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的一侧,穿着病号服的少年面色有些苍白,被绷带和棉片缠绕的身躯下,可以看到细小的伤痕。 就连脸上都有。 虽然以前也会见到纲吉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鼻青脸肿的凄惨样子,可这一次,却好像有哪处不一样了。 我迟疑着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面前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少年,却在抬起手臂的一瞬感受到血管之中不甚明显的牵扯感。 蓦然停止的举动显得有些突兀,我侧过头,望着手背上仍在缓慢滴落的针管,一时没有说话。 “只是普通的生理盐水啦,因为阳菜一直都没有醒,只好用这个来维持一内的水分。” 纲吉说着,收回了轻搭在我身上的手,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太放心地皱起眉:“真的感觉没事了吗?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我可以去通知医生。” 也许是没有其他病人的缘故,病房里很安静,甚至连窗外偶尔响起的细微鸟鸣都能听见。 我望着他清澈的眼底所倒映出的自己,再次摇了摇头,轻声道:“真的没事啦,就是饿了几天肚子,但一直都在睡也没什么感觉。” “倒是阿纲君你,看起来受了好严重的伤。” 跟被云雀学长修理的时候不同,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纲吉。 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格外激烈的打斗,就连维持普通的站立姿势都很艰难。 想到这里,我往吊瓶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拍拍床板上空出的地方,让纲吉坐了下来。 纲吉抿住唇,背对着我坐下,单薄的背影中似乎压抑着某种难言的情绪,令他比往日里更加沉默了一点。 正当我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莫名有些尴尬的气氛时,他却收紧手臂,率先开口道:“抱歉。” 纲吉垂下头,避开了我望向他侧脸的视线,声音干涩地道:“都是因为我,才让阳菜有了不好的回忆。” 他看起来很不好。 即使没有说出口,我也已经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他心底的愧疚与自责。 “其实,我没有被吓到啦。” 明明是实话,可他却没有任何被安慰到的样子。 我顿了顿,努力打起精神,试图将话题引向其他方向:“对了,云雀学长怎么样了?” “云雀学长……”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先问这件事,纲吉先是反应了几秒,这才说道:“他受了很重的伤,但现在好像已经出院了。” “这样啊,那就好。”我点了点头,“那阿纲君呢?” “我、我?” “是呀……”我说,“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问我有没有事,可跟我比起来,明明阿纲君才最像有事的人吧?” 闻言,他茫然地抬起头,侧过脸来看我。我目不转睛地回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望了几秒钟。 “六道骸去哪了?” 在他移开视线的前一秒,我果断开口。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便已经浮现出那总是喜欢坐在黑影之中的少年的身影。 “呃……”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纲吉不自然地沉默了一下,“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意思是这次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既然这样……”我说,“阿纲君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或者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想要跟我说吗?” 在一片静默的空气里,我看着他一瞬间怔住的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Maifa首领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游戏,对不对?” 它是真的…… 即使彼此之间都已经心知肚明,可我仍然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即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听到什么。 面前的少年有着我最熟悉的脸庞,我知道他的每一个小动作,也知道手拉手时掌心贴合的体温。 而现在,就在这长久的沉默之中,我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的每处表情。 我看到他紧紧地抿住唇,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无言地僵持在那里。 有的时候,不给出答案,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于是我默默地将膝盖抱紧,轻声道:“这样啊。” 心中那些隐约冒起的期待感就像是退潮的海水,短暂的升起又落下。 就在我忍不住去思考自己在期待着什么的时候,旁边却响起他的声音。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黑手党。”纲吉说,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也不会去去继承所谓的家族。所以这次的事情……” 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他顿了顿,背影飞快地起伏着,调整片刻后继续尝试:“这次的事情、这次的事情都是我——” “我知道的。” 将那些实为痛苦的包揽打断,我重新将双腿伸平,抬起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知道阿纲君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我想听到的也不是这个。 “对我来说,阿纲君就是阿纲君,不管你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身份,都只是我认识的阿纲君而已。” 所以—— “阿纲君会改变吗。”我说,“会变成我不认识的人吗?” “当然不会!” 纲吉脱口而出,几乎是急切地站了起来,闪动的目光一瞬间显得有些脆弱。 “而且黑手党首领什么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 “嗯,我猜也是。” 我眨了眨眼睛,轻轻歪了下头:“所以阿纲君在怕什么呢?” 闻言,他微微一颤,逃避般的将头再度垂下,身侧的手不自觉攥起。 他没有说话,就连大半张脸都被发丝挡住,使我无法窥探他的表情。 他微微弓着背,肩膀却不自然地绷紧,清瘦的身体像是下一秒就会崩裂的弓弦,哪怕轻轻触碰都会倏然坍塌。 我看着这样的他。 在这一刻,我心软了。 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无声褪去,我伸出手,用带着吊针的左手撩开他垂落在眼前的棕发,细细抚平紧皱的眉宇。 幻境是冰冷的。 但是—— “阿纲君很温暖哦。” 握住他攥紧的手掌,这一次,是我将掌心贴覆在了他的手背。 做完这个动作,我仰起脸朝他微笑起来。 “虽然并没有看到那样的场面,但是……是你救了我,对吧?” “阿纲君是我的英雄。”
第76章 发表 大约是刚刚懂事的时候,妈妈曾在某个阳光笼罩的温暖午后将我抱在怀中,落在后背的轻拍一下又一下。 那时的她和现在有些不一样,也或许是久远的记忆总是不太真切,以至于她的声音也显得遥远而朦胧,像是追忆着某些无法触碰的往昔。 “人的一生啊,就是在重复着不断选择的过程。” “有时候呢,这种选择可能会带给你新的东西,可也有的时候,你的选择本身就已经没有选择。” 当面前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的时候,不管选或不选,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妈妈用柔和到几乎像是梦影的轻柔口吻,低声对我说—— “如果将来有一天,阳菜也面临同样的处境,那么我希望,你可以竭尽所能的、去选择自己的想法。” —— 一个月后…… 伴随着山本完美的全垒打,并盛各个学校间举办的棒球秋季大赛正式落下了帷幕。 在去往竹寿司参加庆功宴的路上,我难得有些出神。 这其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三岁、还是四岁?虽然没有办法确定,但总归是脑海深处某一角的碎片,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 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我果断将原因推到了身后走着的男朋友身上。 一定是纲吉最近总是躲着我,才害我莫名其妙做了这种梦。 很不想承认,但自从出院以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跟我说过话了。 这里的好好说话,包括但不限于主动靠近。这一个月以来,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视线稍微触碰就会躲开,一些情侣间亲昵的小动作也全都没有了。 明明以前还会脸红的,可现在却不会了,伸手去拉他时偶尔也会被敏感的躲开。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先是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思考,却并没有想出他会这么做的理由。 黑耀乐园早就废弃,名为六道骸的少年从那以后也再没出现过,一切都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结束了,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意外的倒退回最初。 准确的来说,比最初还要糟糕一点。 难道问题出在那天的谈话吗? 可不管是受伤的情况也好,亦或者是对他的担心,都并没有任何虚假。 我的确没有被所谓的幻术所伤害,就算有过强烈的情绪上的波动,也是愤怒大于恐惧。 除了在不间断的噩梦中被迫饿了几天肚子外,一切如常。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纲吉自己身上了吧。 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说出那句经典的我们还是先分开冷静一下比较好了? 这可不行! 被自己想到的东西给吓到,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果断做出了决定,在朋友们陆续走入店里的时候偷偷落后一步,将半只脚踏进大门的纲吉也一起拽了出来。 九月末的天空碧蓝如洗,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初秋的凉意。 我站在竹寿司的屋外,面前是神情有些忐忑的纲吉。阳光落在他棕色的头发上,使原本较为深重的色彩浅淡柔和了很多。 “阿纲君……”我开门见山地说,“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什——诶、诶!” 他很明显被我直率的问题给吓住,当即拨浪鼓般疯狂地摇起头。 “不是吗?” “当、当然不是啊!”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切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做!” 我哦了一声,心中放松了一点。 “可现在是阿纲君在拒绝我啊。”我说,不太开心地将手背了过去,“是打算一直这样到国三吗,那样就可以以升学为借口光明正大的提出分开了吧。” “都说了不是啦。” 纲吉哭笑不得地说。他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微微垂下头,视线落到脚下。 “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也小了下去,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果然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吧。 我了然,却又有点不解。 于是眨眨眼睛道:“不是已经说了没事的吗,而且这又和阿纲君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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