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从三界来此处转世投胎的鬼魂也太多了。 望着在忘川渡口大排长龙的鬼魂们,无支祁蹙眉腹诽。 看来柏麟和罗喉计都之间的仙魔大战已严重经影响到了三界的平衡。 “任篁!任篁!!”无支祁穿行在摩肩接踵的鬼魂中,四下张望着寻找他的目标。如果任篁想要找到禹司凤的魂魄,就势必要来这里。 他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但是在这里,任凭他无支祁法力如何高超,却也不敢造次,只能忍受着各家鬼魂的埋怨继续找人。 与他情况相同的,还有任篁。即便她是人界的守护神,战力强劲,可到了忘川,她也收到三界秩序的约束,不能轻举妄动。 轰隆隆—— 此时也不知三界之中到底发生了何种动荡,居然直接牵连到了忘川,致使地动山摇。鬼怪们本就因为拥挤抱怨连连,如此一震又直接惊动了他们,致使整个忘川河边鬼哭狼嚎的全是怪叫。还有那些已经登船横渡忘川的,也因此震动导致他们跌入忘川河中,呼救着浮浮沉沉几番,便沉入了河底,成了枉死冤魂。 “任篁!”就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无支祁终于在四散奔逃的鬼魂中发现了愣在忘川渡口处的任篁。他快步上前,用力钳住她的肩膀,“快走,这里太拥挤,容易出事。” “我不走,我要找司凤!”任篁的神色仅清明了片刻,又陷入了执拗之中,“我还没有找到他,我不可能离开。” 无支祁被她这番表现气得不轻,怒道:“只要柏麟和罗喉计都的战争不终止,这里的动荡就不会停止!”他指着还在源源不断往忘川渡口拥挤的鬼魂,试图用自己增大的音量让面前的人认清现实,“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因何而死!你难道希望司凤转生的人间也是这样的吗?!” 听见司凤的名字,任篁挣扎的动作稍缓,可犹豫也只有一瞬。她挣脱无支祁的手,漆黑的瞳里不见一点星光,嘴唇里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饶是无支祁,想要正面抵抗任篁的威压都需掂量清楚后果。 也就是这二人僵持的时候,忘川又一次因为仙魔开战感受到了地动。这次的地动比方才的几阵还要剧烈和持久,任篁本就因为鬼魂的拥挤站在了忘川河边,猝不及防被这震动弄得重心不稳,摇晃了几下就脚一滑跌落进滔滔河水中。 “任篁——!!”无支祁站在岸边大喝,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忘川的河水像是一只猛兽的血盆大口,一嘴吞没了掉落的任篁。 无支祁知道,若是往日里灵力充沛的人皇,是绝无可能被忘川河水吞噬的。可如今的情况不同,在刚才和她对峙的时候,他就能觉察到人皇那如同强弩之末灵流,看来之前在少阳山上被柏麟重伤还没有痊愈。 地动还未停止,吞没了上古仙灵的忘川河水却骤然平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无支祁心中一惊。 咚咚。 咚咚。 无支祁抚上胸口,感受着心跳异常的躁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罗喉计都的时候,面对强大的那种兴奋和不安。而此刻,这种情况却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什么可怕东西要出世了! *** 如果不是掉下忘川河,任篁从来不知道原来忘川河水是这么冰冷。 她原以为,自己落下忘川河,要么就像是其他鬼魂一样被消融地干干净净,要么就是能够保住金身重新出去。 但她眼下的情况,显然两者都不是。 她漂浮在水里,浮浮沉沉,渺无方向。 身上的血肉慢慢被无所不能吞噬的忘川水慢慢消融。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感。相反,她却觉得有一种超脱凡胎的轻松之感,就像是……她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副躯壳,而是被这副躯壳所困一般。 反正上头那世界里,她找不到司凤,也许就这样沉没在此处,没什么不好。 正这么想着,她倏尔听见河底深处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呼唤她。 “幽荧——” “或者说……” “人皇——” 是女娲的声音。 任篁睁开眼,便看见身下如无底洞般的黑暗尽头,竟有一点星光闪动。 可是女娲为什么要唤她幽荧? 任篁没有意识到身遭的水流已经因为自己听见了这个名字而颇不平静。 她放轻自己的身体,任由她飘飘摇摇地下沉。 漆黑一片的河底,只有那一抹光芒在指引她前行。她越沉越低,越觉得呼吸困难。脑中也开始频繁闪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有的是声音,有的是凌乱的场景。但越是靠近那道光,她就觉得自己会触发某些从未探寻过的真相。 直到抵达光芒的所在处,任篁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完全呼吸不了了。可仅存的意志反复向身体传达去摩挲光点的指令,她才能抬起自己的手臂,拼了命想去握住那道光。 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她握住的那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拳头大的东西软乎乎的,还是带着体温的,在自己的手里砰砰跳动。 这是——?!她心中已经有了个不妙的答案。 “这是你的心。”黑暗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也不是什么人皇……” ——你是幽荧。 在被点到名字的那一瞬,手中所握之物仿若挣脱了缠绕自己数年的枷锁,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任篁被这光芒刺的眼睛发疼,但胸口不断充盈的力量让她可以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完全真实的。 心脏归位不过须臾功夫,光芒消失了,任篁脚腕最后的一串铃铛也碎掉了。 最后一道枷锁解除,所有的记忆和真相都如同画卷,在任篁面前铺展开来。 *** 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浊气沉积,始为天地。乾坤稳固,盘古神殒。其呼出的气息变成风云,声音变成雷鸣,四肢变成山川,血液变成江河湖海。 而其双目,化为守卫乾坤阴阳的双生兄妹——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 他们是这世间诞生的第一位神祗。 之后万物兴盛,伏羲女娲等诸多生灵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应运而生。伏羲创八卦,设天界,肃清邪物;女娲泽被万物,抟土造人,此乃三界伊始。 烛照兄妹退守昆仑山,与神、人两界划清界限,约定不相往来。 直到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前往昆仑山求五色石,昔日从不露面的神祗才有了一点消息。 天地劫难之后,人界才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女娲因为补天的丰功伟绩吸引了一大批信徒。人来人往的娲皇殿内,无数人虔诚地跪在殿内反复向神像诉说自己的祈愿。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只脏兮兮的手摸上了供奉台的水果,趁人不备,拿了就走。 下一秒,就被看守在殿门口的几名守卫发觉,挨了几棍子,但还是蹦蹦跳跳的到处跑。 “臭小鬼!竟然还敢偷我们给女娲娘娘供奉的贡品!胆大包天!”村民们已经不是第一天发觉殿内的吃食被偷拿了,对这个亵渎神灵的小鬼自然没有好脸色看。 被骂了的小乞丐也不生气,她身手灵活的攀上了神台,站在女娲金色的神像旁咬了一大口手里的果子,清脆一响,汁水四溢:“不就是吃个水果,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就一个雕塑,根本吃不到。你看我站在她旁边吃,她都没显灵惩罚我,你急什么!” 被她这么一闹,大殿里的人们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喊着叫她下来。 为首的村民听她这话里毫无悔改之心,更是气得胡子眉毛直飞:“臭丫头!你胆敢在娲皇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下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噢哟,这么吓人!我好怕哦!”小乞丐把最后一口果肉咽下,佯作害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的把手里的果核扔了出去,精准地砸在了那位大叔的脑袋上,“你都说了要揍我了,白痴才下去呢!有本事你连着这神像一起打呀!来呀来呀!” “你!”大叔气得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其他的旁观者或是骂,或是劝的,都要小乞丐快些下去,不要污了神殿,不然女娲就不会显灵了。 “哎,我说你们,在这里拜也是没用的。你们的女娲娘娘那么忙,哪有时间在你们这儿显灵啊。你们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来生活。”她盘腿在神像旁坐下,像是教训小朋友似的,“还有这些贡品,你们贡献给神像也是放坏了,这么浪费,不如给我吃啊。我可是个活的,难道不比这神像需要这些?”说着又拿了贡品盘里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不清不楚地补充道。 众人对她这种无赖行为毫无办法,一群人叽叽喳喳在下面议论半天,就听见殿外高呼一声“大祭司到”,殿内的人才沉默下来,主动让开一条足够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小乞丐不为所动地坐在神像旁,把手指上沾染的糕点碎屑曾在衣角,抬眼就看见殿门外一只权杖先在殿内落了地。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祭袍的瘦削身影映入眼帘。 权杖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墨的发被银白高管束起,微挑的凤眼眼角还浅浅地点缀两颗银珠。 “发生何事了?”来人扫了一眼满目狼藉的大殿,沉声问道。 听围在旁边的群众七嘴八舌地将方才的场景还原了,那人才缓缓抬起头,与神台上盘膝而坐的小乞丐对视。 半晌,他才开口:“无妨,便让她吃了吧。” 这句话一下就让人们炸开了锅:“大祭司!这!这不合礼数的呀!” 那被唤作大祭司的少年转身看向身后颇为不满的民众,用权杖轻轻敲了两下地砖,阻止了愈发热烈的质问。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一具毫无感情的皮囊:“我受封大祭司,便授女娲娘娘的意。女娲娘娘慈悲为怀,定不会在意这些贡品被有需要的人拿走。不仅如此,今后若是有谁有困难,都可以来娲皇庙里拿走贡品充饥。这般,才是人界谋福祉。” 大祭司由神明亲自挑选指定,他的命令就是神的指令。所以他的话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所有人也都选择了接受。 事情处理完毕,其他人也没有聚在殿内的必要,该散就散了。只有几个侍奉娲皇殿的小厮留下来将满地鸡毛的娲皇殿打扫干净。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之前还大大方方坐在神台上的小乞丐是何时,又是如何离去的。 入夜之后的娲皇庙,静的只能听见虫鸣声。 “我还以为女娲指定的大祭司都是老头子呢,没想到却也有你这样好看的少年人啊。” 已入深夜,大祭司屋内传来的谈话声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休息。但如果稍有人注意,就会发现此刻坐在大祭司屋内喝茶的人,正是白日里在殿里胡闹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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