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的一声,紧锁的房门被打开了。
第55章 山吹律理今天睡得很早。 在没有工作打扰, 没有男朋友捣乱的情况下,她一直维持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 “晚安,律理酱今晚要做个好梦哦。”太宰治在门口对山吹律理道了晚安, 笑眯眯的模样与平日没什么区别。 但山吹律理看得出来,太宰治的笑容里写着两个大字——搞事。 上一个带着搞事笑容,说话露一半藏一半的折原临也君,山吹律理已经教过他怎么做人, 这份经验想必可以完美复刻到男朋友身上。 不等她付出行动, 敏锐嗅到要挨打气息的太宰治飞速闪现回房反锁大门, 溜得比兔子还快,不愧他小兔宰治之名。 山吹律理落了空,决定听太宰治的话, 做个好梦——在梦里把不说人话的男朋友打一顿。 带着愉快的期愿,她陷在绵如云朵的柔软大床上,很快坠入梦境。 梦里山吹律理是森林中一位守株待兔的猎人,她在一个矮树墩边捡到一只眼冒金星的黑兔兔, 黑兔兔右眼上缠着雪白的绷带,是一只战损兔。 浑身上下绒毛软得随便怎么撸都舒服的不得了黑兔兔被山吹律理捏大脸、揉肚皮、揪耳朵, 哼哼唧唧的爪爪乱蹬就是逃不掉, 可怜兮兮地扒着她的手抽泣。 “下次还敢不敢不说人话?”猎人提溜起她的猎物,用“兔兔这么可爱我当然要吃兔兔,决定了今天就吃麻辣兔头红烧兔腿油炸兔肉, 来个一兔三吃”的眼神打量黑兔兔。 黑兔兔在她手里瑟瑟发抖, 满肚子坏水倒空了也没逃掉,只得放弃假哭, 忍辱负重地签订了“我庄严宣誓下次一定说人话”的条约。 山吹律理在本次家庭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十分满足地把脸埋进黑兔兔的毛毛里, 陷入沉沉的好眠。 不知过了多久,黑甜的梦乡中下起了雪。 凉丝丝的,如雾似网将人笼罩,侵染每个细胞,夺走每缕呼吸,铺天盖地只剩霜雪白茫,要把梦境与梦境的主人一同覆盖。 山吹律理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中睁开眼。 “滴。” 404房间的门锁咔哒一声松开,一只戴战术手套的手悄然推开房门。 十来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动作极轻极快地冲入房间,拉开保险栓的枪械整齐划一地举起,死死对准床上呼吸均匀的黑发少女。 经过漫长的战术讨论,他们一致认为要先尽全力解决山吹律理,她死了,杀死太宰治再无阻拦。 “能把大象迷倒的麻.醉.剂,出于忌惮足足用了三倍分量……在睡梦中死去吧,作为你站错队的代价。” 冰冷的枪口贴上山吹律理的额头,暗杀者扣住扳机的手指正欲向下压,忽地对上一双暗金色的眼瞳。 山吹律理竟然醒来了!在凌晨两点人的深度睡眠时间里,在巨量麻醉气体弥漫的房间里,她竟然是清醒的! “不可能!”寒意如一尾毒蛇蹿入脊梁骨,暗杀者下意识扣动扳机,砰! 近距离下开枪,后座力震得他的手一阵发麻,经历过上百次刺杀行动的暗杀者却没有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好似麻痹的虎口和发烫的枪膛都只是他的错觉。 “叮啷。”躺在床上的少女松开苍白纤细的手掌,于零点几秒间被她抓住的子弹掉落在地板上,叮叮当当滚远。 山吹律理慢慢从床上坐起,她长而柔顺的黑发凌乱散开,镶嵌银边的睡裙于膝盖处堆起小朵的花。 徒手抓子弹……这个怪物!暗杀者嘶了一口凉气,他没握枪的手比了个隐蔽的手势,跟在身后的下属同时开枪,子弹宣泄而出,砰砰砰砰!硝烟四起! 他们是有备而来!暗杀者们使用的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花费大价钱从黑市买来的特殊弹.药,曾有数位身体强化型的异能者死在这种子弹下!其中包括一位能把皮肤变为极硬钢铁的异能者! “这种子弹一接触到物体便会自动炸开,金属碎片扎进血肉的滋味能把人活活痛死,除非她没有痛感,否则怎么也该露出点破绽!” 暗杀者摸了摸放在口袋里份量惊人的炸药,他的上司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整个酒店在爆炸中毁于一旦,也要把山吹律理和太宰治永远留在这里! “当然,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太宰治。假如山吹律理在察觉到危险后丢下太宰治逃走,这个结局我们也可以接受……可恶,麻.醉.剂的浓度高到隔着一层防毒面具我都有些头晕,她为什么一点儿不受影响?怪胎!” 为了在黑暗中行动,他们都配备了夜视装置,趁枪声渐歇,暗杀者看向千疮百孔的房间内,期待看见一具血流干的尸体。 漆黑的房间内一盏小夜灯都未开,残破的窗帘险险挂在窗户边,黑暗中,唯有一抹银白的月光朦胧映在地板上,如覆一层薄薄的霜雪。 硝烟散尽,山吹律理赤足踩着霜雪走出烟雾,一步步向暗杀者走来。 圆月升于她身后的明窗之外,幽蓝夜色如浪拥簇她的脚步,猎杀者的心如坠冰水般寒冷刺骨,一时间竟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到冰凉柔软的触感抚上暗杀者的脖颈,他才猝然回神。 他觉得自己只是稍稍晃了晃神,窗外明月便整个落入眼帘,被月光拥簇的少女与他擦肩而过。一声脆响后,凉意与痛感都戛然而止,暗杀者的脖颈不自然地折成一个扭曲的角度,身体向前重重摔在地板上。 在气息泯灭前的最后一秒,他艰难地抬起眼睛,努力向上看。 银白的裙摆晃过他失神的脸,暗杀者看见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眸。 空洞的眼眸。 他在那双眼睛中看不见死去的自己,看不见无边的月色,看不见幽蓝的夜空。什么也没有,宛如两颗剔透的琉璃珠,只有冰冷的美丽,没有一丝作为人的情感。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巨量的麻.醉.剂并非一点效用都未起到,它放出了笼中的怪物。 莫大的悔意与恐惧淹没了在场所有人。 …… “山吹在挣扎,你们让她感觉到疼了。” 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看着室内银色金属材质的手术台上被捆住四肢不断挣扎的女孩,吩咐道:“麻醉的剂量再加一倍,让她安静下来。” “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让她感觉到痛苦。”博士看着女孩在麻醉的作用下一点点平静,近乎病态的赞叹,“获得力量的过程是值得庆祝,值得欣喜的。她的异能是神的恩赐,她理应感到快乐、理应为此迫不及待!不能让她因痛苦排斥进化的进程。” “可是博士,”助手为难地说,“山吹小姐的抗药性在近期几次实验中呈几何倍数增加,离所有麻醉手段失效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没关系。”博士着迷地望着手术台上的人,“如果她的身体认为痛感是妨碍进化的阻挡,一定会自主剥离无用的感官。多么不可思议的造物,简直是天生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监控屏幕中,麻.醉.剂发挥了作用,女孩的眼神安静而空茫,似是灵魂已不在这具身体中,此时占据身体的是一只沉寂的怪物。 试验结束,捆住山吹律理四肢的金属环解除锁定,年幼的小姑娘慢腾腾从冰冷的手术台上坐起,轻灵地跃下地。她走到房门前,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点地等待门扉开启。 黑发白裙,幼小纤细,像雪原中误入人间的精灵,看起来真是可爱惹人怜惜,监控后的每个人却如临大敌。 “据以往的数据分析,在抗药性增加的同时,山吹小姐对麻醉类药品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注意看她的眼睛,这是她陷入应激反应的征兆,极度危险,不可靠近,不可探究,不可阻拦!” “目前还没能找到让她快速清醒的方法……应激状态下山吹小姐会无差别攻击眼前所有活物,直到她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猎物为止。” “她的自我清醒时间约需要两天,期间她不具备除杀戮外的任何记忆,对任何声音都没有特殊反应,初步判断已失去属于人类的理解能力,只剩下最纯粹的本能主导行动。” “但愿没人蠢到拿麻.醉.药对付山吹小姐。”有研究员开玩笑似地说,“人间惨剧,我都不忍心看了。” …… 隔壁吵得像在拆迁。 太宰治半靠在床头,散落在床单上的零件在他指尖翻飞,他瞥了一眼乌黑的枪口,填入最后一颗子弹。 “意外的下了血本,那群老头子。”入睡前预先吞进口里的麻.醉.剂解药持续性发挥着作用,太宰治捏起掌心另一颗解药胶囊,凑到眼前打量。 “她不需要解药吧?能把我做的比毒药更可怕的黑暗料理当主食吃的律理酱,怎么想也不是区区麻.醉.剂能迷倒的人。” 太宰治盯着解药看了一会儿,送到口边,舌尖卷进喉间含住。 “隔壁、走廊……听脚步声来的人还不少,港口Mafia内部不受森先生指挥的成员居然有这么多,怪不得他死活要算计我来解决,啧,借刀杀人的老狐狸。” 太宰君,我非常属意你成为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但我这里还有一点小小的麻烦需要解决。安心吧,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如果要以符合Mafia道义的方式解决,可能还缺少一些实质性的证据,我想要拜托你——做一次诱饵。 森鸥外太清楚太宰治从干部候补晋升为正式干部会让组织里多少人惶恐难安,尤其是那群从前代首领处倒戈却毫无忠诚可言的墙头草,好日子即将到了头。 人只有在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推出所有筹码,放在平时给老爷爷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截杀太宰治。但富贵险中求嘛,一端是绝境一端是生机,他们不敢不赌。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明明人手足够分开行动,却先选择了全力解决律理酱再来解决我,我完全被小看了呢。” 即便如此,太宰治也知道,自己才是第一要被解决的目标。当那些人发现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战胜山吹律理后,他们一定会在临死前拼命拉太宰治下水。 森鸥外口中“很简单”的任务,从来没有简单过。 “大概再过三秒,留守走廊的人会冲进房间。”太宰治翻身下床,保险栓拉开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走向门锁已开的房门口,在心里思量第一个推开门的会以怎样的角度闯进他的弹道,自己把自己送入枪口。 太宰治在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 倏然,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消失了,诡异的安静透过门板在空气中无声蔓延,如同走廊中盘踞着一只噬人的凶兽,黑洞洞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吞没生机。 极静极静的死寂中,太宰治听到了浅浅的沙沙声。 是赤足踩在柔软的毛绒地毯上,摩挲间发出独特的沙沙声。如死神披雾而来,轻且缓慢,目睹祂降临的人却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被潮水淹没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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