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就不管公孙兰了,比起公孙兰来,那当然还是她的情人花满楼要更重要的。 她本带着帷帽,此时此刻也嫌不舒服了,伸手就把那帷帽摘下来扔了,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来,这美人穿着一席浅色的衣衫,皮肤在太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这样一个纤细到弱柳扶风的美人,却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瞬间毒倒三个武林高手,凶性十足。 所以无论她长了一副怎么样的容颜,这些大街上的路人们也不敢盯着她的脸去看了,毕竟这是一种十分失礼的行为,而对于敢于在闹市之中杀人的江湖人来说,谁若冒犯了他们,谁的性命就很有可能不保。 此时此刻,其实他们几个人身边都没有围绕什么路人,见有人打架,许多人都绕道走了,只有两边的店里的人,不敢出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但是还是忍不住去扫一眼街心,悄悄地看一看这些当家杀人的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令人惊掉大牙的一幕。 那个身着浅色衣衫,纤纤细细、妖妖娆娆的苍白美人,她丝毫不介意自己正在大街之上,也丝毫不介意有些人的目光正暗暗地放在她的身上,她那一双玉臂,已缠到了百花楼的花七公子身上。 花七公子一袭白衫,腰带勒出窄腰,面上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几分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美人凑上来抱住他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稳,身形晃了晃才稳住。 花七公子大概是从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亲密之举的……他也的确没有这种机会,毕竟在此之前,花满楼从来都没有与女孩子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 他看不见,只能去听和感受。玉池走起路来也是很有风情的,脚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她的一双玉臂也是冷的,他刚刚在屋脊之上呆了很久,身上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这样一双冷臂如同灵蛇一般将他缠绕起来,竟是让花满楼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随即,美人忽然轻飘飘地将他一推,花满楼本就虚弱,竟是猝不及防,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美人步步紧逼,又欺身上来,扳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推。 或许因为这是玉池,这是第一个与他亲密至此的女孩子,花满楼十分信任她,对她连一丝丝的防备都无。她一下一下的推他,他就嘴角含笑,有些无奈,但也非常听话的一步步后退。 直到他的背部贴在了一堵墙上。 妖女又重新用自己的一双手臂缠上了花七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手臂延伸的那一种姿态,妖娆得要命,又让人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什么充满残酷之意的绳索一样,在花七公子的身上缠绕,好似要将他整个束缚起来,捆得结结实实一样。 花满楼也伸出了手,好似要推开玉池,只是玉池兴致上来,却不允许他说不要,啪得一声就扣住了花满楼骨感的手腕,将他的手腕也压制起来。 玉池凑上来,花满楼就感觉到她微凉而柔软的唇在亲吻他。 江湖儿女虽然洒脱,但是洒脱不羁到玉池这个程度的女孩子,却实在是没几个的,就连陆小凤,都难以干出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壁咚女孩子然后亲吻这种事。 陆小凤都干不出来的事情,花满楼又岂能干得出来? 他的头忽然情难自禁地昂了起来,一缕漆黑的头发自他耳边垂下,被玉池的纤纤玉指捻住,绕在指尖把玩。 高昂着头其实是一种非常奇异的表态,让人想到被抓住头发将脖颈送出来待宰的羔羊,咽喉乃是人体最致命的要害之一,这样子把喉结露出来,有一种让人很心惊的脆弱之感。 他的鼻尖上也沁出了一点汗水,有些无措地道:“玉池,这里是街上……” 他的唇上忽然一痛,花满楼一惊,未说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蛇女仿佛在惩罚他一样。 但玉池的语气却还是轻轻浅浅,带着一点点撒娇一般的意味的。 玉池道:“我知道的嘛……” 她又啄了啄花满楼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在花满楼嘴中蔓延开来,那是他自己唇上流出的那一点点鲜血。玉池又点了点花满楼的肩头,那里的衣服布料之上,有一道利落的切口,那是被公孙兰的剑器所划出的切口。 衣服的切口之下,是一道殷红的血线,这是花满楼刚刚所受的伤。 玉池就有些心疼地道:“花满楼,这里痛不痛?” 花满楼心中一暖,只觉得玉池实在是率性可爱得要命,他微微一笑,温声道:“不痛的,玉池,这不过是一点小伤,你不必在意。” 玉池却有些恨恨地道:“我非要在意不可……这世上,只有我才能令你受伤!” ……这发言,真的有够病娇的。 她暗金色的双眼变亮了一些,闪出了一种妖异的光芒,也幸亏她刚刚把花满楼推到角落里去了,这个角度,别人倒是看不到,唯一只对着花满楼……只可惜花满楼也看不见。 她生得实在美貌,玉池当然知道美丑,也能从周围人那种惊艳而畏惧的目光之中反推出她自己的美貌,从前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如今却觉得,花满楼看不见她,实在是有些可惜。 花满楼可以摸出玉池的长相,可是她还是想要他能看得见。 她软绵绵地倒在花满楼的怀里,手放开了他的手腕,花满楼就顺势将她收入了怀中。 其实,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还是令他觉得有一些古怪,不过比起这种若有若无的古怪感,他显然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倘若推开,岂不让她伤心? ——花满楼更在意她会不会伤心。 只片刻之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已慢慢恢复了,花满楼眨了眨眼睛,道:“玉池,你……” 玉池道:“吻一吻我,这就是解毒的法子啦……” 花满楼:“噗嗤。” 他又笑了起来,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我看你得换个法子去解陆兄的毒了。” 已经快站不住的陆小凤:“……” 玉池也忍不住笑了,她的手一晃,两根纤细的手指之间,就已夹了一颗闪着幽幽绿光的药丸,她又一抛,陆小凤伸手一接,就夹在了自己的双指之中。 他扬唇一笑,只道:“玉池姑娘,这就是解药?” 玉池道:“是。” 陆小凤就直接把那药丸送入了嘴中。 这药丸起效极快,刚刚咽下去没多久,他就已觉得手脚的麻痹已渐渐消失了,陆小凤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颇有些趣味的看着花满楼与玉池。 热情的蛇女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宣布自己对花满楼的所有权,而花满楼这样的男人,真可当得上是温柔似水,对蛇女撒娇的、充满征服欲的各项举动完全照单全收,几乎是从不拒绝的。 陆小凤身为花满楼最好的挚友,其实偶尔也会去想,花满楼到底会找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对于陆小凤这样的坏男人来说,花满楼简直就像是他的对照组一样,乃是这世上最温柔、最专一的男人,可堪称是女孩子们最完美的梦中情人。 但也或许,正是因为花满楼这个人实在是太完美,完美到令人觉得他实在是难以企及。 谁能想到,最后征服花满楼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呢? 温柔对上野性,如沐春风对上张牙舞爪,竟让陆小凤感到了一种和谐的互补。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般配,真是般配!” 不明所以的花满楼:“……?” 不明所以的玉池:“对,没错,我们就是最般配的!” 花满楼笑了笑,说了一声“是”,语气轻柔得好似是在宠溺。 无人在意的公孙兰:“……” 她已快要连嘴唇都要麻痹了,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脸上有些青紫,她本是光彩照人的,可此时此刻,无论是多么美丽的面庞,在面对死亡的阴影时,都会呈现出一种让人觉得阴森而诡异的感觉。 玉池的毒十分厉害,再过一会儿,公孙兰用于呼吸的肌肉都会被麻痹掉,她将会死于窒息。 她面如死灰,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玉池却道:“我总觉得,你嘴里一定能问出许多事来,一个活着的公孙兰,比一个死了的公孙兰一定有用得多。”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这个人死得那么痛快啦。 公孙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她脸上的肌肉也已不听她的使唤。玉池手中一晃,又是一枚药丸,送入了公孙兰的嘴里。 她当然留了个心眼,这药丸会救公孙兰一命,但她手脚的麻痹却是不能解开的。 陆小凤忽然大声道:“不错,她是个易容技术极好的人,光化身为熊姥姥,就已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更不要说或许她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叫她活着送官最好,好叫那些无辜惨死的人,能得到一个交代。” 玉池眨眨眼,道:“你说得不错……那我们把她送官?官府在哪里?” 花满楼却道:“不,等一等,我有事想要问她。” 玉池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巧合。” 上官飞燕之死,已过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来,花满楼一直待在京城,而陆小凤大部分时候也在京城。 公孙兰这样的人,说穿了,就是一个傲慢非常的人,她自以为自己的武功天下无双,所以可以随意的去掌控他人的性命,唯有红鞋子组织里的人,才能得到她的庇护。 杀掉她所庇护的人,对于公孙兰来说,乃是一种挑衅,而傲慢的人,绝不可能忍下这一种挑衅——哪怕一分一秒。 她之所以在这几个月之中没有来寻仇,或许是因为,红鞋子组织结构松散,各成员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上官飞燕之死又被神侯府接管,知道这消息的人很少,所以公孙兰一直不知道。 她昨夜杀蒋龙,今日一早来百花楼门口挑衅,是因为她昨天才刚刚得知这消息。 在蒋龙查出了别苑的主人是南王世子之后,她才知道上官飞燕之死。 这时间线拉出来一看,无论如何都很奇怪,实在是有些巧得过分了。 所以,花满楼才说,要问她“巧合”。 玉池便道:“那就把她先带回百花楼?” 花满楼微微一点头,道:“如此也好,等我们问完,再移交官府。” 正在这时,街边一茶坊之中,忽然爆射出数十根毒针来,这数十根毒针,皆是闪着惨碧碧的青光,又带着一种可怖的力度,不似人手甩出,倒像是从□□之中击出一样,直冲着公孙兰而去,片刻之间,竟已到了公孙兰身前,不把她戳成筛子不罢休! 可花满楼与陆小凤,却是早就留心了,二人反应奇快无比,刹那之间,花满楼的流云飞袖就已卷住了那十余根惨碧碧的针,以柔克刚,将那针上的力道一一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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