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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没说完，桐壶帝大怒，咳嗽着训斥他：“一句无辜就能解释你犯下的天大之事了吗？就能掩饰过那个孽种的身份了吗？！你从小和皇后感情很好，我以为你们是母子一般相处，想不到你竟然做下这种事！” 老天皇当场召来了左右上值的将士，命他们将婴儿当众摔死。 “父皇？！”光华公子面色惨白，大喊一声就要挣扎，却听到老天皇处置的话还没说完：……将藤壶皇后同样赐死，对外称日后她将远远的前去出家修行。光华公子流放须磨，明日就启程。曾经帮忙和隐瞒过的王命妇等人也一同赐死。 “……父皇？”光华公子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老天皇会做出这种决定，呆在了原地，“皇后她只是……” 他迫切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老天皇就虚弱的咳嗽起来，又咳出了很多血，他的身体顺着位置开始往下滑，光华公子担忧的想上前扶人，可他还在被左右将士牢牢挟持待在原地。 “就到这里吧。”老天皇悲痛得老泪纵横，转身踉跄离去，不愿再多留一下，他无法再面对这些事情了。只有最后一句话交代给旁边的人，“把朱雀传唤过来……” “父皇！父皇！”光华公子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但他现在怎么呼喊，都得不到回应了，他眼睁睁看着面色木然默默流泪的藤壶皇后和那个婴孩在大殿上被处置，自己则被架着拖回了二条院，门口全是把守的将士。 许久，妻兄头中将来了。 他悲愤交加的带来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妹妹葵姬在消息刺激之下生产了，又因为怨灵作祟，葵姬在咽气前生下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子，那孩子面色铁青，小身体上满是手指印，是被怨灵在腹中活生生掐死才生下来的。 就连死后，那怨灵也不离开葵姬的身体，一言一行说话怪异，像模像样的照顾着那个死婴，在葵姬父母亲请来的高僧念咒下，怨灵只是发出了猖狂又怨毒痛快的大笑，整个产房都回荡着她的笑声，最后，还是在葵姬父母亲的连声哀求下，怨灵才声音渐小，离开了葵姬的身体…… “六条妃子！！”光华公子怎么不知道那怨灵是什么人，她居然嫉妒到连他怀孕的正妻和新生儿都容不下。 眨眼间，他的挚爱和妻子都已经逝去，他仅有的两个孩子也消失了个干净。光华公子被弄得近乎崩溃，却又在夜里听到了钟响……那是新一轮噩耗： 老天皇白天悲怒交加下几次吐血，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把位置传给了东宫太子朱雀，刚交割处理了朝事，就在夜晚逝去了。从明天开始，天皇就是新任的朱雀帝了。 光华公子如遭雷击，就算他再不承认，他也知道疼爱他的父皇这次是被他气死的。痛苦之下，光华公子悔恨无比，哭喊了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木然的光华公子气若游丝的躺在牛车上，喉咙干涩，疼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头昏脑涨，四肢无力，他的周围传来阵阵颠簸的感觉。这是就算昏迷也要把他搬上车子前去流放了。 光华公子却躺在牛车上一动不动，眼神死寂。就算没有和人告别就要被流放出京，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这片故地。就算他的行李没怎么收拾，车上只草草堆着几个小包袱，赶车人也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侍从，光华公子也都不在乎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了。心中充斥着的只有无尽的悔恨痛苦和愤懑。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下错事，痛苦为什么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两个可怜的孩子都没有叫过他一声。也愤懑六条妃子怨灵的纠缠不休。 他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下半辈子将生活在和六条妃子的纠缠中直到永久。光华公子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沉沦的噩梦，可无论如何他都清醒不过来，只能这么持续煎熬下去…… “到这里吗？”幻境外的杨戬突然出声问。 “不急，你们尽全力，再把时间线往后推一推。”藤雅低声说着什么，小鼬若有所思。 很快的。 光华公子孤零零的被流放须磨已经两年了。 他过得像普通百姓一样苦，平安京的消息都无法传递过来，因为朱雀帝的外家当道，把光华公子一脉都打压了下来，人人不敢与他联络往来。 附近有一个叫明石的地方住着一位道人，他的女儿明石姬柔美温婉，这段时间中一直陪伴着光华公子，以获得他的垂怜。 但光华公子对这些都没有了兴趣，日日沉浸在噩梦中。他现在的脸上满是胡须，海风吹粗糙了他的皮肤，常年劳作也使他那双好看的手变得面目全非。他肉眼可见的沧桑成熟了起来，平时只穿着麻衣，沉默到有时候一周也不说一句话。 五年后，六条妃子怨灵再没有出现作祟过，光华公子接受了明石姬，明石姬为他生下一女。一家四口就这么像普通百姓一样和乐的生活着。光华公子什么都不想了，反而由衷的感激现在这样的平静日子。 可好景不长…… 他的妻兄头中将终于找到了机会前往明石探望光华公子，也像是平安贵族们习惯的那样，在某个光华公子不在的夜晚，他和明石姬度过了一夜。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光华公子彻底被激怒了，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冲了上去，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被明石姬和头中将同时背叛，也被默许的明石道人背叛。 多年的普通生活已经让他无法再认同贵族习惯。或者说，让他无法再接受情人过夜的制度。明石姬已经相当于他的正妻了啊。 推搡中，光华公子不慎摔倒，就这么在悲愤中昏迷了过去…… “就到这里吧。”藤雅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 光华公子怔怔的再次醒来时，目光沧桑而成熟，不似一个年轻人。他盯着头顶上华美的带花纹的垂帘，坐起来听到外面院中侍女们的细微动静，再看着周围殿里的用具无一不是精美的珍品。光华公子茫然的举起双手，看到自己细皮嫩肉的模样，下巴上也没有杂乱的胡须，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他终于也舍弃原有身躯，灵魂前往到别人的身体上附着下来了吗？但周围的环境为什么这么眼熟？看書喇 “殿下，大唐的客人求见。” 下一刻，惟光大夫在门口出声禀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稳镇定，一如往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唐的……客人？”光华公子沙哑的勉强出声，依稀从记忆中翻出多年前的那件往事，终于隐约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什么意思，他回来了吗？他还是年轻的他吗？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光华公子呆滞了半天，突然跌跌撞撞的冲出去，连外衣都没有披上，不顾自己的狼狈模样，：“——去驾车！快去驾车！我要进宫！” 光华公子热泪盈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也顾不上和那几位大唐贵客交谈。 是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时间段的父皇还活着！葵姬也活着！藤壶皇后和六条妃子也活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光华世界终结 两炷香后,光华公子驾车来到了宫中，匆匆赶到清凉殿。当他抬头一眼看到还神采奕奕，对他面含慈和微笑的父皇桐壶帝时，光华公子顿时泪崩了。 “快快,快别哭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来做主！”老天皇看到成年的爱子突然泪洒当场,一下子被镇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的站起来，连忙去搀扶光华公子,非要听到个四五六来。 “我……”光华公子抱着老天皇的膝头,不好意思的止住泪。 加上梦境中活过的那些年岁，他的年龄也不比父皇小多少了，泪洒当场是刚见面情不自禁,真让他抱着膝盖哭诉自己的委屈，光华公子臊着脸也做不来这种事。 “我是大病之下做了一场可怖的噩梦。”光华公子却不得不在关心的老天皇的追问下含糊说着，“梦见……我往日的种种不端行为引来了许多妖鬼。” “哎呀。”老天皇顿时抚掌惊骇的赞同道，语重心长,“这是神灵在以灵梦警示于你！快改了吧！”他往日也对这个孩子的荒唐行径有所耳闻,时常委婉规劝光华公子不要那么沉迷女色,也派人压过流言，可小道消息还是沸沸扬扬的传了出去。 “……”光华公子低头应下,饮泣吞声，一想起自己梦中的场景便十分悲伤悔恨。重回年轻时的人生，让他生出了许多以前的躁动,但成熟了的光华公子已经能看清,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花费了些气力安抚好老天皇后,离开了宫中，忍了忍，没去见藤壶皇后。粗算他也有起码十几年没见过藤壶皇后了，但现在他脑袋中乱糟糟的，本能的先去见了父皇后，以后要怎么办，光华公子觉得自己还得，还得想想…… 他早就忘了还在二条院中暂住的大唐贵客一行人。在他度过的几十年人生中，那几人不过是匆匆过客，光华公子把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派人调查“六条妃子”，“紫儿”，“明石姬”几人上——一时间，他既不去找别人寻欢作乐，也不去亲近笼络他还活着的正妻葵姬，整个人看起来有固态萌发的趋势。 大古有点焦急。他心地很善良，不愿看到光华公子走原本老路，也不愿看到小鼬他们的努力白费：“……难道我们都白费功夫了吗？” “再看看。”藤雅挺能沉得住气，开口解释，“就算光华公子一点都没改变，头中将和藤壶皇后那两边的真相也通过梦境告诉他们了，事情不会发展到最坏的结局。” 况且，她也不觉得费那么大力的一场梦境什么效果都没造成。一行人很沉得住气的继续静观其变，果然慢慢看出了细微的不同： 六条妃子从上次的事情后，决定削发出家修行赎罪。这中间她忍住了没有去找一次光华公子，而光华公子也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个老相好似的，也没有联络过六条妃子——他简直是在避着人走。 头中将梦醒后冲过来和光华公子大吵了一架，先去拜祭了夕颜，又派人去寻找夕颜给他生的、还流落在外下落不明的女儿。 藤壶皇后宫中离开了一位年老普通的宫人，更是除了有心人外没被注意到的小事情了。 而光华公子……此后的一段时间仍然没有找其他闲杂人，只是一味寻找着紫儿，并且想邀请明石姬和她父亲明石道人到平安京来——只和自己有过亲密接触、性情温和可亲的几个女子此后厮守下去，是他现在最期望的。 一场大梦中最让光华公子感受深刻的道理就是：并非只有男子才能驯服女子，反之也是很恐怖的，人能选择到当前的优秀之人，已经很该知足了。不，六条妃子那种情况可以说是鬼怪对人类的独占和圈养了。这导致他现在压根见都不敢见六条妃子，更不敢再生出撩拨或者迫害的心思。他学会了知足，沾花惹草的野心只剩那么少了，连见藤壶皇后都正常了——不过这其中说不出有多少分影响是因为牵线搭桥的王命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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