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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蕾拉好奇地问。 比利漠然地盯着她，在经过了那家疯人院的手术治疗之后，他几乎瘦脱相了，眼窝深陷像是骷髅一样，在并不明亮的烛火里，显得恐怖而阴森，蕾拉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我去找科尔夫人了。”她把盘子收拾了一下，夺门而出，在门口大口地喘息着。那样的眼神，她看到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比利时，比利也是这样审视着她。 她发现自己拥有这样奇异变化的时候，不同于汤姆的兴奋。她是恐慌的。因为科尔夫人和劳伦先生说，汤姆里德尔是怪物。那她也是跟她一样的怪物吗？蕾拉下决心一定要把它藏起来，就像是对待丑陋的伤疤一样把它紧紧地捂住。她几乎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的特殊，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汤姆，观察他，但从来不敢上前去跟他说：我是跟你一样的人。因为她不想跟他一样变成怪物。 他们喜欢的是乖巧的蕾拉，而不是身为奇怪的人类的蕾拉，拥有奇怪能力的蕾拉，怪物般的蕾拉。那些会让餐具飘起来的能力，会让她突然感觉轻盈的能力，是不是像是阑尾一样。正常的人类已经退化掉了，可只有她，只有他们仍还拖着逶迤又累赘的尾巴。好难看，好恐怖，不能让人发现，所以要好好地藏起来。等到他们看到蕾拉的尾巴，他们仍会付出甘霖一样的爱吗？ 她站在太阳里像是一朵向日葵一样毫无阴霾地笑着，汤姆里德尔从她身后的树上坠落在庭院的野草地上，那是这座建筑的庞大阴翳，从身后笼罩向她，侵蚀着她。 2 在偷听到汤姆跟劳伦先生的对话的时候，蕾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奇怪的人，竟然不只是她和汤姆两个人吗？她的同类们居然能够坐满一个学校吗？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孤单的人。她喜极而泣着，像是常年流浪的人第一次找到了收容所。 第一年暑假汤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改变了很多，变得比在孤儿院的时候更凶狠，但也内敛了很多，他学会了藏匿起自己的獠牙。那时候，失去了孤儿院唯一的同类的蕾拉变成了最孤独的人，她只能眺望，眺望着那并不牢靠的未来。她会想，劳伦先生和汤姆是在骗她吗？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一所学校，或者她并不符合进入学校的要求，在到达年龄的时候被筛选了下来。为了获得同伴（即使她在此之前从未向汤姆展露过）的认同，来让摇摆不定的心绪安定下来，她又复刻了一遍汤姆所做过的事情，像是摇摇地在致敬——她把比利的玩偶兔子又一次吊在了房梁上。 是这样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得到认可吧？蕾拉想。 “蕾拉，我是说，你根本没必要去上汤姆的那个学校。”科尔夫人劝说着：“我从没有听过那个学校的名字，虽然劳伦说他知道，但他总是喜欢说大话，我不太信任他。我们可以去上公学或者夜校，那里都能够学到知识。” “科尔夫人，我想去。”蕾拉坚定地说。 一直混迹在正常人里，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异样，否则不牢靠的信任和爱总有一天会坍塌。蒲公英会在一阵风里被远远地吹开，所以她永远都不会找到自己的家。 “先生……我也可以去读书吗？” 一双温柔的手揉了揉她微卷的长发，“会的，等你再长大一些。” 蕾拉等待着，等待着。她坐在窗户边，时常地眺望着。破旧的风车呼啦啦地转悠着，跟她一起等待。 3 一开始科尔夫人觉得由汤姆一个未成年来送入学通知书有些不太靠谱，她仍觉得蕾拉去上公学对她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过在她看过那张纸（蕾拉偷偷看了一眼，只是一张白纸） 之后，她欣然地同意了蕾拉的离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蕾拉站到汤姆的面前，他比起去年暑假长高了很多，蕾拉不得不要扬起下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在上学之前还要去一次对角巷，把这些东西买齐。”汤姆递给了她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蕾拉迟疑地问：“我是说……” “会。”汤姆打断了她：“这是教授交给我的任务。” 在汤姆说话的时候，佩格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好奇地盯着蕾拉看。蕾拉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主动地凑近了她。佩格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弯起了眼睛看着她：你好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蕾拉并不能听懂佩格说的话，但是能够感受到佩格的善意：“它好像很喜欢我。” “她不喜欢任何人。”汤姆冷冷地说。 汤姆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蕾拉的好心情，在吃饭的时候，她好几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很高兴？”比利有些艰难地说。他显得比同龄人迟缓太多。他还抱着那个兔子玩偶。连科尔夫人都有些纳闷，他在遭受了这么大的精神刺激之后，居然还没有对兔子产生阴影，无论走到那里，都紧紧地抓着这只脏兮兮的兔子。 “是啊。”蕾拉扬起笑容：“我要去念书了，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比利努力地想要措辞，恭喜她，可是嗫嚅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僵硬又别扭地拍着手心，他非常用力，把手心都拍红了。 在蕾拉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天，比利定定地看着蕾拉，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像是要脱眶而出一样：“蕾拉！蕾拉！蕾拉！”他用他还在变声期里，尖细又嘶哑的声音机械地重复着蕾拉的名字：“蕾拉！”他一直盯着她，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抖动着，像是想要哭，也像是想要笑，但最后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做出来，他很早就失去了这项简单的能力。 一直到蕾拉消失在转角处，他还像是雕塑一样伫立在原地眺望着她，涩滞呆板地叫着：“蕾拉！蕾拉！” “La……Layla！”
第95章 你与我 蕾拉穿着崭新的小皮鞋，街道上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水洼，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不让它溅上泥泞，抬起头的时候汤姆已经走远了，她慌慌张张地加快了脚步，而汤姆发现她落在了后面，站在原地等她追上来。 “我……我真的是巫师吗？”蕾拉轻声地问，她结结巴巴地看着汤姆俊秀的侧脸：“我丶我是说，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原来我是巫师，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所巫师的学校。” “当然。”汤姆微笑着说：“我们一样，都是巫师。在霍格沃兹你会遇到更多巫师。事实上，这些不知道魔法存在的麻瓜才是可怜虫，他们永远都别想涉足这个神奇的世界。” 汤姆已经不是蕾拉记忆的模样了。在他第一次回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显现出了跟小时候乖张阴沉全然不同的模样。可是蕾拉还记得在走廊尽头冷酷地对她说：“证明给我看。”的汤姆。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在这一次见到汤姆的时候，除了在蕾拉跟他的那条奇怪的蛇接触的时候之外，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一个优秀的学长，善解人意，风度翩翩，他对那个新奇的世界好像了如指掌，博学又自信，无论蕾拉提出什么问题，他都能够回答她。 蕾拉情不自禁地想，在汤姆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也会像是她一样不知所措吗？ “我的父母也是巫师吗？”蕾拉问，她有些紧张：“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你的父亲的确是一名巫师。”汤姆说：“不过在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那我的母亲呢？” “她是麻瓜。” “麻瓜是什么？” “没有魔法天赋，就像是……科尔夫人那样的人。”汤姆稍微停顿了一下，蕾拉细心地注意到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蕾拉问。 “没什么。”汤姆轻描淡写地说，不着痕迹地挥了挥袖子。 汤姆最后在破釜酒吧前停了下来，示意蕾拉跟上来。那是一家很狭小肮脏的酒吧，蕾拉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它，直到他们一起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也很破旧，光线黯淡，看不清彼此的脸。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这两个年级都不太大的小孩，大声地笑着：“斯拉格霍恩这个家伙，又让他的学生来做苦差事，自己躲着享福。” 说话的人有一把大胡子，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看起来有些恐怖，蕾拉躲在汤姆的背后偷偷地探出头，而汤姆面色如常地向他颔首，然后低声对蕾拉说：“马上要到对角巷了。” 蕾拉穿越黑暗漫长的拱道，终于顺着光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他们两个走出去之后，身后的砖块抖动着，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条路，墙缝严密结实地嵌合在一起。而在他们的面前展开的，这是一条繁荣热闹的街道。 她的头顶上飞着各式各样的猫头鹰，长耳鸮丶雪鸮丶猴面鹰，它们扑扇着翅膀穿过耀眼的日光，最后在它们的主人肩头着陆。只相隔着一扇墙，但是在街道上的人的穿着与街道另一侧的人完全不同。蕾拉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穿这种袍子，而有些人的服饰好像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沿街店铺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里面的男巫女巫们进进出出，偶尔也会有像是蕾拉一样大的小孩出现。 “我……我先去买长袍可以吗？”蕾拉攥着袋子，转头看了一眼汤姆征求他的意见。在出发之前，汤姆已经把学校的补助连同写着上学需要购买的东西的羊皮纸一起交给了蕾拉。 “当然可以。”汤姆他细心地把蕾拉头发上的猫头鹰白色的羽毛拍掉，才慢悠悠地说：“我会在这里等你。” 蕾拉好像还想说什么，汤姆用低柔的声音打断了她：“你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吧，蕾拉？两年前我也是做的这些。” 汤姆好像总是能够抓到那点分寸，还有人心里转瞬即逝的情绪。本来蕾拉还在迟疑，因为她对巫师界是全然陌生的，希望汤姆能够跟她一起去，至少有一个熟悉的人，她面对其他人不会那么紧张。但是汤姆已经这样说了，她没有道理再坚持下去。蕾拉抿了抿唇，转头看了一眼汤姆，他朝蕾拉微笑着，无声地鼓励着她。但在看到她彻底进到长袍店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朝着长袍店的方向看了一会，旁边空白的墙壁上贴着一些魔法部的通缉令，他漠然地扫过去，然后把手伸进背后衣服的兜帽里，把佩格拽了出来。 已经到对角巷了吗？佩格像是刚刚被吵醒，不过幸运的是她没有起床气。即使被汤姆有些粗暴地惊扰了睡眠，还是很高兴地问他。她本来是在汤姆的袖子里待着的，不过可能是觉得汤姆的袖子总是会动来动去，让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在汤姆还在跟蕾拉友好地交流的时候，她顺着袖子往里面钻，最后钻到了兜帽里，安稳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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