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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听到“慢慢”二字，忽然心里一动，想笑又笑不出来，勉强道：“听你的意思，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欠我的了……” 她像是自己也害怕听到回答似的，一直没有抬头，只听李寻欢“嗯”了一声，缓缓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一时之间，仿佛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了。 李寻欢倒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却见螺儿从里面房中跑了出来，离得远远的便冲他们道：“姑娘，表……表少爷，那位阿飞少爷正闹性子呢，你们快去劝劝！” 两人听了也顾不得其他，忙一起去看阿飞。谁知进了房中，也不听阿飞吵闹，孙老先生兀自坐在一旁抽着旱烟。见他二人进来，孙老先生便笑道：“你看，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让他们操心劳神，你又于心何忍？” 阿飞靠在床头，神色黯然，半天方低声道：“是。” 黛玉左右望了望，见铃铃远远躲在一个角落里，倒像是怕阿飞从床上爬起来杀了她似的。想了想就招手叫她过来，道：“往后服侍阿飞少爷的事，就交给你。你要留在这里，就乖乖地做事，要是阿飞少爷说了你半点不好，我就将你送回那小楼去。” 铃铃吓得一哆嗦，连声道：“是，是！”只见阿飞在床上一动，立刻上去扶住了，细声细气地问些“少爷饿不饿”“渴不渴”之类的话。阿飞却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黛玉转过身去，心里却很是得意。她猜到铃铃必定不愿再回小楼，无论林仙儿是否还会回去，铃铃在那里的生活都不会是很轻松的。 而阿飞此时只不过是孙老先生动之以情，暂时拘住了他不去闹事，心里必也是不服的。黛玉虽口中是让铃铃服侍他，其实是让他知道，倘若他又做出什么事，亦或不告而别，受他牵累的头一个就是这小姑娘。 她心中盘算，只觉自己这一箭双雕的计策甚妙，转头见孙老先生看着自己含笑点头，情知是被这老人看穿，便轻轻一笑，故意道：“孙老先生，这是病人房内，可不能抽烟！我扶你老人家去厅上喝茶罢。” 孙老先生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姑娘，用完了我，就嫌弃起老头子来了！也罢，我不在这里讨嫌！”说着自己出门。黛玉忙上前搀了他手臂，缓缓前行。 李寻欢看了一眼阿飞，犹豫道：“我……” 黛玉回头冲着屋里道：“你也出来！阿飞少爷还要静养，经得住你们一个两个跟他聊起来没完的吗？” 李寻欢听她语气已经是吩咐之意，不由得一笑，乖乖出来跟在后头，边走边道：“你这是报复我来着？” “你还没告诉我，”黛玉不答，反而瞥他一眼道，“你怎么得知仙儿姑娘那座小楼的？你一个人过来，铁大哥又去了哪里？小红姑娘原说你在杭州，你之前都干什么来？快点都说了，也免得我们好奇，一个劲儿地问。” 李寻欢还没回答，孙老先生已又笑道：“小姑娘好生厉害！我看这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到了你这儿也只有听话挨训被审的份儿！” 李寻欢听着他打趣，倒像对自己和这位表妹的事已看出了七八成，只得苦笑一声，将自己别来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他和郭嵩阳约好在杭州西湖比武，铁传甲原担心他们武功不相上下，又都是顶尖高手，只怕一招之间就见了生死。但真到了比试之时，两人又不是寻常莽夫，分寸还是拿捏得住的，刚一分胜负，便已停了手，倒是李寻欢侥幸占了上风。 郭嵩阳使的是一柄沉重铁剑，为人也豪爽，认输认得痛快，两人遂成莫逆之交，在西湖边上颇盘桓了一阵。每日谈论武功，切磋招式，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只这快活终究是表面的，郭嵩阳卯足了劲想和“小李飞刀”较量一场，不料还是败了，思来想去觉得没意思，有一日便不告而别。李寻欢遍寻他不着，也不担心，和铁传甲仍在西湖灵隐之间游玩。 这中间便是孙小红所知之事。那郭嵩阳早就和林仙儿有交往的，心中无聊，便又到苏州虎丘来找她散心。就在这几日之内，阿飞忽然赶到，得知真相后和他生了龃龉，以至于动起手来。 阿飞是被林仙儿每晚下迷药迷倒的，天长日久，反应大不如前，又是情急之下招式不纯，当下被郭嵩阳一剑伤了。郭嵩阳却因听了阿飞喝骂，猜他必是被林仙儿蒙蔽，生了同情之心，便没再下杀手，反而转头回了杭州，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李寻欢。 他想李寻欢是阿飞的朋友，去找林仙儿算账名正言顺，将小楼所在也说了。李寻欢果然不作他想，当即动身前往苏州。谁知赶到的当夜，林仙儿已离小楼，却刚好撞见了来寻仇的至尊宝一行，和误打误撞、陷入绝境的黛玉与孙小红。
第109章 章一百〇八 纠缠不清·续完 听到此处，黛玉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叹道：“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 话说了一半，忽想起刚才李寻欢板脸，其实也是因为看见情势危急，担心后怕。自己蒙他相救，反而给他脸色看，逼得他赔不是，似乎有些不讲理。 黛玉的脾气，虽然素来有些任性，却不是真的爱胡搅蛮缠，一想到此节，不由得脸就红了。又怕孙老先生在旁看出端倪，忙忙地转开话头道：“对了，那两位……听小红姑娘说，一个是苗疆的，一个是藏边的，怎么突然涉足中原，还齐齐来找仙儿姑娘，倒像约好的一般？” 李寻欢如何看不出她神态变幻，刚笑了笑，忽听一个声音道：“蓝蝎子是‘青魔手’伊哭的情人，‘大欢喜女菩萨’则是五毒童子的干妈，这两个人在中原死得不明不白，只知道生前曾和林仙儿有过交往，是以她们都来找林仙儿对质，也不为奇。” 说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跳到他们面前，脸上笑嘻嘻的，正是孙小红。 黛玉听她说得清楚，不禁赞了一句：“小红姑娘果然是见多识广！” 孙小红嘿嘿一笑，还未答话，孙老先生已笑道：“你休要夸她，看她得了意，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孙小红顿时撅嘴道：“爷爷又泼人家冷水！”转向黛玉时却又换成了笑脸，神神秘秘地道，“林姐姐，你猜她们去找林仙儿，找不找得到？找到了又会如何？” 黛玉一怔，思忖一阵，忽然望着李寻欢道：“倘若她们真的找到那仙儿姑娘，恐怕……” 李寻欢当即会意，点头道：“伊哭和五毒童子确实是我杀的，她说出来也没有错。” 孙小红见黛玉已经带了忧心的神色，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跺脚道：“哪有那么便宜！林仙儿对你一直……现在只怕恨得你要死，难道还不添油加醋的吗？” “有没有她添油加醋，以那蓝蝎子的脾气来看，去而复返也是必然的。”李寻欢淡淡道，“她们要来找我寻仇，难道我就躲了不成？” 孙小红被他反驳，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来，只得叹了口气。黛玉却道：“你这就是不可理喻，非要逞英雄。你那两位仇家，现已知道你和我还有小红姑娘都是一路，你要和她们作对头，不是连累我们么？” “咦，林姐姐，你这……” 孙小红听黛玉突然如此撇清，不禁大出意料。她早知道李寻欢这位表妹虽然没有武功，但一直是李寻欢的好帮手，这时竟要划清界限，不知是何用意。 李寻欢却听得明白。他自知和蓝蝎子等人仇怨难以化解，待她们寻来时，也只能硬碰硬地决一胜负，方能了结。但如今他所牵挂之人、和牵挂他的人都已不少，一旦动手，难免有所损伤，确是连累了她们。黛玉只盼说出这话来，能让他珍重自身，少去冒险，但自己又该如何将大家一起保全才好？ 黛玉要的只是他这番沉吟，见他听进去了，便又道：“那位蓝蝎子，已知道我们在苏州，要找我这宅子也不是难事。何况现在不只是我和小红姑娘，连阿飞也在这里养伤，我们这些人，单凭你一个是护不过来的。你若听我一言，我们尽早启程离了此地，和她们兜上一阵圈子。等阿飞痊愈，你和铁大哥也会合了，总还能多几个帮手，你说是不是？” 李寻欢目光跳了跳，又沉吟片刻，方点头道：“你说的是。就依你之言，我们明日便启程去杭州。” “杭州？” 黛玉还不解其意，孙小红却已拍起手来，笑道：“原来如此！不单是铁传甲，现下郭嵩阳也在杭州，要是多了嵩阳铁剑助力，对上什么蝎子啊菩萨的，胜算就更大了！” 李寻欢暗自发笑，想这种江湖争斗的事，果然还是孙小红明白得更快一些。转头又看了看孙老先生，孙老先生便笑道：“能屈能伸，是可谓大丈夫。何况你不是怯战而走，倒是兵者虚虚实实之计，老朽也是十分赞同的。” 李寻欢哈哈笑道：“这么说，孙老先生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杭州了？” “嗯？”孙老先生顿了顿，才知道中了他的计，不禁也捻须而笑，道，“好好，同行便同行！叫我这说书老汉，也亲眼见识一回小李飞刀对敌的风采！” 李寻欢听这位老先生还是不露行藏，也不再追问，只笑着道了一声谢，转头去和黛玉商量出发之事。 黛玉这一次也谨慎了许多，特地去叫了乌香和倩语思云，叮嘱她们不离自己左右，连孙老先生、孙小红和阿飞，也要一并保护。乌香等人恭谨领命，又张罗着收拾行装，次日一早便即动身前往杭州。 李寻欢当时听说林仙儿下落，便急着赶来，铁传甲仍在杭州。因两人自有约定会面之处，一行人过不几天，到了杭州城，就穿城而过，去往铁传甲的住处。 那杭州风貌与苏州又有不同，只见灵隐林木耸峙，云烟万状，西子湖水光潋艳，宜雨宜晴，山水林泉之间，塔寺桥园无一不氤氲着清幽灵动之气。黛玉是从未到过此地的，不禁心胸为之一清，连来此避敌之事都几乎忘却了。 行到狮子峰下，眼见一个小小村落，此处正是名茶龙井之乡。他们刚进了村，就看见大路尽头一个大汉正往这边招手，跟着大步跑了过来。 “少爷，你……哦，林姑娘……孙老先生，孙姑娘，你们也来了！”铁传甲似乎刚要跟李寻欢说些什么，一见眼前诸多熟悉的面孔，当即忘了，只得一一招呼了再说。 李寻欢笑着拍了拍他臂膀，又指着跟随的马车道：“阿飞也在。他伤还没好，你安排的住处可妥当么？” 铁传甲目光一亮，先兴奋地道：“阿飞少爷回来了吗？那敢情好！住处早安排了，不过这几位姑娘……我再去租个干净的院子。这里村民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寻欢听他有安顿之法，点了点头，又笑道：“郭嵩阳呢？又跑出去逛了么？” 铁传甲“哦”了一声，忙道：“我本来还要说呢，他接了不知什么人送来的信，就匆匆忙忙地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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