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小丫头身子骨似乎不太好,卫持在心里叹了口气,扇尖朝她虚虚点了一下,嘴上却不肯饶人:“你在尚仪局闹什么鬼呢?起来说话。” 这时候门外才传来一声迟到的通传:“安国公世子到——” “……” 尚仪局教的是正经宫规,本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可杨尚仪求薛宝儿帮忙带话时,薛宝儿问也不问要带什么话,给谁带话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之后又换上一副商贾嘴脸,跟杨尚仪讨价环节求杨尚仪教她一些后宫嫔妃邀宠时惯用的伎俩作为报酬。 杨尚仪没想到薛宝儿答应得如此爽快,更没想到她还有交换条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将了一军,杨尚仪急于给卫持报信,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报信人,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既然薛家费尽心机送女入宫学,必然存了攀附权贵的心思。 可薛家再如何富贵也只是一介商贾末流,即便薛赞善生得国色天香,若想攀附皇亲国戚,顶破天不过得一个贵妾的身份。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薛赞善终究逃不掉一个以色侍人的命格,学这些早是早了点,也并非全无用处。 况且此时屋中再无他人,教些也无妨的。 谁知这档口卫持忽然推门进来,而门外当值的竟像是全哑巴了似的无人通传一声。 被卫持撞破还点了尚仪局的名字,杨尚仪老脸发烫,赶紧迎上来给卫持请安,用身体把薛宝儿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卫持促狭地看着杨尚仪破天荒顶了张大红脸,促狭地想,宫里人都怕他,只这老妖婆不怕,时不时就跳出来给他没脸,今天好容易抓到把柄,断不能轻易放过。 薛宝儿刚要回话,抬眼见杨尚仪堵在面前,她探头探脑朝卫持望去,就看见卫持一脸促狭似要开口。 她心中发急,忙收了拿卫持做实验小白鼠的心情,从杨尚仪身后探出半颗脑袋,插嘴道:“时间不早了!下官告退!” 说着便要快步越过杨尚仪,擦身而过时,杨尚仪瞅准机会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皇后”才让路给她。 薛宝儿脚步微滞,莫名其妙回头看了杨尚仪一眼,杨尚仪则早已垂下眼帘,好像刚才那句“小心皇后”只是她的错觉。 卫持本是跑来天降正义的,现在正主都走了,便也失了捉弄杨尚仪的心情,于是转身跟在薛宝儿身后离开尚仪局。 等卫持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素心才擦着额角的汗走进屋中,小心翼翼看了杨尚仪一眼,担忧道:“安国公世子跟着薛赞善走了,薛赞善还不满十岁,您说……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要派个人跟去瞧瞧?” 薛赞善到底是个女官,人又是从尚仪局走出去的,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尚仪局难辞其咎。 谁知杨尚仪却轻轻笑起来:“小孩子过家家,能出什么意外?” 见素心还是一脸担忧,又问她:“我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有。”素心想到薛宝儿进宫学的保荐人,一颗心这才放回肚中,也跟着笑了,“薛赞善的保荐人是德宁长公主。” 杨尚仪闻言脸上笑意更浓了些,心说,这把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再没有比薛宝儿更合适的传话人了。 从薛宝儿和他一前一后地走出尚仪局开始,卫持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跟踪者身上都有功夫,数量还不止一个。 住在宫里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近距离跟踪他,卫持感觉自己离那个幕后黑手越来越近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被跟踪过,他甚至还抓到过一两个,可跟踪者无一例外都是死士,刚抓到人就没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况且薛宝儿还在前面走着,万一动手难保不会伤到她。 所以卫持并不打算抓他们,只想看看他们跟着自己到底想探听什么。 薛宝儿心事重重地走着,她想不明白杨尚仪为什么要跟她说那句话——小心皇后。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门女,皇宫里最低阶的临时工,与皇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小心皇后? 不对,杨尚仪之前说是要她帮忙带话给别人,所以“小心皇后”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她听的。 小心皇后…… 多可怕的一句话!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卫骋,怎么就没问问杨尚仪要她带的是什么话,要带给谁呢? 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穿到这个世界,她只想变成人,然后好好活着,像宫斗朝斗这种富贵险中求的活动,她半点也不想掺和。 薛宝儿恨得牙根麻,跺跺脚突地转过身往回走,她想回去告诉杨尚仪,她只是个普通人,干不了这么高精尖的工作,请她换个传话人。 谁知刚一转身就与卫持撞了个满怀,卫持站着没动,薛宝儿却被撞得弹了回去,她没好气地绕开他,却被一把折扇拦住。 “被留堂很上瘾吗?”卫持刻薄道,“还是那些旁门左道的伎俩没学够,想继续学?” 他合上折扇,笑容轻佻:“你想学什么,找我呀?爷都懂,爷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卫持:这些我在行。
第38章 密室里 薛宝儿心中正翻腾着惊涛骇浪, 感觉下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就可能没命,这事与卫持不相干,她不想拖卫持下水。 “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尚仪局了。”薛宝儿勉强朝卫持扬起一个笑脸,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脸色白到吓人,身体都在发抖。 卫持一眼看出她在说谎。 他生平最恨欺骗, 若放在平时肯定会拂袖而去,可眼下高手环伺, 他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甚至不清楚他们在跟踪谁, 他不能让小瓷娃娃一个人走夜路回去。 “天色不早了, 先回住处,落了什么明日再拿也不迟。”卫持耐着性子小声劝道。 薛宝儿却是一刻也等不得:“是很贵重的东西。世子有事先回吧, 就此别过了。” 说着拨开折扇要越过去,卫持却像山一样挡在面前, 薛宝儿往左他也往左,薛宝儿往右他就往右,活像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 薛宝儿知道骗不过,抬眼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刚想解释给他听,忽然身子一轻,她就头朝下地被人扛在了肩上。 卫持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早说了,爷都会, 你跟爷回屋去, 想学什么爷手把手教你。” 骤然间头重脚轻, 薛宝儿脑子嗡嗡的, 可她把卫持当朋友,心里一点也害怕, 甚至感觉卫持故意拔高声音说这些下流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正在强抢女官似的。 卫持扛着薛宝儿假装踌躇了一下便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疾步而去,才走出一小段路,就感觉身后跟踪他的人好像变少了。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居然有两拨人在跟踪…… 卫持心里一阵无语,他从没想过自己原来这么重要,被这么多人无声关注着。 卫持轻功了得,只要上到房顶甩掉身后剩下的尾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飞那么高会不会吓到她? 哎,真麻烦! 进到御花园,卫持扛着薛宝儿专捡曲径通幽处走,可身后那条尾巴跟得死紧,好像非要看他就地洞房似的。 卫持快烦死了,他真想扔下薛宝儿把身后那几个人好好教训一顿,顺便问问他们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可肩上的小姑娘不哭不闹足够安静,卫持即使再心烦也没有了把人扔下的理由,只好咬牙扛着她腾身而起从一座座假山上飞快掠过。 那些跟踪卫持的死士心里也很苦,勉强追到御花园已然汗流浃背,可还是一转眼把人跟丢了。 卫持扛着薛宝儿来到一处假山顶,轻轻跺了下脚,原本突兀的山顶忽然现出一个洞口,卫持一跃而下,山顶立刻恢复原状。 下到山腹中,卫持并没有放下薛宝儿,而是扛着她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山顶的动静消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薛宝儿是不是过于安静了,扛在肩上轻飘飘软绵绵好像一个人偶,难道在刚才的追逐中吓晕了? 等他把薛宝儿放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扛着她不敢上房,生怕吓到她,不敢走大路,生怕被人看见毁了她的清誉。 人家倒好,居然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薛宝儿确实睡得很香甜,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属于小美人鱼的那片深海,她悠闲地躺在一丛茂密的海藻上面,随着潮汐起起伏伏。 再也不去向往人类的世界,再也不会浮出海面去见什么王子,更不会爱上他,更更更加不会为了得到王子的爱而去巫婆那里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 就踏踏实实做个小公主不香吗? 可不知怎地,原本悠悠摆动的海藻忽然发了疯,带着她疯狂摇摆,这是……海啸了吗? 薛宝儿倏然惊醒,感觉有人在扯她,她自己则死死抱住一个人的腰拼命往人家怀里钻…… “……” “还不快松手?”卫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上砸下来,“你是梦魇了,还是真以为爷不敢把你怎样?嗯?” 他嘴上说着狠话,手却只扯着她的袖子,想将她从身上择下来。 薛宝儿真想就此睡死过去,卫持却发现她醒了,无奈地停下动作,张开手臂让她抱,耐着性子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宝儿不敢出声,也不敢松手,卫持回想着薛蟠安抚妹妹时的表情动作,试着轻轻摸了摸薛宝儿的头,温声给她解释:“刚才有人跟踪,现在安全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话一出口,连卫持自己都愣住了。 自从那两个宫女惨死在他的寝院,卫持便再也无法与人亲近了,始终有意无意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既然所有想留住的人注定留不住,所有倾注了感情的人到最后都会背叛他,或者无辜被他连累,那么他从此以后便不与人亲近,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好了。 免得到时候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他累了,真的很累,心被伤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最后一次说“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还是他十岁那年的童言无忌,才说了没几日那两个小宫女就死了。 其实他谁也保护不了,他能做的只有远离和漠视。 可能薛宝儿小动物似的娇憨让他同情心泛滥,也可能是一个人孤单久了,总想找个玩伴。 薛宝迅速在“噩梦”和“吓坏了”两个理由中选择了后者,毕竟在被人追杀时睡着,还做了梦,说出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起初,她也是害怕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卫持肩上待得越久,薛宝儿越觉得舒服,小美人鱼特质被压制得死死的,绷紧太久的身体放松下来,令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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