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便走,话音落去时,已慢吞吞走到了卧室门口,进门前,他回首粲然一笑,犹如寒冰乍破,转瞬消失在了屏风之后。 旭凤稍一晃神,冷声道:“那就祝你好运。”这话含怒出口,既像是关切,又似是诅咒。 帐中顿时哗然,不少人醉醺醺看过来,还有人酒意上头,叫嚷着就要冲过来。 旭凤眉头一挑,满不在乎的转身便走。 他刚一离开,马上就有人求见润玉,把他的话转述过去。 润玉仰躺在榻上,寝衣被扯到了肩部,乌黑的长发压在肩下。他半阖着眼睛,听完随意挥挥手。 言泽立即绕道屏风外面,催着那人离开,只说:“殿下睡着了。” 言泽传完话,回来替润玉理着头发,小声咕哝道:“大殿下最近总是找事,明明殿下您一直在让着他,他有什么不满的?” “那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润玉呢喃道。 “他生母受苦,那是天后娘娘的错,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不是大义灭亲了吗?要不是殿下出手,天后娘娘怎么会受罚?要这么说,您算是大殿下的恩人呢。”言泽不忿。 润玉笑着翻身朝里。这种换命的事情,是没法解释的。他给过天后机会,就算旭凤想维护天后,也怨不到他身上。 他伸手盖住眼睛,慢慢沉入睡梦。 言泽立在原处等他睡熟,方才蹑手蹑脚的出去,叮嘱营帐外面的兵士们守好门。 身为润玉的心腹,言泽其实颇为忙碌的。虽然中午的宴席已经结束,军营中的欢庆显然还在继续,除了巡逻的兵将,其他兵士三五成堆坐在一起,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这些士兵在魔界已久,渴望早日结束战争,回到天界,回归故乡。 言泽所行之处,士兵们颇为礼遇,还有人扭扭捏捏的让他转告对战神殿下的谢意。这样的礼遇,是先前没有的,这自然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言泽颇为开心,面上带笑,去寻卯日星君了。 卯日星君独自在营帐中唉声叹气,看到他过来,更是长叹一声。 “殿下饮了酒,现在已经睡下了。我心中不安,偷偷前来拜见星君。”言泽欲言又止。 “我出行之前,诸位大臣正在上书请立太子。”卯日星君冲着天界拱手,“天帝本就不太开心,若再看到这盟约?唉,只盼储君之事,能抵了这先斩后奏之罪。” 卯日星君心中压抑已久,不能轻易说于人听,倒对着言泽叹息起来。 言泽心中同样忧虑,忧虑的是另一件事:“军营中士兵们颇为欢欣,他们现在只知道魔界投降,并不知道盟约具体内容。就怕盟约公布后,被人添油加醋,曲意解读。让将士们不快。” 两人对视一眼,便又对坐着唉声叹气起来。 天界之中的风波,和他们猜想的一样。 天帝早早将天子剑送往魔界,由战神代天帝与魔界诸王立下盟约。魔界使者与进献的第一批礼物尚在路上。 预估着使者即将到来,九霄云殿之中,天帝静待喜讯,众臣子自然也齐聚于此,恭贺天帝。 众人恭贺得久了,漂亮话不免说尽。 有臣子为了向下一任帝王卖好,特意提起了润玉:“战神殿下替陛下解决了这等心腹大患,颇有陛下风采,真是虎父无犬子。” 天帝笑容满面:“战神确实让我省心。不过此等伟业,有赖将士们前线搏命,有赖臣民们齐心协力,岂是一人之功。莫要捧杀了他。” 与魔界征战以来,将士们皆在搏命,天界臣民更是齐心协力,顶多把魔界打退,何曾令魔界投降过? 战神殿下之前在这九霄云殿中,殚精竭虑的谋划犹然在耳。此等功劳正是一人之功。 臣子们心中转了无数念头,只以为是天帝自谦,随意附和。 有人直截了当道:“还盼陛下早立战神为储君,天界有此储君实乃万民之福。” 储君不仅代表着下一任天帝,更是天帝之外的另一根定海神针。储君聪敏有道,说明天界传承有序,臣民安心、政局稳定,便不易起波澜。 战神立下如此功勋,天界声名赫赫,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想必天帝也是如此思量,才会让未来的天帝与魔界立下盟约。 一人开口,其他臣子自然纷纷应和,锦上添花不费什么事。 “请陛下立战神为储君。”殿中此起彼伏的奏请,已然成大势所趋。 天帝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脸上勉强维持住笑容,只是这笑意已经颇为僵硬了。 “此事容后再议。”天帝话语虽然带笑,皇冠上垂下的冕旒微微晃动,隐藏在珠玉之后的脸色阴晴不定。 只是他这话出口,臣子们并没有见好既收,反倒是讨论起后续流程。 “等魔界诸王叩拜陛下的时候,立战神为储君,必能震慑魔界。” “是极,魔界兵将被殿下打得溃不成军。” 殿中热热闹闹聊了起来。今日本不是正式的朝会,更不需要讲什么森严的秩序。 天帝心中不快,只是爱惜名声,不好出声阻止。 谁知,就连身侧服侍的内侍,也跟着恭维起来:“有此佳儿分忧,陛下无忧啊。” 天帝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扣在桌上。 这声音并不大,只是臣子们皆分神观察着天帝的举动,见到天帝忽然发怒,立即止住话头。 殿中顿时一静,内侍不名所以,先慌乱的跪在了地上。 天帝板着脸,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不过一内侍,胆敢口出狂言肆意评判天界皇子,羞辱魔界诸王。你是何居心,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天帝已然定了罪名,内侍愣了一下,只得求饶:“陛下,奴婢不敢,奴婢冤枉。求陛下饶命。” “拖出去。”天帝挥手。 自有侍卫将内侍拖走,内侍喊冤的声音渐渐远去。 天帝温声道:“魔界投降,魔界子民便是我天界子民。魔界诸王不日便会前来,诸位也当谨言慎行。” 殿中众人自然应下,只是经了这场风波,气氛到底冷了下去。 等到魔界使者姗姗来迟,不少臣子长长的松了口气,可算是等到了。 魔界使者按照流程跪拜天帝,呈献礼物,并由护送的天界使者呈上抄送的盟约。 等到走完流程,魔界使者离开后。 天帝靠上椅背:“念。” 刚刚提上来的内侍,打开锦缎,从头念了起来:“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天地并况,恭承禋祀,眷顾降命,誓此约盟……” 响亮的念诵声在大殿中回响。 魔界投降后要进献多少礼物,魔界地域如何交由天界管制?虽说盟约是在天帝授意下签订,里面的大致条款由天帝敲定。只是具体谈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使者们的口舌了。 盟约内容由内侍逐条念出,听起来是颇为快意的。 殿中人人含笑,有人随着内侍念诵的节奏,不住摇头晃脑。 直到内侍念到最后:“赐翼渺洲、相泽洲各二千亩宝地于魔族,准许魔族迁居天界。”有人露出疑色。 盟约念完后。 内侍手捧锦缎呈到天帝面前。 天帝看着锦缎,脸色阴沉不定。 “殿下。”内侍疑惑的叫了一声。 天帝脸上的喜色一点点露出,又被他强自压平唇角。 他刻意的一甩袖袍,重重哼了一声。没有接过锦缎,只让内侍收好。 天帝这是生气了?气得是什么?协议有问题吗? 流言这便起来了。
第40章 流言四起 协议内容很快扩散开了,随之扩散的还有润玉与魔界勾结,出卖天界利益的流言。 原本是喜事,该大肆庆贺,天帝草草离场,反倒更坐实了流言。 一时之间,仿佛有人推波助澜般,流言越演越烈,渐渐传到了魔界。 此时,润玉正在安排撤军事宜。 此次天界一行,润玉抽掉了一半天界驻军,护送三王前往天界。剩下的驻军暂留魔界由旭凤辖制。随着魔界军队解散,留下的驻军也会逐步撤离,最后只保留少部分驻军留守魔界。 润玉抽掉的这部分驻军,大多是征战前临时征召的新兵,回到天界后回陆续遣散。 这些新兵年岁不大,各个种族皆有,鱼龙混杂,流言传播的便尤其快。 等到军队开拔,与魔族的护卫军们混在一处。不过驻扎的第一夜,流言都传到了魔族军中。 以至于卞城王嫌弃的找上门:“这流言是怎么回事?都在传你和我们魔族勾结,出卖天界利益?” “你都说是流言了,那就无须在意。”润玉含笑安抚。 卞城王抹了把脸:“这流言也太荒谬了,传流言的人怕是连盟约内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在侮辱我魔界,还是在侮辱你?我魔界可是已经投降了,万万不要再起波折。” “卞城王请放心。我允诺的必会做到。”润玉笑容浅淡。 “我们亲往天界,可是把性命托付给你了。如果我们出事,魔界是会大乱的。” “盟约为我所立,与我性命相连。”润玉温声道,“哪怕我身死,也不会让盟约被毁。” “殿下这样说,我信!”卞城王点头,干脆的走了。 等卞城王身影消失,言泽焦急道:“殿下,这流言传的越发厉害了,必然有人在推波助澜。” “我心里有数,先不必管。”润玉碾了碾指尖,“我们去见鎏英公主。” 润玉承诺过在魔界投降之后,替鎏英公主的爱人驱除尸解天蚕。这个过程极耗灵力,自然要等到万事稳定之后才行。鎏英公主带着暮辞同行,便是想着待魔界递交降书后,润玉空闲下来,可直接在天界为暮辞疗伤。 此时尚在路上。润玉这是要提前践诺。 言泽令人提前知会了一声,待润玉到的时候,鎏英公主和暮辞两人就候在帐外,殷殷等待。 自天后被关押起来,暮辞身上的子虫就不曾被喂养,至今已反噬过两次。暮辞耗空了灵力,全靠灵药支撑了下来。 暮辞虽说看起来稍显憔悴,眼神却很亮,刚一看到润玉,便在鎏英公主搀扶下,勉强行了大礼。 “不必如此。”润玉伸手让他起身,“行路途中尚有几日闲暇,我先解了此蛊,也免后续万一有变故,误了此事。” “多谢殿下。”暮辞嘴唇微微哆嗦,侧头看向鎏英。 鎏英公主眼中含泪,期待了太久的事情而今到了眼前,她一时无措,恍惚的跟着说了句:“多谢殿下。” 两人引着润玉走进帐中。 润玉再次确认:“尸解天蚕毕竟是稀有灵物,虽说暮辞因此受控于天后,终究也是靠着子虫续命。我若炼化了子虫,失去此等灵物,只怕暮辞余生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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