掉了一半。 “维周兄,还请告知,该怎么请香?”孙禹年一脸恳求姿态。 张桢想了想,具体她也不知道,便悄悄问道上首的文判官:“具体是个什么流程?” 文判官心中一哽,城隍庙的香当然是城隍大人你说了算,他们现在哪有发言权。好在吃了人家书童的香的嘴短:“全凭城隍大人做主就是,并无具体要求。” 张桢一听放心了,心念一转,打算给这几个胆大书生长点记性,“先去街头庙祝那里买一捆上好的香回来,恭恭敬敬给庙里诸位鬼神赔个礼,再上告要请香之事。” “今夜渡过难关之后,记得回来在功德箱中捐些修庙的钱。” 钱袋出出血,下次就长记性了。 顺带,她这个当城隍的给庙中的诸鬼吏谋点香火。 孙禹年几人一听,立马照办,恭恭敬敬请了一注城隍庙香回去,打算今夜拿去镇鬼。 临走前对着张桢是千恩万谢,直道明日定来捐功德。 张桢能怎么办? 既然坑了人家的香火和银子,自然也不含糊,早早打听好了地方,打算今夜自己拿剑跑一趟。 夜色浓黑,孙禹年几个书生坐在一座精巧的花园中,莹莹烛火映照着主人家摆上来的一桌子丰盛酒菜,几个书生却是没心思动筷。 “香咱们该点在哪儿?”钱不为小心问道另外三人。 孙禹年:“现在就点吗?万一香烧完了鬼还没来怎么办?” “那就再等等?”赵生和刘生异口同声道。 几个书生压着嗓子,小声地嘀咕几句后,再次陷入沉默,只脸上的不安越来越多。 主人家居然连个仆人都不肯留! 孙禹年忽然一拍桌子,大着胆子壮胆道:“咱们有四个人,便是和鬼硬干也未必会输吧,实在不成,我拖着那鬼,你们就往城隍庙的方向跑,找那张生回来救我就是。” 刚偷偷翻进花园中的张桢:······ 感觉这四人未免太看得起她了些。 “想必城隍老爷为了功德箱里的功德,也该保佑咱们四个才是。” 张桢在一旁点点头,可不是嘛,城隍老爷都亲自跑来捞你们四个了。 四个书生皆不是自苦之人,面前有酒有肉,花园中构造精巧,风光甚美,遂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给自己壮胆。 张桢没搭理几个书生,绕着整座园子转了一圈,似乎没什么毛病?那鬼又是从哪里来的? 新手城隍不得要领,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去找几个隶鬼过来帮忙?
第三十一章 “张姑娘。” 张桢一惊, 谁在唤她,而且还是“张姑娘”这三个字。想她现在可是魂魄离体的状态,谁能看见她? 一脸警惕的张桢捏紧了手中长剑, 转身看去, 暗沉月光下,一个黑白道袍的清俊道人正站在花园中的一颗大树下,带着淡淡笑看着她。 “贺道长?”张桢并没有放松警惕, 贺道长怎会在此处?别是鬼变出来迷她眼的吧。 总觉得自己是只菜鸟的城隍大人,小心谨慎得狠。 贺几道微微颔首, 看出张桢戒备, 便走出来解释道:“白日里听闻这里抬出了个驱鬼道士, 所以来看看,刚刚到。” 张桢闻言一松,倒是忘了这位贺大佬凭借一己之力, 就压了中州郡的妖魔鬼怪二十余年, 出现在此也很正常。 她靠近几步,也不怕丢面子,直接求教道:“贺道长可有看出什么?” 左右她是一点头绪没摸到。 贺几道默了默, 这位新城隍张姑娘倒是很放得下脸面, 她既然不见外, 他又何必装什么矜持。 “你, 跟我来。” 二人走到院中唯一一座楼阁前, 相继飘身上了屋顶, 贺几道指着四周让张桢观察。 张桢居高临下, 将周围打量了一遍。整座园子构造精巧, 唯一不足的是, 园中的竹、树过多了些, 显得整座园子有些阴森森的。 直到张桢将目光定在园子后门外,瞥见一颗半死不活的大柳树,轻轻“咦”了一声。 俗话说“屋前不栽桑,屋后不种柳”,古人对此是非常讲究的。 这座园子后面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颗柳树? “贺道长,是那颗柳树的问题吗?” 贺几道:“算是吧。” 过了几息又解释道:“我以前只是压着鬼怪不许祸害凡人,其余的事并未多管。” 张桢一听就明白,贺道长是在解释今日这局面的由来,身为收拾烂摊子的,她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正在二人找出源头,盘算着怎么除害时,园中四个书生,又开始了作死行为。 夜色已深。 园中夜虫啾啾唧唧肆意长鸣,孙禹年几人喝了些酒,居然举着灯笼,胆大的在花园中随意乱窜。 一时就窜到了张桢和贺几道的眼皮子底下。 “赵兄,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孙禹年指着一段低矮的墙,紧张问到三个朋友。 其余三人又不聋,自然也听见了。 隔着一道墙,“咴咴”声中夹杂着蹄子撅地的声音传过来,让人心头发毛。 几个书生到底胆大,互相看看后,渐渐靠近那一段矮墙,三人小心扶着一人探出头,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 “哎呀,是匹马,这后面是主人家养马的地方。” 马棚中还守着一个养马人。 养马人见一旁的墙头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头,骇了一大跳,互相一对身份,两面顿时把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哈哈哈,没准咱们就是自己吓自己,这么晚了都还没见到鬼,那鬼多半今夜不来了。” 做人,不能乱立言! 四个书生沿院墙继续转悠,快到后门时,又听见了脚步声,声音很响,想忽视都难。 几人只当后门处有夜客路过,未免吓到人,几人熄了声,等这位夜客过去,他们再往前走。 哪知后门豁然被推开,月光下,一个兽头人身的长毛鬼怪物,露出口尖利森冷的锯齿,双眼如同一对灯笼般,骤然就照见了孙禹年四个送上门的秀才。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划破寂静长夜。 四名书生反应还算快,立马在园中狂奔起来,此时此刻哪里还记得什么请来的城隍香。 张桢站在一旁的屋顶上旁观,脸上哭笑不得。 “不救吗?” 面对贺道长的寻问,张桢解释道:“等等,让这几个喜欢猎奇的书生长长记性。” 下次也就不敢再四处乱窜了。 明知有鬼还敢往上送,缺收拾! 贺几道了然地点点头。 眼见跑在后面的赵生就要落入鬼物手中,忽然一柄飞剑从天而降,钉在了怪物漆黑的脚趾上。 鬼物吃痛痛吼一声,抛弃眼前的书生,恨恨转身,抬头看向剑来的方向。 张桢尴尬地笑了笑,她真的只是想阻一阻鬼物去路来着,哪知扎到了人家的脚趾。 装逼失败。 “我来吧。”贺几道御剑而出,长剑凌空剑指下方,一股压迫的气息当头罩下,被针对的怪物眼中闪过惧怕之色。 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退走。 “唉?我来,我来,贺道长你不是不能妄动刀剑吗?”张桢赶紧拦道。 她可没忘记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偷听到的谈话,这位贺道长还在受罚中。 受的还是地府的罚! 贺几道挑起一道长眉,略顿了一息,“不碍事,地府虽罚了我,可受罚的封印却是我自己下的,解开就好。” 张桢:“哈?” 什么叫受罚的封印是自己下的? 张桢很快就明白了贺几道话中的意思,只见贺道长双手灵光闪动,对着自己比划了几个灵印,然后一句:“解了。” 说完后,御剑凌空飞下,一剑当头斩向地下的长毛鬼物。 鬼物自知不敌,浑身抖如筛糠,此时却是连想逃跑也做不到了。 呜、呜、呜,不是说这个恐怖的道人已经离开中州郡了吗?怎么还在? 长毛鬼物最后一刻死不瞑目。 孙禹年几人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惊艳一剑和握剑的冠绝道人,一时间看愣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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