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世忠之后,揆叙便命人到后厨,点了好几样适合下酒的菜。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他就指挥人手,在院子东侧的小花圃旁台下桌案,一个人对月自饮。 还没等他三杯酒下肚,白氏便低着头,踏着小碎步从他身旁路过。 等从他身后走过了之后,白氏才像是猛然发现了他,略带欣喜的回身,“蓝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饮酒?” “哦,原来是白夫人。”揆叙放下酒杯起身行礼,不好意思地说,“是小生打扰到夫人赏月了吗?” 赏月,多么诗情画意的词汇。 白氏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天际那一轮比昨夜更圆的玉盘,神情如梦似幻,“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揆叙的神色稍微僵了一下,很快就不着痕迹的遮掩了过去,满面思念的说:“是呀,月色真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白氏念的那句诗,出自唐代李朴的《中秋》。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灵槎拟约同携?,更待银河彻底清。 但凡是读过这首诗的,都能明白白氏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而揆叙则是委婉地回了她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心里念着的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我俩虽相隔千里,但却两心共寄明月。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撩我,没结果。 白氏失落之余,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她认识的蓝公子,就是一个正人君子呀。 明知不该问,但白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尊夫人……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不错。”揆叙垂眸一笑,眼中似有烟花炸开,声音朗朗如清泉碧溪,带着不自觉的眷恋,“她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却恰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是……是吗?”白氏失落不已,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泪意。 她不愿在心上人面前失礼,急忙侧身,迅速擦了擦眼角,强颜欢笑,“蓝公子,天色不早了……” 揆叙心里“咯噔”一声,装作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邀请,“如此月色,若是无人共赏,终究可惜。只是不知,白夫人愿不愿意做一回小生的知己?” 唉~他一边极力想要避嫌,一边还要想法子把人给拖住,真是太难了! 好在白氏似乎不懂得拒绝他,或者说是不想拒绝他。 在揆叙发出邀请之后,她心中欢喜至极,立刻就忽略了自己说出的那半句告辞之言,欢欢喜喜地应了。 两人谈诗论词,对月品酒,直到打着呵欠的隆科多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就打横坐到了两人中间。 “二位可真是好兴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喝酒呢。” 在白氏看不见的地方,隆科多对他打了个眼色。揆叙心下了然,笑着调侃了回去,“这么晚了,佟兄不也没睡吗?” “谁说我没睡?我这是叫尿憋醒了。”隆科多嘟囔了一句,“快睡吧,明天还得去查账呢。” 他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姿态,半点也不管旁人尴尬不尴尬。 揆叙歉意地对白氏笑了笑,解释道:“白夫人莫怪,佟兄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没有恶意的。” 白氏急忙表示不介意。 然后,她就非常识趣的,以天色不早了为由,告辞了。 确定她走了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都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样?”隆科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这艳福,不错吧?” 揆叙也不恼,只是瞥了他一眼,“下回有这种好事,肯定让佟兄先上。” 这就是隆科多最喜欢揆叙的地方。 人家虽然是个君子,却一点都不迂腐;坚守自己的底线,却也能开得起玩笑。 对于那些听见句荤话,都要甩着袖子骂句成何体统的,隆科多只会嗤之以鼻。 他拿起酒壶晃了晃,听着声响判断出一壶酒已经快见底了,要欢喜地问揆叙,“她喝了多少?” 揆叙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比我多喝了两杯。” 作为一个酒桌常客,隆科多一看就知道,这一壶酒也就是十七八杯的量。 “不少了,不少了,看她这回还怎么跑?”隆科多摩拳擦掌,时刻准备捉狐狸。 对于他的心情,揆叙非常理解。 不过,这天色也实在是不早了。隆科多既然说了明天要去查帐,那他们肯定不能躲在屋子里睡懒觉。 叫人把碗碟餐具等收拾到后厨,他们俩就先回去睡了。 等下一个月圆之夜,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321章 逃跑未遂的红狐狸 月底的时候,玄真道人终于追上来了。 自从玄真道人出现在胤禛身边起,白氏就更加深居简出,甚至连日常的偶遇揆叙都不干了。 然后行径如此矛盾,真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她不出来,却不代表玄真道人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次,玄真道人虽然着了那红狐狸的道,在她手里吃了好大一个亏,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用飞剑削掉了红狐狸的尾巴尖。 狐狸修行,法力多聚集在尾巴上。每多修出一条尾巴,就是多出了一条命。若能修成九尾,那便是与天地同寿的天狐。 三界之内,唯一和狐狸修行方式类似的,便是猫妖。 只是猫妖修行,比狐狸更加艰难。狐狸只需修出九尾便可为天狐,猫妖若想真正得道,却一定要修出十尾。 最坑的是,猫妖的第十条尾巴,单靠苦修和积累功德根本修不出来,还要借助人族的言灵之力,就类似于狐狸讨封。 在即将修出第十条尾巴时,猫妖必须选择一个主人,和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 等第十条尾巴长出一半的时候,猫妖必须满足主人的一个愿望。而每满足人雷的一个愿望,就要使用一条尾巴。 按照这个逻辑,猫妖似乎永远都长不出第十条尾巴。 因为他想长出第十条尾巴,就必须满足主人的愿望。而满足人类的愿望,则需要猫妖付出自己的一条尾巴。 相对来说,只要管住自己不作恶、积极行善、努力修行就能修成九尾天狐的狐狸,简直不要太幸运。 玄真道长就曾结识过一只猫妖,因见那猫妖身上功德深厚且戾气全无,性子豁达的玄真道长与那猫妖结伴同游,甚至引为知己。 只可惜,那猫妖在连续经历了三任主人,长出又失去了三条尾巴之后,彻底崩溃了。 她情愿散尽全身的法力,做回了一只普普通通的三花猫。 玄真道人虽然把它带在身边,很精心地照料它。但凡猫的寿命毕竟有限,不过十几年,那只猫便死在了一个深夜。 也就是从猫妖朋友那里,玄真道人学会了一样法术,那就是利用妖物的尾巴尖上的毛,可以还原出妖物本来的面目。 找到胤禛之后,他当着胤真的面做法,就看见浅灰色的狐狸毛燃尽之后,桌子上便出现了一只浑身火红,唯有尾巴尖带点灰色的大狐狸。 揆叙目光一凝,肯定得说:“就是这只狐狸!” 他又问玄真道长:“道长,有法子看这狐狸幻化的人形吗?” 他不但见过絮儿的原身,更是见过絮儿人形的本来面目。如果能看看这狐狸幻化之后的人形,就更能肯定了。 只可惜,这个法术只能看原身,看不见人形。 胤禛道:“看不到人行也无妨,这也足够了。再过半个月便是月圆之夜,咱们都警醒着点,要好好,看看这只狐狸和那画皮鬼,究竟有什么联系?” 可是还没到月圆之夜,便有一个青年壮汉,领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找上门来,说是要找他那可怜的女儿。 老太太自称姓白,说是才得到消息他女婿死了,女儿守了寡。老太太便带着儿子,急急忙忙找了过来,想把女儿接回家去再嫁。 “谁能想到,我那女婿去的这么早?我女儿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可怎么熬?” 说着说着,老太太便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可怜。那青年壮汉笨嘴拙舌,劝了两句不得法,急得干脆跪了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一起哭。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这场景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胤禛……胤禛觉得,自己的演技比起揆叙和隆科多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看,看看这两位,面对此情此景,揆叙掩面叹息,隆科多泪盈于睫,好像比那对母子更加悲痛。 就连仙风道骨的玄真道长,也一手背后,一手捋须,微微抬头,摇头叹息。 胤禛左右看了看,觉得还是揆叙那套最好学,便也学着揆叙,微微撇开了眼,满脸不忍之色。 既然不忍卒睹,那就不要看了嘛。 母子二人哭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奈何在场这似个观众,一个比一个多愁善感,太容易为他们那悲痛的情绪感染,自顾自地伤心,哪里有功夫安慰他们! 这就很尴尬了。 万般无奈之下,那对母子只能把对口相声改成了单口,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娘,您别哭了,妹妹虽然婚姻不顺,但万幸咱们不是已经找到妹妹了嘛。这回可要给妹妹找一个身体康健的夫婿,不让妹妹再守寡了。” 老太太顺势收泪,一边对他们几个千恩万谢,谢他们好心收留了自己的女儿,一边催促他们把女儿白氏请过来,好让她们母女相见,兄妹重逢。 他们演得非常到位,要求也非常合情合理。若不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胤禛都要信了。 这对母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玄真道长一追上来,他们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以白氏娘家人的身份出现的。 老的老,憨的憨,老的还是个瞎子。稍微有点道德感的人,都不忍心欺负这样一对母子组合。 就像现在,哪怕知道他们两个很可能是白十找来,助其脱身的工具人,揆叙和胤禛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不忍心对他们太过为难。 隆科多左右看了看,见他们两个都沉默不语,只好挑了挑眉,自己上了。 不就是唱白脸儿做恶人吗?他隆科多没带怕的。 “这位老夫人,您这上下嘴皮子一碰,也把话说的太轻巧了吧?”隆科多抱着臂晃着腿,整一副街头混混的姿态。 偏袒又天生贵气,这套动作坐下来半点不显猥琐,只是给他添了几分痞气,揉杂着自身的清贵之气,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也是因此,那老太太愣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怀好意,睁着一双缈目,直愣愣地问:“这位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隆科多笑眯眯地说,“你家女儿当街卖身葬夫,是少爷我花了十两银子把她买回来的。按照规矩,赎身钱要是卖身钱的十倍,你想把女儿领走我不拦你,但要先把赎身钱给我。若不然,咱们就官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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