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陈佑也太大方了,说为了抗贼可让我随意调动他们,我现在相信他是个好官了。” 阿楚在雒阳的那些年,其他长进未必有多大,却是见过不少次世家的贪婪嘴脸,对这些特权阶级的滤镜早就碎了个干净。 陈佑这个等级,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切切实实掌握了实权的。以她对大部分(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官员的了解,危难当头时做做表面工夫是最基础的,可是一旦要从他们手中拿下点什么,就费点功夫了。 眼下时局不定,粮草兵马是最重要的东西,陈佑割让县兵已是不易,还连带着倒贴了自己的私兵,这种做法,就是在寒门出身的官员中也不常见,更何况他还姓陈。也难怪阿楚称赞他是好官。 高玥虽然不懂其中关窍,但对阿楚的结论表示赞同。她点点头:“主人说得是。阳翟附近虽然空旷,但百姓生活不算太困难。” 高玥是被宦官收养的,在改姓之前,应是见过不少民间的困苦景象的。即便是帝都附近,贱民的生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有秦妙的经验在前,阿楚可以猜到她都经历了什么。 因此,高玥说阳翟百姓生活尚可,那应当就是真的可以了。 想到这里,阿楚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玥娘,明日先替我看一看班吧?” “看班……?”她迟疑了一下,对阿楚突然蹦出的生僻用词有些不理解。 “嗯,就是替我坐镇。城内有校场,你可以在那里训练士兵,有什么情况可以和文若讨论。” 高玥明白了,但她又抓住了另一个信息点:“您自己呢?” “我听陈县令说,四日前他打退一波黄巾,到现在都无人来犯,现在还算安稳,所以想外出看一看。” 阿楚低头摸着披风,一点一点抚平上面的褶皱,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东部波才军应该已对上了公伟(朱儁)将军他们,暂时不会往西。附近的杂兵连陈佑一人都能击退,算不上问题,玥娘和文若一定也能解决。” “所以,您是要……?”她有点固执地追问。 阿楚对她有收留知遇之恩,她对此心怀感激,因此更不愿意阿楚犯险,才会多问几句。 “玥娘不用担心,”阿楚放下披风,站起身,走到窗边铜镜前,看了眼映出的人影,嘴角勾起了笑容,“我只是想看一看,阳翟是否有什么能人异士,可以为我所用。”
第39章 “守将已经到了?” “是, 郎主,昨日傍晚入的城。 听山下郑大说,那日他们去看官兵进城, 发现领头的是个骑着白马的年轻女郎,稀奇得很。” 郭嘉闻言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手中的陶坛,里头粮酒还未饮尽, 只剩下小半坛微浊的酒液, 于是提起坛子, 仰起头将它一饮而尽。 仆僮习惯了他的不拘小节,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他喝完, 抬手将唇边余液擦进, 才问:“郎主今日下山吗?” “不下。” “您不是说要造访广元先生吗?” 青年拢了拢外袍,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 打了个哈欠: “近日有客来访, 哪能轻易离家。” …… 白马前蹄踏过杂草,缓缓停在原地。 “前面是山路,你不好走,就在这里停下吧。”阿楚跳下马,拍了拍照夜玉狮子的背脊, 替它理了理鬃毛, “你就在这里, 我马上回来。” 白马温顺地看着她,拿脑袋顶了顶阿楚的手, 是听懂了的意思。 阿楚顺手薅了把它光滑柔顺的马尾鬃: “有人来牵你, 你踹他便是。 好啦, 我走了, 你乖乖呆在这儿。” 照夜玉狮子晃了晃马尾,阿楚笑了一声,摸摸马头,转身向山上行去。 据荀彧所说,郭嘉迁入山林也是半年之内的事情。似乎是在外出时察觉到了黄巾的蠢蠢欲动,从而推测出起义的可能,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仆僮隐居起来了。 阳翟境内共两座山,荟萃山位置偏远,离城门有一段距离,而另一座三峰山则近得多,在城内西南角,背靠着隅水,就是她眼前这座。 荟萃山太偏僻,不宜居住,郭嘉所说的隐居,大约就是在这三峰山内了。 阿楚今日穿了身崭新的赤色直裾,脚踩双鹿皮小靴,身上披的还是昨日那件猩红绒披风,腰上佩着削铁如泥的轻巧银剑。 她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加上昨日入城时声势不小,山畔的住民们一见到她的白马红衣,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只是她脚步匆忙,手又按着剑柄,行路时面无表情,看上去实在不是好相与的模样,一时竟然没人敢上前搭话。 周围人的想法,阿楚是不清楚的。她还在拧着眉思考。 阿楚没有官衔,因此哪怕实权略大于他的监军职位,也是不能称作上下级的。 天下未乱,刘宏好歹还坐在龙椅上,她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拉拢人才,告诉他们自己心中大计,荀彧如今最多也只算她的同僚兼好友罢了。 因此,他能提供给自己郭嘉的线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说不定还是看在朝廷的份上,阿楚当然不能再觍着脸去问“怎么请他出山”这种事情。 因此,她现在唯一能与之讨论的,居然只有系统。准确的来说,是和系统讨论它储存卡里那本可靠性存疑的小说《三国演义》。 ……对,就是那章出现在两千年后小学课本里,人尽皆知的三顾茅庐。 阿楚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如果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就翻遍所有可行的参考,抄也要硬抄一套方案出来。 ——谢谢你,罗贯中。 系统端起腔调给她念书: “刘备说‘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来见先生’,僮仆说记不得这么长的名字。” 阿楚听到“汉左将军”时,嘴角撇了撇;听到“豫州牧”时,脸已经彻底垮了下来:“我没连说长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系统安慰她:“没事,郭嘉和诸葛亮应该差不多,你也没有吹牛的机会。” 阿楚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她的思绪又漂移起来,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诸葛亮今年三岁了,等胤谊先生从诸葛珪手里接下他的儿女,我就可以直接绑走诸葛亮,不用顾茅庐了。” 系统很实在地提醒她:“醒一醒,诸葛亮今年才三岁。” “…总有一天能!” 阿楚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说完这句话,又变成了苦瓜脸。 她和老男人有壁啊。如果刘备当时只有十四岁,诸葛亮也愿意跟着他出来吗? 年龄不重要吧……? 不过仔细算下来,现在的郭嘉年龄也不比她大多少啊。当务之急是把他给骗到手……啊,要不请他喝酒?不过,什么人送的酒他都喝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编出一套坑蒙拐骗隐居人才的说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唤声: “亭主是来寻人的吗?” 阿楚一愣,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身着麻衣的青年男子。 这年轻人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袖子挽到小臂,裤腿处甚至沾了泥尘,嘴中吐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符合人设: “亭主昨日入了阳翟,今日便来三峰山,是为了见某人吗?” 阿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对方的猜测完全准确。她微微皱起眉: “你是谁?” 男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自我介绍了,忙拍下袖口,对她不太熟悉地揖了一揖: “啊,在下颍川石韬石广元,乡野之人罢了。 只是见阁下白马停于山下,又在山间徘徊,似是有事,才冒昧来问一句的。” 这人说话倒是不难听。 阿楚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不问他为何叫自己亭主,简单地报了姓名,直截了当地把答案抛给他: “在下伏楚伏异人。此番前来,是受友人之托,前来拜访他的一位故友郭奉孝的。” 郭家父母早已不在,如今需得由独子主持事务,因此郭嘉虽未到加冠的年龄,也早早取了字,方便称呼。 石韬不多过问她口中的“友人”是哪一位,好像只是为了确认她来的目的。他闻言走上前,对着阿楚露出爽朗的笑容: “既然如此,亭主请跟我来吧。韬今日正想去拜会他呢。” …… 酒喝得差不多了,再多饮便要醉,不宜待客了。为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客人,在家干等着也太无聊,左右无事,郭嘉便取了墙上落灰的七弦木琴下来,试着抚一抚。 寒门不比世家,他虽有才智傍身,君子六艺却学得马马虎虎,与友人相差甚远。琴对于他来说,的确只是个彰显自己士人身份的摆设而已。 在这个没有科举的时代,寒门若想出头,只有努力打造名声一条途径。更何况,出仕是一回事,遇到真正赏识自己的上级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对方是怎样的身份地位……这对于世家子而言,或许是考校的重点,但对于郭嘉自己来说,却是不那么重要的。 只要能力出众,其他问题放一放,也没关系。 他伸手按住琴,伸手勾弦,老旧的瑶琴发出古怪的声音。 郭嘉:“……” 太久没用,跑音了。 他从善如流地放弃了这个陶冶情操的娱乐活动,拍拍衣服站起身,从书架上取出昨日未看完的竹简,准备继续翻阅,却听到外面一阵轻快的脚步,仆僮又拉门进来了。 “郎主,广元先生来了!” 郭嘉放下竹简,微笑了。 “不止广元一人吧?” 童子啊了一声,张嘴还想补充什么,郭嘉却已自顾自换上木屐,一拍他脑袋,擦过他走出了房门。 童子连忙追上。 郭嘉没有直接去迎接,反是站在来人的视线死角,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门前的来客。 仆僮站在他身边,半晌只听到他喃喃了一声:“怎么这么小?” “??” 他有点不明所以,还想出声问郭嘉是什么意思,他家郎主却已经放下手,拍拍他后背: “行了,广元已经走了。 你让她在外头等着,把见面礼取来我看看。” “郎主,我们难道还要收见面礼吗?” 郭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怎么了?” 仆僮默默把那句“你平时都不见的”咽了下去,乖乖传话去了。 …… 阿楚没想到,石韬真的只是个带路的,把她领上了郭嘉那座草庐门口,就和她告别离开了。 门口小童迟迟不回来,她只好抱着臂环顾四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天。 系统:“他应该不会晾着你太久吧?” 阿楚:“他要是不想晾着我,就不会晾着我。” 系统:“够意思啊秦楚,听了你说的话,我就听了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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