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不乏嘲讽之意。 ——不过一个嫔而已,不说比皇后,便是再往下的贵妃和妃位也多有不如。在宫里不见得多有地位,倒是会在自家人面前耍威风。 尤夫人看了她一眼,叹道:“走吧,咱们该回家了。” “是呀,该回家了。”李纨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此时再看这个继婆婆,就特别顺眼。 或许是有了共同讨厌的人吧。 等回到家里之后,李纨在贾珠面前,反正是没说元春什么好话,只是说宫中一派富贵气象,贵气养人,娘娘自然一身尊贵,令人不可逼视。 贾政问尤夫人时,尤夫人只说了一句话:娘娘十分思念生母。 元春的生母是谁? 是王夫人。 那王夫人是怎么死的呢? 虽然是被鬼物缠身而死,但贾政心里很清楚,就算王夫人躲过了那一劫,贾家也不会让她活着的。 因而听了这话,他不禁悚然一惊,只觉得汗毛倒竖。 自小就是嫡出大小姐的元春恐怕不明白,许多她看不上眼,以为对方要仰仗自己鼻息的小人物,也是能给她下绊子,断她后路的。 从那以后,除非元春主动召见,无论是尤夫人还是李纨,都再没进过宫。 托元春的福,婆媳两个的关系,竟然时隔多年,神奇的缓和了。 主要是李纨突然转过弯来,主动求和了,尤夫人不欲和她计较,也就半推半就了。 贾政家里一派其乐融融,除了贾政之外。 ※※※ 再说贾珠有了怀疑之后,就命人暗中盯着贾政的书房,也盯着贾政的心腹周瑞。 时间久了,还真让他盯出些端倪来。 周瑞经常用给贾政买古籍的借口,从账房上支银子。 而他出入时的确带了古籍在身上,但却不是从外面买进来,而是把贾政从前买的卖出去。 至于得到的钱财,大部分都给贾政买了各种稀奇古怪,据说是有补阳之效度补品上了。 人参鹿茸等自不必说,这些补药都是最常见的。 那什么癞蛤蟆,毒蝎子等,就纯属偏方,不为正统医家所取了。也不知道贾政是从哪里弄来的方子。 这一天,周瑞又从外面淘换了一副九毒汤来,正偷偷摸摸的在贾政书房后头煎药,被贾珠带着几个家僮抓了个正着。 看着药罐子里不断蠕动的各类毒虫,贾珠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翻滚,想要顺着食道跑出来。 他赶紧扭过头去,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示意跟过来的家僮把药罐子盖住,呵斥道:“周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弄这些东西来毒害老爷!” 这么大的罪名,周瑞哪里敢认? 他立刻就跪倒在地,大声喊冤,“冤枉啊大爷,这都是老爷给的方子,让小人照方抓药的。 小人跟着老爷也有三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若无老爷吩咐,小人哪敢去买这种虎狼药?” “住口!”贾珠示意了一下,左右立刻会意,一拥而上,先把周瑞绑结实了,再脱了他的臭鞋堵了嘴。 “呜呜呜……”周瑞再想喊冤,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绑了人证,又拿了物证,贾珠领着这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正院,要请尤夫人做主去劝贾政不要继续作死。 收到消息之后,尤夫人心中一顿,暗骂一句“晦气”。 等贾珠来了之后,她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满地问:“珠儿,你也是个读书守礼之辈,怎能带这么多男仆进我的院子?” 这话问得严重,但也有礼。贾珠是个自小贴着礼法长成的,闻言自然不敢抗辩,直接先跪下请罪。 “今日之事,的确是孩儿鲁莽,不过却事出有因。还请太太先听孩儿分辨几句,要打要罚,再做论处。” 尤夫人就顺势缓和了眼色,“你先起来说话吧。”一面就示意瑞姐把人扶起来。 瑞姐可是长辈身边的贴身仆从,贾珠哪里敢在她面前拿大?也不待瑞姐真的伸手,赶紧就谢了尤夫人,自己起来了。 “不敢劳烦姐姐。” 尤夫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周瑞该是老爷的贴身人,你怎么敢绑他呢?” 贾珠道:“孩儿纵然不敏,却也不敢行忤逆之事。之所以绑这刁奴,实在事出有因,母亲容禀。” 得了尤夫人的准许之后,贾珠才把自己发现贾政的书房不对劲之后,如何派人暗中盯梢,如何察觉到周瑞给贾政暗买虎狼药的事备述一遍。 尤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家僮手里抱着的那个药罐子,眼中尽是胆寒之意。 贾珠看见了,赶紧让那家僮退了出去,安抚道:“太太勿惊,有孩儿在,不会让那等腌臜东西污了您的眼。” 尤夫人惊魂未定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暗道:想不到贾政这棵歪竹子,倒真生出了贾珠这棵根正苗红的好笋。 “那大爷的意思是什么呢?” 贾珠正色道:“自然是请太太做主,和孩儿一起去劝阻老爷,不可再服食此等虎狼之药了。” 人常说:不为良相,必为良医。良相医国之疾,良医治人之病。 世间读书之人,只要不是死读书的呆子,多多少少都会看些医经岐黄。 贾珠自然知道,此类虎狼之药,短时间内可能有效,但药效过后,身体却必然会迅速衰弱。 如今他只盼贾政还未曾服食多久,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若不然,他怕是要准备结庐守丧了。 可尤夫人却面露难色,“这……” “太太可是有何难处?”贾珠追问。 尤夫人苦笑,“大爷也知晓,我本是个续弦,老爷自来几不爱听我说话。让我去劝他,劝不住也就罢了,怕是还会惹怒老爷,连累环儿和惜春。” 贾珠自己想想贾政素日的为人,发现尤夫人说的这些,还真有可能。 这件事他是一定要管的,若无尤夫人这个长辈做主,他一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去质问老子? 看出他的为难,尤夫人给他出主意,“或许大爷可以到万年县去一趟。” 贾珠豁然开朗。 ——对呀,老爷是我的长辈,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他的长辈。若是两位老祖宗开了口,老爷哪敢不从呢? 也是贾代善老两口离开京城太久了,不管家里的事也太久了,家里人遇到什么事,都习惯性地绕开他们两个了。 可事到如今,明显是饶不过去了。 “多谢太太提点,孩儿告退。” 送走了贾珠之后,尤夫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又转头深深地看了贾政的书房一眼,转过身来,神色晦暗不明。 为今之计,就只有赌贾政够不够命大了。
第277章 两位直白的真人 史太君那边很快就得了消息, 是贾珠亲自跑去了万年县,请祖父祖母做主的。 就算贾代善老两口再不耐烦管儿孙事,涉及到儿孙的性命, 他们哪里会不着急? 当下史太君就先到剧组请了假,让他们另聘顾问;贾代善也向老圣人请了假,让老圣人暂且孤独寂寞一阵子。 夫妻二人带着贾珠和探春,双双把家还。 嗯,他们回京之后,还是住到了贾赦的府邸里。 这不但再次证明了贾赦的正统,还意味着原本可以不管这破事的张夫人,还得跟着忙活。 张夫人:“我@#¥%&×……”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连贾赦都忍不住抓狂,“老二就不能安详点, 别整日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东西吗?” 贾代善瞪了他一眼, 但贾赦一点都不怕, “老太爷您瞪我我也要说,头一回他害死了万氏,我做主通过五郎请了马先生来; 第二回他早年的通房化作怨鬼找上门来,您二老又请托了五郎, 马先生都不稀罕来了; 这回谁知道他又弄出什么事来?咱们是可以再去找五郎, 若是五郎认识的高人们听说是他, 都不愿意来了,岂不是让五郎为难?” 一席话说得贾代善面有愧色。 他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拍板道:“这回不麻烦小傅,我舍了这张老脸, 进宫去求圣人, 派个宫中供奉来。” 倒是史太君有些迟疑。 毕竟那两次都是傅玉衡的朋友解决的, 肉眼可见的有真本事。 但她转念又一想,宫里的供奉也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宫中岂能容得下? 脑子转过弯来之后,她就默认了贾代善入宫请供奉的事。 这下贾赦也没话说了,只好让张夫人多准备补品,到时候给贾政送过去。 补品这东西不比药材,并没有明确的疗效,也不会让收到的人有任何不好的联想。 不管怎么样,多送点补品总不会出错的。 可探病只送不易出错的补品,本身就是一种生疏的表现。眼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疏远至此,贾代善和史太君又哪里会好受? 只是兄弟二人隔阂已深,这其中还有他们做父母的原因,对于贾赦的态度,他们也不好苛责,只能暗暗伤感罢了。 史太君道:“明天一早,老太爷就进宫去求圣人,你们两口跟着我去政儿宅子里。” 贾赦夫妻恭敬地应了,就送老两口去了荣庆堂休息。 除了张夫人派人通知了李纨一声,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一早,贾赦夫妇跟着史太君到来。 李纨的脸色很是憔悴,一看就是整夜没睡好。 史太君挂心儿子,见了面不等对方见礼,便直接问道:“政儿如何了?” 听见这话,李纨眼泪都下来了。 她一边捏着手绢擦眼泪,一边说:“老爷正压着大爷跪在院子里骂呢。太太劝了半天也不管用,如今还在劝呢。” 这话一出,众人就明白了,李纨哪里是担心老公公?她分明是心疼自己丈夫呢。 担心儿子安慰的史太君,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对李纨道:“先带我们过去吧。” 李纨不敢再多言,脚步匆匆地前头带路。张夫人上前,和鸳鸯一左一右扶着史太君追过去。 还未进院子,就听了贾政嘶吼般的声音,“逆子,逆子,逆子!” 然后就是贾珠清正又平稳的语调,“老爷要打我骂我都容易,但要再吃那伤身的虎狼之药,却是万万不可。”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障!”贾政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藤条。 忽然一声苍老的喝问声传来,“你要打死谁?” “母……母亲?”藤条落地,贾政神情慌乱,恨恨地踢了贾珠一脚,“是谁惊动了老太太?” 史太君扶着张夫人的手,拄着龙头拐冷笑着走了进来,“怎么,你真当老婆子不在京城,就成了聋子瞎子了?” 一句话就把贾珠亲自请她的事给盖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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