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历史证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有缘故的。 很多时候名将的战败,都不是输在对手身上,而是输在了朝廷的不信任,输在了自己人手上。 这会子就体现出挑事精的好处来了,有几个他这样的人,在朝上被皇上摁下去,就少了许多流言蜚语。 -- 大军按兵不动,卫刃这个先锋将就闲了许多。 他在军中除了跟着理国公等人学习排兵布阵,就是常给林姜写信。横竖他作为皇上心腹,常要有快马专门送他的奏报回去。 那一封折子也是送,加上家书也是送。 林姜就陆陆续续收到卫刃的不少信函。 这日她回林家的时候,正巧遇上周黎蘅与黛玉也回来探望林如海。林姜一见二人就道:“可不是巧了吗?” 林如海坐在书案后笑道:“听说你到了,我就让人把蘅儿和玉儿都叫了过来,在书房里方便说话——可是卫刃又从西北传了新的家书回来?” 林姜对军情和朝政之事其实实属外行,她也深知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也不自己在家琢磨,反正家里也没人管她,她经常坐上车就回林家来了。 “叔父这是方便了我,省得我说两回话。”不然回了后院,她还会再跟黛玉说一遍的。 丫鬟们上了茶,就都退了出去。 林姜就道:“理国公稳扎稳打,就在通城外驻了营地,只每日在外行敲打建筑之事,并没有再攻城。果然,两个月下去,北戎先急了。” 她一一说来:“卫刃道,这几日总有北戎将士站在城头喝骂宣战,说什么,我们占了你大周的城,抢了你们的粮和人,若是有胆子是条汉子就过来攻城,给你们大周死了的百姓报仇雪恨啊。” 听了这些话,黛玉就先蹙眉,林如海教导过她,战事从来苦的是百姓。 如今听北戎人侵略了大周,屠杀了大周的子民,还叫嚣狂妄如此叫阵,心里就不痛快。 但一抬眼,却见父亲和夫君竟似乎同时松了口气。 黛玉何其聪敏,思绪一转也就明白了:是了,北戎急了,说明大周军做的是对的。 唯有自己的做法对了,伤到了敌人,他们才会跳脚。 林姜也是如此想:“可见理国公是抓住了北戎的痛脚和软肋。只是叔父,两个月大周军队毫无战绩,只怕朝中有些人又要叽叽咕咕,只怕还要劳烦叔父……”又转向周黎蘅:“和世子爷,于朝上能帮着说话的时候,说上两句。” 这不单是为了卫刃,其实更多是为了理国公。 毕竟卫刃只是前锋将,理国公才是统领全局的大将。 他看似悠闲的搞基建,还给当地百姓开荒犁地,但心里承受的压力想必不为人知。若是在外真拖个一年半载,大军空耗粮饷,却毫无战事,朝中有些文臣必然要叭叭叭。 让理国公敢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卫刃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一来卫刃作为前锋将,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贡献了极为出彩耀目的一战,可以堵一堵旁人的嘴;二来就是卫刃是帝王心腹,可以跟皇上直接密折交流,能够把理国公的苦心转呈陛下。 有这两个条件,才让理国公安定下心思,就是按兵不动,一个‘稳’字耗的北戎哭爹喊娘。 林如海和周黎蘅都应下来。 周黎蘅更道:“陛下倒是赞过理国公此举的,说他不贪功冒进。”作为一个沉得住气的皇帝,他觉得大将稳重,不是件坏事。 林姜笑了笑:“是啊,好在陛下英明。” 平时她也觉得皇上是好皇帝,但到了战时,就发现一个沉得住气又信人用人的皇帝,多么重要。 这时候哪怕皇上催促一句话,理国公都不能这么稳当。 眼见说完了正事,黛玉倒是对北戎叫战的事很感兴趣,不由问道:“姐夫可写了之后如何?难道我大周军队就在城外任北戎辱骂不成?” 那黛玉可都要急了,要是他们不会回嘴,黛玉都想帮着写檄文,让他们对着把北戎怼回去。 林姜想起这事儿来也笑眯眯。 “理国公原是不想理会北戎军的,他们越恼火,说明越是无能狂怒。咱们大周的将士就在外头欢快打铁继续筑瞭台就是了。” “倒是东路军大将左将军,是个不肯白被骂一句的人。他从军中挑了个嗓门极其洪亮的士兵,就让他也去城下对骂去了。” 上面北戎军呼喝:“你们若是有胆子是条汉子,就过来攻城。” 下头大周的这位将士就喊回去:“你们若是个男人,有本事别做乌龟缩着就开门啊。” 两方交战缠绵多年,那是好几个朝代以来的宿敌,两边将士里都有不少会对方官话的人,于是就出现了,北戎军在城头用大周的官话骂人,大周军在城下用北戎王朝的话人身攻击。 以上这些‘但凡你是个男人就开门’,是已经被卫刃美化了许多的言辞了。那当兵的骂起人来,可谓是口吐芬芳,骂的又刺激又难听,多方面进行人身攻击。 后来两边都骂累了,逐渐简化了起来。 北戎军:“你过来!” 大周军:“你开门!” 就这样车轱辘的话对骂了一个白天。落在周围不停搞基建的大周将士们耳朵里,就是噪音不绝于耳,提神醒脑,省的犯困。
第1卷 第98章 说完了左将军白日里关于‘骂战’的安排, 林姜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又继续道:“还没完呢,据说到了晚上, 这左将军想的法子就更促狭了。” “他们在通城外挖了许多大灶, 在下头熬蜂蜜糖水喝。”也难为这左将军怎么想来, 简直是把北戎的将士当成了群熊。 他掐的命脉确实准:其实若是生火烤肉飘香的话,北戎军队其实是不那么馋的。他们是游牧民族,天天以烤肉为生习惯了。 北戎缺的东西,就是这大周富庶之地才产的烟酒糖茶, 各种精巧的轻工业副产品。 大周军士们在城楼下面熬糖水,那种香甜的气息,真能让军备逐渐不足, 粮食存量逐渐见底的北戎人抓狂。 以至于之后就产生了通城墙头上, 北戎士兵开始愤怒往城下射箭投掷石块等后果。 正好大周的地道也挖好了, 将士们就躲到地道里去生火,继续把甜甜蜜蜜的糖味扇出来,勾引北戎的士兵。 只是这样搞了两日后, 左将军算了算账, 颇为肉疼:毕竟糖在大周也挺贵的,这个朝代,还是把糖水当成一种补品的。 于是左将军在把那日的糖水分给众将士算作难得的加餐贴补后, 就换了个省钱的法子:开始报菜名。 大周幅员辽阔, 菜品众多,绝非北戎可比。 左将军命人写了菜谱, 选拔了嗓子清亮, 北戎话流利的将士, 每天对着通城里报菜名, 间或还简略描述一二。 别说北戎将士了,连伙食不错的大周将士,有时候都听得流口水,想回去吃一口家常菜,对于躲在通城闭门不出的北戎怨念深重。 “可以说,西北现在已经进入了精神战争中。” 林姜说的绘声绘色,果然林如海等人都笑了,周黎蘅就道:“这位左将军,于先帝爷时,并不怎么受重用,连父亲都说他脾气暴烈,常与人争执——这回若不是理国公为首将,只怕陛下也不敢用他。他曾受过理国公府的恩惠,对柳家格外敬重些。” 当着周黎蘅,林姜没好意思说:啊,那要是绍王爷都亲口点评脾气差的人,脾气估计是真不咋地。 不过这样的性子,用在对付北戎上,倒是正好了。 - 说完正事,林姜就与黛玉去后头了,留下林如海继续教导周黎蘅些户部之事,皇上已经将周黎蘅搁在了户部,让他就此战事正好多学些。 虽说林如海已经离了盐政几年,但户部的事儿仍是熟手。 周黎蘅也听现任户部尚书,他的亲舅舅魏谦大人感慨过,他与林如海还是应该掉一个过子才是:魏谦大人还是对礼部更感兴趣,研究各种祭祀排布,册封旧礼能研究一日。 林如海明显是对户部调配账目,协调银钱赈灾抚民等事更擅长。 不过这话也只好亲戚们之间私下说说。哪位大臣去哪个部门,这都得皇上说了算,圣心自有安排。 - 然而就在不久后,林如海确实调了部门,只是并非调回户部,而是有些出人意料地接任了工部尚书。 此事还要从林长洲回京说起。 转眼到了六月的尾巴,朝中再次传来一处战场捷报,只是这封捷报并非来自西北而是海外——弗朗吉国终于扛不住了,再不敢在海上飘着当劫匪收保护费,而是退缩回自己国家的地盘,摇起了白旗,对着大周送上了求和书。 求和书上承诺:从今以后,弗朗吉国装备有火器的海船,再也不得随意离开他们国家周围的海域,只有商船可以出入。 更是表露出从此对大周俯首称臣的意思:抢劫抢不过,那就认输加入当个属国!可以说是打不过就加入的典范了。 现任福建海军总参将覃赋,即旬阳长公主的驸马,命人千里加急,将弗朗吉国的求和书送到了皇上案头。同时送上的,还有关于这一场海外战事的详情折子,所有有功劳的将士,都列在上头。 其中林长洲和高齐宇两人的名字,出现的次数最多。 不但有本国的将士名单,覃参将还特意令上了一本折子,言明此次海上战事接受了不少来自茜香国女王派出的海军支持,这种外交情分,得回禀到京城让皇上处理。 捷报到了京城,皇上心情也颇为不错:虽说海上战事牵扯大周国力不多,但到底也是皇上一桩心事,了了最好。 至于请和书上所写的属国之事,皇上并没有立时答应下来,还要再观察斟酌一二。 这种弱小就投降,后脑生反骨随时准备咬宗主国一口的属国,皇上倒不是很想要。 于是皇上只在求和书上加了几条批文,就发了回去,命福建总参将覃赋,明阳侯世子高齐宇、游弈使林长洲,代表大周接受弗朗吉国的投降请和。 没错,经过这一回的战功,皇上正好名正言顺给自己外甥一个世子位置。 不但如此,还把明阳伯的爵位给升了一等。 说来,大周的开国皇帝,也当真是个英明无双谋略深远的国君。他制定的降等袭爵的规则,与前朝大为不同。这爵位降级速度颇快,让世家明白警醒,不可永世坐享祖宗福泽。 但同时,大周的封爵与升爵的条件,又远没有前朝严苛:有军功就可封爵,若家中本有爵位,还可以享受不降等袭爵一代,甚至原地升一等——比如史家一门双侯,正是这一代二十年前拼出来的。 这样优胜劣汰,爵位动态波动的制度,令大周的武将们干劲十足。 拼一拼就有爵位,躺一躺就子孙变成平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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