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丈夫今天回家比平时早。她刚换下麻瓜服装扔进衣柜深处,听见有人幻影移形出现在大堂里的气流爆裂声。是昆廷——由卢修斯搀着。 “别把事情想得太糟,”表姐夫给雷古勒斯一个微笑,似乎是想说服她安心,但这个笑容慢慢凝固成同情。“黑魔王明早要传见他。” 她上前拉过昆廷的胳膊。丈夫迟钝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抽动,他没有看她,而他的嘴巴尽了很大力才把话说出来。“我完蛋了。”然后他扑倒在雷古勒斯胸口,绝望地抓着她的肩头。“是我的错,一切都结束了……” 雷古勒斯喉咙深处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她痛恨纳西莎说对了。“你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吗?”她对卢修斯说,定睛看向餐柜里的酒壶,“我们得先让他喝一杯,目前他最需要的是这个。”她自己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1)考据到的资料显示纳西莎1966年入学,也就是说出生于1954或1955年,比1961年出生的雷古勒斯年长六或七岁。另外,纳西莎并没有正式加入过食死徒,手上没有黑魔标记。 (2)告解室,也称告解亭、告解座,一个用于告解仪式的小房间,长得像个大衣橱。
第14章 14 === 卢修斯离去后足足费了半壶葡萄酒,她才将来龙去脉从丈夫口中断断续续地哄出来。昆廷喝了酒,情绪逐渐稳定,只是不时还会颤抖。丈夫告诉雷古勒斯他混淆了两样同属不同科的药材,尽管魔药做成了,却极其不稳定。正午时室温逐渐升高,装好的这批魔药由于瓶内气压过高迸裂开来,整个药库都被炸得一塌糊涂。 昆廷舔舔嘴唇。“你觉得黑魔王要杀了我吗?” 这算什么道理?叫她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你最好让他给杀了,然后我就能多一点自由。雷古勒斯想说。可是她并不感到高兴。没有,真的没有。“我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的,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丈夫。”语气轻轻的,重音落在“我的”上。“他要什么我们给他就好了。” 于是第二天她陪他去面见黑魔王。负责候在门外的男巫说黑魔王正在书房里和狼人头目芬里尔·格雷伯克商谈事宜,要他们在会客室稍作等候。坐在会客室的桌前,雷古勒斯把脸颊紧贴在手心里,希望这样能让焦虑散去。或许她能尝试把自己视作一个悲剧性角色来自怜自艾获得些许满足,可是为丈夫炸了坩锅或是水晶瓶之类的事擦屁股——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文学性可言呢?透过指缝,她的余光突然留意到丈夫的腿在有规律地抖动。雷古勒斯放下双手直起脊背打量身边这个男人:他瘫在椅背上半仰着脑袋,目光僵直散漫地盯着头顶的枝形吊灯,面色疲惫、衰败、颓唐,仿佛一个正被押上断头台的死囚;而他的一只手放在袍子口袋里,正无意识地隔着衣服摆弄他那个东西。这一刻她头一次领悟了俄国诗人所说的“Всёсталосерым”,万物皆是灰暗的。 事情终归是解决了,暂且算是吧。黑魔王在寻找能够藏匿物品的同时削弱妄图行窃者意志跟战力的方法,这是她从卢修斯那儿听来的。雷古勒斯向黑魔王表示,她近来习得一种传自捷克的诅咒。几百年前,当地麻瓜奉某种草药为神赐之物。因为焚烧它产生的烟能让人预知未来、体验无上快乐,常用于祭天仪式。捷克的女巫很快发现这种草药无法帮助预言,但它具备珍贵的特质——令使用者产生癔症。麻瓜们所痴迷的极乐其实是幻觉,这类幻象随着用药程度加深而由令人愉悦变得恐怖,于是女巫采下叶片,混以石灰水和多种珍贵香料,蒸煮使其浓稠,之后静置等待结晶。最后得到的成品闪着磷光,宛如珠宝。根据书中记载,服下该结晶的人将看到“语言无法形容的可怕景象”,并感到五脏六腑遭受灼烧之苦;服用者为巫师的话还会法力紊乱,难以施咒。捷克巫师称其为灼心石。(*) “液态下的灼心石浓度较低,无法达到结晶的效果,但是大人……假如以炼金术将结晶性质转化为液体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好比尼可·勒梅把万灵药变成贤者之石。将物品放置药水底部,再施以令药水不可直接碰触、不可消失、不可变形、不可倾倒口中以外地方的咒语,如此一来便能迫使盗贼在拿到物品前饮尽它。如果这等拙劣小计有幸被您看得上,我愿意尽我所能献上灼心石药水。只是……” “只是?”黑魔王漫不经心地重复道。 “我需要一个略通炼金术的药剂师来协助我。”雷古勒斯把头埋得低低的,以示恭谦。“仁慈的大人,请给我的丈夫一个机会向您证明他并非全然无能吧。” “先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不应该派斯内普来配合你?既然只需要略通炼金术,他完全可以现在开始学。” 因为斯内普恨透了她哥哥,他多半也恨她。“因为我和昆廷曾在众人前立下誓言,从此往后我们享有一个灵魂,一个整体。”没错,一个灵魂——他的残破不堪,而她的空空如也。“我坚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丈夫更明白我的所思所想。合作者心意相通,方能为您送上完美无缺的成果。” “你会得到这个机会。”听见他这么说,雷古勒斯松了口气,“我相信你是个聪明姑娘,清楚让我失望的下场。” “这是什么?” “一个冥想盆,全新的。”他解释道,“你可以用它来保存想法和记忆——” “我当然知道冥想盆是什么东西。我的意思是,你干嘛要给我这个?” “谢礼。”喝醉了的妻子偶尔愿意同他分享自己童年的事,通常她那些小故事中出场的另一个人物是兄长,听起来他在她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位。如果不能相见,在回忆中重温一下相处的时光不也很好吗?“你看,制造者在边缘雕刻的如尼文做过改动,让使用者真正意义上身临其境,而不是以第三方称角度体验记忆。是不是很有巧思?” “你确定这不是件刑具吗?莫非你给我这个是想要我反省做过的事。”昆廷拿不准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妻子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我当然不是说真的。”她不耐烦地说,似乎在责备一个反应迟钝的小孩。“谢谢,你肯定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它弄到手。” “那没什么,应该是我感谢你。不是你救我的话这次我肯定死定了。” “嗯。” 接下来昆廷搜肠刮肚,各种道谢的话颠来倒去重复得多过他心中所愿——他讲个不停,好像不停说话是人们所知的克服紧张的唯一方法,逼得查阅资料的妻子不得不抬起头来瞥他一眼。 “亲爱的,不管你是在对谁说、说什么,谈话关键的是知道在什么时候打住。” 这一个月里雷古勒斯每天给母亲写信,无论是否有新鲜事可说。她急切地期盼着回信,仿佛母亲的文字比她研究中的这个诅咒更能挽救她和丈夫的性命。诚然,这意味着浪费黑魔王给出的本就不充裕的时限,但她发觉自己已经依赖上了每日在信中絮絮叨叨的时间,就像一个慢性病患者习惯依赖起反复无常的病痛。为黑魔王服务换得荣耀,这不是父母向来督促她做的事么,他们怎么能忍住不回信呢?可是今天依然没有格里莫广场12号的任何消息,怀着受挫的心情,雷古勒斯从书房堆得乱糟糟的杂物里扒拉出那个冥想盆——她必须转换下情绪才能继续工作。 来点快乐的记忆吧,关于那场旅行的。这么想着,她将魔杖抵在太阳穴上,抽出一股蛛丝状银色物质挑到盆中,让它们在空气里旋转。将面孔埋进记忆,她在虚无中向下坠落,坠落……然后脚触到了地面,周遭豁然开朗:昏暗的蓝白灯光下,角落里有一支乐队奏着狐步舞曲。 ——下下签。 已经晚了,她回不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困在一年前的自己体内过完这个夜晚。雷古勒斯记得那天西里斯腻味了乡间,驱车返回大道上。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在小旅馆登记后找了公路边一家酒馆解决晚餐。在那儿,她在哥哥的怂恿下抽了人生第一支烟——呛了个半死。这引来了侍者的怀疑,提出要他们出示证件查看年龄,西里斯只好对他用了混淆咒。喝白兰地喝到半醉时,西里斯突然问她毕业后准备搬去哪儿。 “我没这个打算。”她的确会搬出格里莫广场,但只是为了搬入诺特的宅子。 “得了吧,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渴望的吗?再也不必看他们的脸色。” “我知道。” “你可以去学你想学的大提琴,犯不着提防着有人会跟你说这是‘穷苦的卖艺人’才会干的事情。” “我知道——” 他还在说。“然后你能搬去德国,你说过你向往那里的森林……”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责任。” “拜托你,雷古勒斯……不要让别人妨碍你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绷着的某根神经断裂了,使劲把手里的玻璃杯砸掼到桌子上。“父亲和母亲从来不是什么‘别人’,他们是我——我们出生的原因!我没有指望你去明白这点,因为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想摆脱谁就摆脱谁,想离开什么地方就离开什么地方……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随心所欲世界怎么可能不乱套?!你有没有考虑过,是谁在你走了以后竭力让家里像个行得通的——正常的家庭?” “扯淡!”(*)西里斯这声引得周围几张桌子上的人表情诧异地转过脑袋看他们。“我是说去他妈的‘正常’家庭。这个词难道不可笑吗?我们永远在摸索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老是不由自主去接近那些看起来拥有它、懂得它的人,仿佛那能够帮到我们似的。可是也许——也许我们就该停下来思考是不是这个东西根本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能力,甚至它压根不存在。万一它不存在呢,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嗯?” “先生。”酒吧领班来到他身旁说,“请您放低声音,并且注意语言。这儿所有人都能听到您说话。” “真的非常抱歉,”雷古勒斯对领班说,“我们正准备走了。” 回旅店的一路上哥哥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烦闷地耷拉着脑袋,可能是在继续这场辩论,以及为他先前在酒吧里面大吵大嚷而道歉这两个选项之中犹豫不决。快到旅店门口时酒的后劲上来了,令她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强打起精神,雷古勒斯边走边在身上翻找着先前把客房钥匙放在哪里了。进了旅店她干脆把一侧肩膀支在墙上滑行,任由墙撑着她、指引她回到他们的房间。然而没能坚持到床边就膝盖一软,肩膀开始贴着墙壁急速向下而不再是向前滑;最终地毯越来越近,直到对于雷古勒斯的脑袋来说成为一个令人安心的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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