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起了五条悟,准备就这样逼着他不敢靠近,自己则带着五条悟离开。 五条悟慢慢抬起头,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瞳孔有些涣散。他看清了身旁的女人,眸子重新聚成了一点。 “我不明白啊。”浅井正泽歪头看着面前的场景,皱眉,眼中是愤怒与不解,“你为什么维护着他啊?从小到大欺压你让你受尽屈辱的人是他,在你被父亲虐待的时候冷眼旁观的是他,十年前无情将你扫地出门的是他……你为什么要维护他啊?” 他边说边向两人靠近,“莫非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不准再过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伤疤?那些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 “我知道了。”浅井正泽在距离两人约一米处停了下来,抬头一脸恍悟的表情,“是因为凛音太善良了啊,对了,太善良的人、太好说话的人就会被欺负。嗯嗯!不过善良不是凛音的错,错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所以你就这样子保持现状就好,我来替你守住这份善良。所有欺负你的人,我都会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死。” 他的眼睛露出了仇恨的光,是杀人魔的眼神。他还在不断靠近,完全不顾黑洞洞的枪口。 凛音咬紧了牙关,对准他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然而,男人并没有应声倒下。 蓝色的蔷薇花瓣在两人间纷散而下。 凛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把,竟然是外表重量都和真枪无二的一把玩具枪。 浅井正泽笑着从后颈处掏出了一把手。枪,“蓝色蔷薇的花语是,不可能的奇迹。” 话音刚落,一枚子弹便穿入了五条悟的肩膀。 “啊……”五条悟受痛瘫倒在地,五条凛音捂住了他出血的肩膀,斜眼看向浅井正泽。 “留下来一起喝杯茶吧。”男人说道。 * 此时的另一边,冲矢昴正按照和凛音的约定,在五条家打听着五条悟的下落。根据众人的口供,大约二十分钟前,五条悟还在这里。有人见到他跑进了雪地,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五人知晓。其实也极有可能,五条悟只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而从大家的口中也能知道,五条悟本就是个行踪不定的人。 正当他准备上二楼时,一大群人从楼梯上涌了下来,神色十分慌张。 与此同时,浓浓的烟雾由上至下散开,带着灼烧的热量。 “二楼着火了!快跑啊!” “咳咳!!咳咳咳!!” “呜哇!妈妈!妈妈!”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砰!! 忽然,随着一声巨响,一楼的某个休息室发生了剧烈爆炸,火焰从里向外涌入了大厅。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并没有喷水,火势转瞬间变得不可收拾。 冲矢昴捂着口鼻,俯下身子穿梭在人群中,抱起了那个娃娃大哭的孩子,迅速冲出了大门。 站在外面的庭院可以看到,整栋房子被熊熊火焰包裹着,黑烟升腾遮蔽了天空,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刺鼻气味,不时传来轻微的爆炸声。 冲矢昴看着着火的房子,不禁蹙紧了眉头。 从刚刚休息室的情况来看,引起这场火灾的恐怕就是爆炸。但是,到底会是谁做的。难道说,五条悟先生的失踪也和这件事有关吗?是仇视五条家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那凛音…… 他心里一惊,转身准备去找她。 “救命啊!”一个求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冲矢昴顿住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名女孩被火包围着,站在二楼的阳台处,似乎没能及时逃出来。浓烟弥漫着,看不清她的相貌。 “咳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女孩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晕倒在了火中。 在场的人都不敢进去营救,消防车一时间也赶不过来。 冲矢昴捏了捏拳头,脱下外套在喷泉水处浸湿,顶在头上冲进了火场。 * 昏暗破旧的小木屋里,风雪从木板的缝隙中灌入,温度降至了冰点。 五条凛音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棉服,嘴巴被胶带粘住,手脚被绑了起来,用来绑她的是柔软的布条,虽然无法动弹,但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相比而言,五条悟被粗劣麻绳捆在了柱子上,麻绳紧紧勒在受伤的腹部,被鲜血染红。本就穿着单薄、如今又失血过多的他全身冰冷,肌肉止不住地发颤。 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浅井正泽此时正蹲在墙角,翻着那个一直在这里的大木箱,剪刀、藤条、匕首、皮鞭……箱子里满是刑具,她早就见惯了的东西。 “啊、终于找到了。”男人动了动那把老虎钳,虽然生了锈但还能用。 他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慢慢走向五条悟:“我可是听凛音说了啊,从前她在这里被父亲用老虎钳拔掉了指甲、打断了腿骨,受尽折磨。” 他抬起了五条悟垂着的脸,“身为哥哥的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所谓哥哥,如果有人欺负她了就要为她出头,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就要先下手为强,就算是父母。可是你呢?眼睁睁看着受尽欺辱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甚至还要踩她一脚。连自己的妹妹不敢保护,什么最强咒术师,不过就是一个懦夫啊。” 五条悟的瞳孔涣散,视线落在地上,垂眸,有些无神。一片雪花钻入,融化,打湿了沾血的睫毛。 五条凛音奋力挣脱着手脚的束缚,听着男人质问他的声音,过去那些场景不断浮现在眼前。 的确,他真的是那个样子…… 曾经那个骄傲一世的最强,每每仰视的高大身影,如今却满身伤痕,羸弱地跪在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浅井正泽抓起五条悟的手,回眸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凛音,如果欺负你的人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是不是就能从噩梦中醒过来了?” 汗水将额前的刘海浸湿,粘成几小撮。五条凛音的眼中露出了惊恐。 五条悟的指甲被猛地拔出,鲜血在眼瞳中溅开。 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在脑海中苏醒,连带着回忆一并唤醒。 当她被同龄的人欺负的时候。 “废物!不服气就还手啊!没用的东西!败类!残渣!”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年幼的她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将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恍惚中,她看到了那名路过的白发少年,小女孩露出了笑,瞳眸亮了起来。 白发少年看着她,嫌恶地撇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男人拿着香烟,如同过去五条健一般,烫在五条悟的皮肤上。 对了,那个时候也是。 父亲将犯了错的她拖向这座小木屋时。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们、是他们欺负我……不要打我,父亲大人,不要打我……” 十岁的她脸上泪痕交错,害怕地全身发颤,挣扎着、哀求着,却丝毫没能撼动那个男人的心。他总是对她说,弱便是错,弱者才会制造麻烦。 “母亲大人……”她哭着看向母亲。 母亲捂着嘴,背过了哭泣的脸。 “哥哥……”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个少年身上。 白发少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男人拖着一把榔头,在地面上划过一道清晰的痕迹,重重敲在五条悟的脚趾骨上。 她曾一度非常讨厌医院。 因为真正可怕的,不是暴力的恐惧、也不是疼痛,而是用术式将她的伤治好,重新陷入新一轮的虐待。如同深渊,无尽的绝望。 而让这种绝望扩大到极致的,正是那名掌握了反转术式的白发少年。 少年治好她,随后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丢弃在了那个屋子中。 这么多年,那些个逆着光的背影,一次次地离去,朝着光明离去,独留她一人在黑暗中。 ——我果然很讨厌你。 靠在柱子上的五条悟狼狈不堪,白色的衬衫被鲜血染红,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刘海,顺着皮肤流入眼中。男人看见了五条凛音眼中的憎恨,嘴角仍是那抹弧度,永远地那般骄傲。 浅井正泽举起榔头,对准了五条悟的头。 一滴、两滴,不停有鲜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却并没有疼痛感。 五条凛音跪在他的身前,鲜血从额角滴落,女孩缓缓倒下,靠在了他的胸前。 男人嘴角的那抹弧度僵在了脸上。 五条凛音的瞳孔有些涣散,脑海中闪回着一幅幅场景。 第二天,那些欺负她的同龄人带着满身伤,向她连连鞠躬说对不起。 怪诞的咒灵们每每在耳边聒噪,却从来不敢伤她分毫。 昏迷中醒过来的女孩,透过狭小的门缝,看到那个少年靠坐在门口,少年抬头凝望着飞雪,雪花已经在他的肩上落下厚厚一层。 最后定格在—— 时常从木屋门外塞进来的、十分松散的、丑丑的饭团。 悟,说实话,我一直都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果然,是厌恶的吧。 那么,那流露出的一丝温柔,是怜悯吗。 不,真正搞不懂的,是我自己吧。 我对你到底是讨厌…… 还是喜欢呢。 * *
第26章 兄妹(刀) 白发青年低着头,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咬紧了嘴唇。被绑在背后的手用力挣脱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骨节泛白。 浅井正泽看着受伤的女孩, 颤抖地扔掉了手上的榔头, 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地保护他, 是因为我没能保护好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莓香……” “对不起……对不起莓香, 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你那么怕黑,一定很窒息、一定很可怕吧……”他痛苦地捶头, 揪着头发, 双眼猩红,颤动着泪花。 五条凛音的睫毛微颤,视线模糊, 身旁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恍惚中, 她好像看见了两颗漂浮起的绿色光球,其中一颗飘至浅井正泽的身边,变成了无数温暖的光点,盖在他的身上。男人忽然停止了自责, 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眼泪禁不住地涌了上来, 倏地滑落。 另一颗落在她和五条悟之间, 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传来, 五条凛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一道光闪过,当她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是一幅陌生的场景。 一名抱着婴儿的男孩从脚边匆忙跑过。 这个孩子,好像是…… “求求您,能不能给她一口吃的,我妹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十岁左右的男孩抱着妹妹挨家挨户地磕着头,恳求家有哺乳期的女性,能否给妹妹喂奶。 人们对于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脏兮兮的小鬼自是不去理会,男生遭了许多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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