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就像那一闪而逝的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就像这个看不到曙光的夜晚,是真实而深切地存在着一样。 冰凉的手自然而然地钻进大手里,没让他来得及看见自己的指尖,伊薇安带上被装进结界里的脑花,凝聚出骨杖,无视身体发出的抗议,开启了传送。 —— 一片狼藉的涉谷之光大厦顶部。 虎杖呆滞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通红的眼睛下是另一双死性不改的眼睛,宿傩还在喋喋不休地发泄着自己的恶意,尖锐的话语就像染血的利刃一刀一刀刺入虎杖心里。 鲜红的心脏千疮百孔,虎杖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有些不为所动。 身旁是了无生息的同伴,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捏着棕色的小包,泪水泅湿了深色的衣料。 耀眼的光芒一闪而逝,留下两道相携而来的身影。 虎杖这才抬起头,红肿的眼眶看向他们。 伊薇安一眼就看到了他肿起来的眼睛,她不去猜测他究竟一个人躲起来哭了多久,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和五条悟沉默地走到他身前。 五条悟一直都知道这些孩子们的心性,他们勇敢无畏,热血却不莽撞,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和衡量方法,他们是他对咒术界最后的容忍和底线。 伊薇安的话就像一记预防针,尽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一幕—— 一手带大的孩子面色灰白地倒在血污里,凭借普通人的体质亲手打破「禅院」这个姓氏的真希,和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熊猫,视线落在虎杖手里变形的小包上,湖蓝色的眼睛染上了腥红。 隐约察觉到了五条悟身上失控的咒力场,伊薇安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悟。” 五条悟没有生气,他回握住掌心里怎么也捂不热的小手,笑容核善,“别担心。我只是……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马上就会回来。” 他需要发泄。 稍微宣泄一下情绪也好。 伊薇安垂眸,乖巧地松手,黑色的宽大衣袖迅速落下盖住已经蔓延到整只手的乌青。 从虎杖的角度,正好看到了魔女小姐颤抖的指尖,他不自觉睁大双眼。 伊薇安目送着五条悟一步步向那两只被单独关起来的诅咒走去,指尖动了动,解除掉透明的结界,这才对虎杖摇摇头,笑了一下。 虎杖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听话地没有开口,只是迅速从悲痛中抽离出来,起身走到伊薇安身前。 将皮肉和骨骼生生剥离的痛楚几乎占据了伊薇安的所有精力,她咬紧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这才把即将冲破齿关的呜咽咽了回去。 她很清楚…… 这个世界在抗拒她,在排斥她,在试图抹杀她。 每个世界可以容纳的力量有限,她的存在会让原有的限度崩坏,也会在某种程度上破坏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 原本并不会这么严重——从她可以重新取回力量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某些方面上认可了她的存在。 至于是什么方面……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毫无保留的笑容,她大概可以猜得出是在什么方面。 可是,那些接纳她、认可她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且,她完全无视规则的警告,一意孤行地改变了既定的时间线,甚至不惜把某条时间线强行拉到了九百年后。 尽管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但这个世界的本源不是魔力,这是不可否认也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异国的贵族在本国的土地上划分土地圈养士兵,再次被划入抹杀名单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她不后悔。 让五条悟那个喜欢吵吵闹闹的幼稚家伙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什么也做不了的小黑屋里这种事情,可不是伊薇安的作风啊。 那家伙还有想要实现的理想抱负,还有一群需要庇护的孩子,还有……等待他归来的她。 怎么能就这样一个人偷偷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呢? 这种事情她才不会允许。 “伊薇安?” 伊薇安抬眸,看见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小心翼翼的担忧——就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孩子,再也难以承受任何的失去。 她忽然有些难过。 挣扎着抬起手在那颗乱糟糟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露出灿烂的笑容。 “砰——” 沉闷的巨响在头顶上炸开,黏连的血肉骤然撕扯开发出的粘稠声响钻入耳道,破碎的内脏和着血肉四下溅落。 就像两坨炸开的红色烟花。 伊薇安头也没抬,轻轻说了一句:“没关系,别担心。” 虎杖楞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快地让他无力捕捉。 眼看五条悟就要转身处理他们身旁的脑花了,伊薇安强忍着剧痛收回手,宽大的衣袖盖住了手臂上血管凸起的乌青。 她眉眼弯弯,是虎杖从来没见过柔软。没有耀眼的骄傲,也没有明艳的张扬,清澈的眼底仿佛平静的湖面,安静地注视着老师。 他的心底突然升腾起不安,可是他又找不出那一丝似有似为的不安来源于哪里。 伊薇安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更何况,这里还有五条老师,只要有五条老师在,就算一时难以接受,所有的一切还是会慢慢回归正常的,对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不再理会内心深处不断嘶吼的声音。 69、新婚礼物 涉谷之光大厦顶部。 伊薇安一开始就在把脑花身上的结界消除掉了。但她可还没有疼到老糊涂,外部的结界足够禁锢住他的行动了。 五条悟现在打算做的,就是再一次、亲手杀死眼前这具挚友的身体。 确切来说,是让这只夺取了挚友身体的诅咒好好忏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脑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透明屏障消散的第一时间,就召唤出了这具身体收服的最强咒灵,试图在没有人关注到的情况下溜之大吉。 果不其然触碰到了一层不管尝试什么样的攻击都没办法消除的结界,他又打算从地下突破,没想到坚硬的地面下居然也有那层看不见的屏障。 看起来似乎是完全自洽的圆形。 啊,看来这次是真的栽了。 占据着夏油杰身体的脑花干脆盘腿坐下,打算好好观察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一观察,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反倒是发现了那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身上居然还残留有宿傩的意识。 只不过在没人搭理的情况下前一秒还嚣张得不得了的千年老诅咒一副终于接受了现实的样子恹恹地缩了回去。 甚至在感受到他的视线后还轻蔑地斜睨了他一眼。 脑花觉得很淦。 毕竟谁能想得到封印了一个五条悟居然还会再来一个搅局的女人。 更想不到的是砸场子的女人还成功地把混了九十多章才成功封印的五条悟又给放了出来。 这下直接全军覆没。 按照那两个疯子的恶毒说不定过个几十年诅咒也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得了…… 洗洗睡吧…… 也别挣扎了。 人生大起大落落落的脑花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高大男人,叹了口气。 身体里的疼痛不断啃噬着伊薇安的神经,脆弱的骨缝仿佛有人不断用钢丝狠狠地锯过,留下暴虐的痕迹。 她咬紧牙关,维持着结界的存在。 五条悟勾起唇角,苍蓝的瞳孔的月光的映照下光华流转,“又见面了——还真是巧呢。” “确实很巧。”脑花站直身体,宽袖交叠在身前,“稍微有点可惜呢。” “哦?” “没能让你看到我们的新世界。” 五条悟挑眉,目不斜视,一字一顿,“新、世、界?” “嗯——”脑花毫不畏惧——倒也不能说不畏惧死亡,只是有了缓冲的死亡反而显得不那么可怕了,“一个经过进化的新世界哦。” 五条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摩挲温润的宝石切面,不置可否,“也就是说,只要把你这家伙从杰的身体里扯出来就可以了,对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脑花用夏油杰的身体露出和他记忆里的杰相差无几的笑容,“这个方法确实存在可行性呢。” 因为这个笑容,五条悟也笑了笑。如果忽略掉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暴虐的猩红,确实还可以算得上是一场友好的会晤。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骨节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伊薇安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言不发。 虎杖也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听出来了点信息,抿了抿唇。 身形相当的两人同时向对方冲去,动作快到肉眼几乎无法看清,只能看到地面上不断新增的咒力痕迹。 “虎杖……” 伊薇安忽然开口,在虎杖看向她时又笑了笑,“以后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虽然没办法彻底解决掉那家伙,但是他再也无法主导这具身体,也无法离开这具身体。” “你要好好活下去,等到老了之后就天天嘲讽这个不好好做饭的屑厨子,让他一天天看着自己走向消亡。” “我很想看到那一幕。”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虎杖不知道为什么伊薇安会忽然对他说这些话,他顾不上震惊于话里的内容,心底隐隐的不安愈发明晰。 “伊薇安……要出远门吗?”他害怕得到一个难以接受的答案。 伊薇安垂眸,笑了一下,虎杖一直都是个敏感的孩子,她并不意外自己这番话会让他察觉出异样。 可是…… 身体受到的排斥越来越严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果然和世界对着干的代价还真是不小啊。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她的态度完全就是在看一个天天搞事惹祸的坏孩子。 虽然她也确实一直在搞事,好不容易扳回了那么一点点的信誉度,又一不小心被自己霍霍掉了。 明明规则已经网开一面让她遵循时间的轨迹老老实实等一千年就什么事也没了,说不定还能得到这个世界完全的认可呢。 不过那样一点也不符合她尊贵的魔女大人的作风。 嘛…… 敢作敢当可是魔女们的美德呢。 这次又会沉睡多久呢……该不会等她醒来五条悟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了吧? 那还真是……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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