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道:“公孙断是什么人?” 秋星刚笑停当,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该死的人。” 傅红雪道:“如果他真的该死,我会杀了他。”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杀人的时机竟来的这样快。 傅红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惊恐地尖叫声。 推杯换盏的屋子里,人忽然全都跑光了,一个山一样高大威猛的男人,这男人穿着劲装,腰间别着宝刀。 他正在打人,他没有用刀,只是在用自己的拳头和腿脚去揍人。 他揍得人是沈三娘。 这山一样的男人正是公孙断,他的脸红的像是太阳一样,两个鼻孔呼哧呼哧的出气,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牛,他浑身酒气熏天,俨然是刚刚大醉,便冲到此地来撒野。 沈三娘一个娇美妇人,即使会功夫,会的也不精,怎能敌得过此人,她被一拳击中腹部,整个人滚了出去,痉挛着捂住伤处,痛得浑身发抖,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公孙断喝道:“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沈三娘一声不吭。 公孙断双目赤红,又走过来,意图再打。 傅红雪握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青筋也已凸出。 他冷冷地道:“住手。” ——他不喜欢沈三娘,与她之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可这世上,救助一个被殴打的女人,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 公孙断抬头,目光与傅红雪对上。 赤红是愤怒的赤红,漆黑是燃烧的寒火。 公孙断怒道:“小子,你找死?” 傅红雪冷冷道:“我不找死,我叫你住手。” 他的声音如冷泉,能叫人心里发寒。 不知为何,公孙断感到了危险,可正是这种本能的反应,却反而让他恼羞成怒。 他忽然壮胆似的哈哈大笑道:“你是秋九的一条狗?叫你主人出来,今天我一定杀了她这贱人!” 傅红雪浑身的肌肉都已隆起,握刀的手却仍然稳如磐石。 傅红雪道:“你是公孙断?” 公孙断声大如雷:“你若怕了,就该跪在公孙爷爷的面前求饶!” 傅红雪来边城的时间太短,这是他第一次见万马堂的做派。 公孙断是马空群的二把手,却能公然在这里殴打马空群的小老婆,还叫嚣着要杀了秋星,这足以证明他的残暴、跋扈。 傅红雪忽然想起昨天秋星说的那句话。 她说:“这万马堂难道是什么毁不得的宝贝不成?” 万马堂虽是马空群的心血,但却是一个跋扈、残忍的组织,无论马空群是不是他的仇人,至少这公孙断的确是该死的人。 傅红雪冷冰冰地盯着公孙断,一字一句地说:“秋星是个好人。” 公孙断哈哈大笑,豪气万天:“只可惜,她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死好人!” 傅红雪又道:“该死的是你。” 公孙断怒喝:“拔你的刀!” 傅红雪的右手就轻轻地放在了刀柄之上,他冷冷地看着如公牛般愤怒的公孙断,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不屑的、嘲讽的表情,好似已看出了这男人的色厉内茬。 公孙断大怒,拔刀,那柄精钢制成的宝刀,闪着森森的寒光,朝傅红雪的头顶劈砍而下,仿佛有万钧重量—— 傅红雪垂下了眸。 拔刀,收刀,只在一瞬。 寒光也只在这一瞬。 公孙断停了下来,他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点殷红,然后这殷红慢慢拉长,变成了一道血线,顺着他的脖颈横在了他的胸膛上。 傅红雪出刀了,只一击,他就已劈开了公孙断的胸膛,就好似在杀一只羊,如此容易。 一股血雾忽然喷出,令空气之中也满是血腥味,公孙断轰然倒下,好似一座山倒下一般,发出巨大的声响。 傅红雪杀人未免看起来太轻松了。 但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已是全然的惨白,他的眼眶通红,牙齿紧咬,浑身肌肉紧绷,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神色来,好似欲呕吐、又好似快要疯狂。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人发出的惨叫、黏腻的血液、浓重的血腥气……还有那种刀劈开身体的感觉,这一切都令傅红雪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的额头已爬满了冷汗,连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他本是站在楼梯上的,忽然,他的身子晃了晃,好似已站不稳一般,他一把捏住了木质的扶手,苍白的手上指节凸起。他试着下了一节楼梯,想要体面的离开这里…… 他忽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身子忽然无法控制的抽搐起来,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扯住了自己的衣襟,好像在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纯白色的衣裙,傅红雪满脸冷汗的抬头,看见秋星那张美丽的脸,一种剧烈的耻辱感忽然袭击了他,令他痛苦地想要死去。 他狂乱地喊道:“滚开!滚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说道最后,那语气已近乎哀求。
第56章 傅红雪痉挛、抽搐,倒在那一滩黏腻的血迹之中。 他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额头满是冷汗,漆黑的头发黏在他的脸上,让他好似是从水里被捞出一样的狼狈,而那些刺目的血也沾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显得更白、更惨。 他的牙关都在不停地打着颤。 看见秋星,他忽然激动起来,大声喊着让她滚,可是秋星却没有走,反倒是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傅红雪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忽然嘶叫一声,反手抽出了刀,一刀就要劈在自己的腿上。 电光火石之间,秋星出手,一把抓住了傅红雪苍白的手腕,制止住了他自虐的行径。 傅红雪瞪着秋星,眼角那种红变得刺目起来,他厉声道:“他……他出现在这里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你就要逼我……你就要逼我……!” 秋星那双碧绿的眼眸没什么情绪波动地望着他,然后出手如闪电,点了他的睡穴。 傅红雪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即使已昏迷,他的左手竟仍握着他的刀,死死地不肯松开。 秋星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好似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才一把抱起了他,往三楼走去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傅红雪又梦到了他的母亲花白凤。 家庭,是一个孩子与这世界最开始的联系,一个孩子若是从小生活在畸形的环境之中,那他就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爱。 傅红雪一直渴望着爱,却一直得不到爱。所以他总想着……如果我做的更好一点、如果我做的更好一点,我的母亲会不会像其他人的母亲一样,摸一摸我的头,做一碗温热的粥给我呢? 在睡梦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好似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烧一样,然后那只手又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此温柔。 那只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又在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然后就要撤开。 傅红雪忽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手,那只柔软的、温暖的手。 “母亲……母亲……” 他喃喃地喊道。 若他再清醒一点,他就可以很清楚的辨认出,这并不是他母亲的手,因为花白凤的手干枯的好似一节树枝,但这只手却细腻柔软、带着一种温暖的香气。 傅红雪紧紧地攥着这只手,不肯放开。 然而在梦中,他却依然能听见花白凤恶毒的诅咒,和失望的眼神。 ……若是她看到自己杀了人之后会如此狼狈,一定会后悔有他这个儿子吧。 傅红雪猛得惊醒坐起,满身冷汗。 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胸膛剧烈的起伏,好似被人残忍的虐待过一样,连脖子都被扼住,令他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秋星正坐在床榻的边上,用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 傅红雪惊了一跳,忽然向后缩了一下,咬着牙瞪着秋星,厉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 秋星道:“难道我该把你扔出去?” 傅红雪的眼角忽然已通红,他听见这话之后,忽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好似掩饰一般地低下了头,碎发黏在他满是冷汗的额头,让他显得异常可怜。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喃喃道:“是……你早该把我扔出去,如今你该明白了,我……我……” 秋星道:“明白什么?你是个杀不了人的废物?” 傅红雪的胸膛忽然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他激动地道:“你不该管我。” 秋星道:“叫你在街上死过去?” 他咬牙道:“我死不了。” 他这一辈子虽然活的时间不长,却实在没少受苦、受屈辱,那些屈辱和苦难,他从来都是咬着牙忍耐下来的,即使把他从屋子里丢出去,让他在黄沙漫天、泥泞肮脏的街上自生自灭,他也只会从痛苦里爬出来,缩到角落里去自己舔自己的伤口,直到第二天……他仍会忍着恶心杀人,去把他的仇人们都赶尽杀绝。 秋星却忽然笑了。 她道:“你在说这样的话之前,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你把我攥得这样紧,又说着这么凄惨的话,难不成是在对我撒娇么?” 傅红雪一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正攥着秋星的手。 他的手因为过度的激动、过度的紧张而几乎失去了知觉,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紧紧捏着秋星的手,他反射性地松开了手,又垂头去看秋星的手。 她的手上早就被捏出了红印子,在她莹白的、细腻的皮肤上狰狞的横着,足见他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气。 傅红雪忽然有一点无措起来。 他盯着那只漂亮的手,只觉得那红色的握痕实在刺目得很,他垂下头,忽然道:“……对不起。” 秋星道:“你还握着我的手喊母亲哩!你记得么?” 傅红雪:“……” 他想起来了。 在梦中,他以为是母亲在抚摸他的额头,他满心悲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秋星的手。 秋星凑到他跟前,那双过于璀璨的绿眼睛就出现在了傅红雪的面前,她身上那种云朵、糖果一般的淡淡香气,也一丝一丝地缠在了傅红雪的身上。 秋星、秋星。 不知为何,傅红雪僵直的脊背忽然放松了几分,好像闻到了这股味道,就能令他放松似得。 但他仍别开了眼,不肯去看秋星的脸,只是盯着秋星手上的红痕。 来边城的一路上,他见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在江南,他看到一个被男人碰了胳膊的女人,为了贞洁砍下了自己的胳膊,一时之间被传为贞洁烈女,人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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