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刃收到家书的时候,就不免笑了。 林姜与他写道:“你只管西北的事儿即可,京城的事儿交给我吧。”之后又写了许多家长里短的事儿告诉他,比如都都在这个夏天热的掉了不少的毛,好容易现在京城酷暑时节过去,才好些,终于毛发渐丰起来。 卫刃恋恋不舍看了好几遍家书。 他真的有些想家了。 不过,虽然他信任林姜能够安定京城的舆论,但他还是准备在西北多做一点,这样林姜的压力就少一点。 正好,现在大周在通城外的瞭望台修好了。 如今卫刃日常的行动,就是每天起床,然后上瞭望台,开始练习火器。 大周的瞭望台修的离通城并没有很近,毕竟若是在弓箭射程内,在修的过程中,就会被北戎将士站在城头用弓箭当成靶子射。 于是大周将士把瞭望台堪堪修在了北戎将士弓箭射程外。但对北戎来说非常不幸的是,这瞭望台可是在火器射程内。 大周朝廷便是短时间内研究不出攻城炮,但普通的火器却能源源不断运过来:之前的二十年未战,大周兵部就还有不少存货呢。 更别提这几年通过海运进来的时新火器和技术。 永远不要小瞧兔朝拆解技术的本事。 西洋技师能做出来的火、枪,叫这边兵部原本研究火器的老匠人拆了细细研究,也能很快破解其中专业技术。 卫刃现在每日的工作,就是身体力行,向两军证明火器的威力。 北戎的守城将士起初被火器打蒙了,有一波不小的损伤。后来索性直接不在城头露头了。 左将军则依旧派人去搞舆论骂战。 北戎人这边自然要骂大周抢了他们的族人,左将军就派人骂回去:你们所谓的神王满口扯谎,哪里是见了亲人,根本是见了这火器才吓得落荒而逃!你们现在不也见到这火器的威力了吗! 两边再次骂成一团。 且说北戎将士被火器搞得头痛,也很是艳羡,便想趁着夜晚去抢一波火器,甚至打探到了大周存放火器的地点。 可惜卫刃当年是钓鱼执法,都能钓到王子腾的人,何况是北戎。 北戎人探查到的火器存放点,根本只是一个陷阱。通城里派出来偷袭火器库的一支北戎队伍一无所获不说,自己还被包了饺子。 - 在北戎王的诛心之论散布半个月后,两军再次爆发了一场大规模交战。 北戎王率众冲出通城,试探着与大周一战。 对大周来说,打消耗战固然是优势,但没了通城,就有一个最大的劣势:北戎随时可以退守通城。 论机动性,这世上再无人及得上北戎的骑兵。他们可以从通城冲出来,再及时冲回去。 大周将士每回只能截住他们的尾部队伍。 只是这一回交战,让北戎王想不到的后遗症出现了: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副将见到卫刃后那是痛心疾首,像是牧羊人含泪招呼迷途的羔羊。 你快回来啊,这里才是你的家。 便是冲上去近距离交手也丝毫没有杀意蓬勃。 而卫刃在看到北戎王身边副将没有杀意地冲他奔过来后,也就停下了刀,麻利地把他活捉了。 北戎王:……真的,有一个猪队友,比狼一样的对手还要狠。 想起上一回对着卫刃冲过去,然后立刻无了的左副将,北戎王很是心累:我这两个副将,一个上去送死,一个上去送自己。 只见那右副将虽被卫刃抓获,双手被反剪着捆成母鸡被擒状,却不顾自身安危,只是遥遥对着北戎王嘶吼道:“大王您放心,我一定劝得小王爷回咱们北戎。” 两军对垒久了,有些词汇彼此还是能听懂的,比如北戎,比如大王,比如劝降。 右副将这话虽是用北戎当地语言说的,但大周这边将士也能听懂大半。 而且他嘹亮里带点沙哑的嗓音,传播力极强。 那一瞬间,两军都静了一下。 北戎王差点当场脑溢血:……算了,我只能当你死了。 而卫刃也因这句话收获了极大的注目,里头还不乏大周将士的惊疑目光。惹得卫刃难得恼火起来,扯下这将领盔甲上缝着的兽皮,要塞到他嘴里。 谁知那将领转过头来,眼里含着一种热切情绪,主动张开了嘴。 卫刃跟北戎王一样心情复杂。 那将领用一种痛心的,看误入歧途的孩子的表情告诉他,这位是打心底里信了北戎王的话,把他视作了族人,甚至是北戎王族人。 卫刃见他张嘴,就牢牢塞住了他的嘴,心道:虽未曾正面大战,但这几个月盯守下来,他看出北戎王正是个狼的脾气,凶狠却又不乏狡戾。 但他身边两个副将倒是不如他甚多,一个如野彘般猪突猛进,一个如同老牛一样固执认死理。 - 卫刃之后将自己所想之事,与理国公等人说了。 “到底是底蕴薄啊。” 理国公感慨道:“咱们大周是百年底蕴了,可北戎分分合合乱者为王,当今北戎王也不过四十岁,从他少年起兵夺得兀术王位,到一路整合北戎,花了也就二十年。” “但再是天纵奇才,也补不上这时日上的亏空。他一路打仗,哪里有机会带着北戎发展民计?” “大周如今海运都放开了,各种火器层出不穷,西洋传教士带着新的历法和各色古怪的洋玩意儿来到了大周,正是给咱们这盏明灯里再添加新油呢。” “北戎则不然,他们对火器的了解,估计还停留在二十年前跟咱们大周的那一场大战上,那时候他们都不认识火器,骑着马对着大车上拉着的火器口就冲上来了——最后丢盔卸甲极为狼狈。” “二十年过去,他们将将整完自家的内乱,论国力,只怕还不如从前,人才又能有多少呢。” 常将军等人都在旁点头:北戎王带着这两个副将,论军事素养和个人本事都远不如他。 想来也只有忠字可取。 可为皇者,自然要选又忠诚又有能力的下属才是,不然忠诚的蠢货只会给自己倒着添乱。 北戎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不,他明白,只是北戎没有人供他选择罢了。 他作为北戎王庭的新王登基不过两三年,还靠着神话色彩在忽悠人,让北戎的子民以为他是战神转世,所以才战无不胜,所到之处各部降服。 淳朴百姓不知道神王是假的,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假的就会心虚。 北戎王必然不信任这些年收拢的旁族将士,这北戎根本不是铁板一块。 常将军忽然道:“卫将军,能否劳烦你私下里上封密折给陛下,这抓到的北戎右偏将,不押送入京,而是先留在这儿,咱们好好审审,说不得能挖出有用的大消息来。” 他这是想从人民内部瓦解北戎。 卫刃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就不至于顶着大周将士们有点怀疑的目光,也不下杀手,只是把人活捉了回来。 左将军撸袖子:“就让俺来吧,非得把他满口牙都敲碎,看他说不说!” 常将军翻了个白眼:“那他还真不说,这种固执的汉子,才不怕疼怕死。”他看着卫刃,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倒是,卫将军作为‘自家人’动之以情,只怕能问出更多消息。” 卫刃露出几分苦笑道:“是啊,毕竟我是他心心念念,要带回北戎的自己人。”然后他对着理国公等人拱手:“还请几位将军到时为我作证,我这是为国献身去劝降北戎将领,并非私下有交情。” 理国公等人,都连连点头,同时心里也抱着许多同情。 左将军还直接冒了脏话出来:“唉真是xx的xx,这好好的来打仗,小卫将军还捡了个爹。”
第1卷 第101章 卫刃很关心北戎王旧事, 想从这位被俘虏的北戎右副将口中多挖些隐秘出来。 据大周的军机情报可知,北戎王身边的这两位副将,都是他在原部族兀术族称王后从族中男儿里遴选的亲兵护卫。 跟随他二十年, 必是知道北戎王不少隐秘。 至于北戎王年少未成名之时,父亲兄弟之谜,哪怕这位右副将不知内情,卫刃觉得,从他这里也可以问出不少线索。 虽说北戎王这些年在北戎大搞各种个人崇拜造势, 将自己推上了神坛, 不少人称他一声‘神王’, 但他肯定是有不少反对者和敌人的——起码第一个被他夺了部落王位的兀术族内, 那些旧王族旧臣子们必是恨死了他。 而他们也一定知道这北戎王的生父, 以及他到底有没有弟弟。 这件事终要有个了局,卫刃深知, 自己不可能背负着这种嫌疑回到京城。 现在是两国大战,自己作为先锋将还是不可或缺,只要皇上信任,朝中说话的人就也少:主要是怕皇上一个生气,让他们跟黄御史似的被发送到西北。 但这是一根隐形的刺,必须彻底的拔除。否则将来在朝中,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北戎血统,就是旁人攻讦他最好的理由。 - 然而卫刃发现, 要撬开一个固执的将领的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戎王能任由这位右副将被俘虏, 而不是在他被抓的时候, 就一箭射死他, 正是相信这位右副将的表现。 当然, 不是相信他的脑子,而是相信他的忠诚。 这样的人,就算刀斧加身,也绝不会透露北戎的机密军情。 北戎王相信自己身边这位忠诚且固执如牛的右副将会因不肯招供一字,而被大周的人很快打死,或者送入京城当成高级战利品献给大周皇帝。 且说卫刃原本想的‘以情动人’的法子大方向倒是没错,那位右副将对他没有一点排斥,甚至还每天都翘首以盼他过去‘审讯’。 无奈这位实在是太执拗的人:接连几天,卫刃只要出现,无论问他什么话,那右副将都似乎听不见也听不懂似的,只是瞪着大眼睛,甚至还饱含着热泪看着卫刃,不断重复恳求一句话:“小王爷,求求您回去吧。” 聪明人在很多事情上是干不过固执的人的。 愚公移山精神也不过如此了。 卫刃这些日子脑子都嗡嗡的,就是因为被这右副将的话洗脑了:这右副将会说大周话,但语调有点儿古怪,特别洗脑。 以至于卫刃每回从关押的牢房出来,都觉得余音绕耳,一两个时辰脑子中都还回响着这个声音。 最难的是,他没法跟这右副将耗时间:为了自身清白,他不可能整日私下跟北戎王副将呆在一起,每次过去审讯都要请一位参将以上的官员同行——旁人也有事做啊,卫刃当然不好耽误太久。 于是这日,待再次无功而返回到自己营房后,卫刃提笔准备写一份家书。 想问问媳妇儿,有没有什么让人自然招供的法子。面对右副将这种执拗忠诚的人,卫刃也不想用什么太过阴狠的折磨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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