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体是最诚实.最能直接反映本人状况的。 艾丽娅第一次将夏目沙罗带离精神海的时候,她穿着华美的古老嫁衣,后来,有时是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制服,有时是英伦侦探风的鹿皮裙,抑或Mafia偏爱的黑色西装打扮。 每一个都是对她来说,在灵魂落下烙印的重要时刻。 而当这一切色彩逐渐褪去,回归到最质朴的本真模样——说明,她从内心接受了任何结果。 人本就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合该赤条条地离开。 死亡是人世间唯一一次的绝对公平。 拢紧了怀中受人所托的希望,艾丽娅走到夏目沙罗的跟前,单膝跪下,与坐在地上的她保持平视后,才慎重地开口。 “……这是那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向彭格列十代目提议的计划。” 即便调动了特级咒术师.除妖师.异能者和彩虹之子的力量,夏目沙罗肉()身的异化也已经从四肢向心脏蔓延,是肉眼可见的无法挽回。 这是超出了人类权限的领域。 所以,太宰治问,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位好心的朝夷神呢? 神明的确已经消逝,可在场的Mafia都心知肚明,彭格列十世家族掌握了一项不可思议的技术:十年后火箭炮。 也就是将现在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进行交换的特殊弹。 依照平行世界的理论,位于此时此刻的人,可以拥有无数个可能性的未来,可却只有唯一确定的过去。 那么,为什么人不能和过去的自己交换?为什么不能将“十年”这个期限稍作调整? ——让夏目沙罗再一次,见到曾为她赐予奇迹的朝夷神。 艾丽娅将盒子慢慢放在夏目沙罗的膝头,转而合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告诉她。 “抱歉,明明一直以来都很辛苦,还是让沙罗忍耐了这么久。请……再努力一下,好吗?” 就算是太宰治或江户川乱步,也无法推算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没有人知道,这些昂贵的代价是否真的能收获好的结局。 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对于拼命想要再次创造奇迹的人来说,已经是值得付出的命运馈赠。 随后,艾丽娅又将一颗星子样的宝石交给夏目沙罗。 “这是‘坐标’。如果沙罗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捏碎它吧。不论如何,人总是要回到现实的。” 艾丽娅与她额头相触,闭上眼睛,虔诚地祝福她。 “我们在现实等你,沙罗。” ……………… ………… …… 由于火箭炮这种特殊弹会干预时空,又是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品种,为了减少外界因素干扰,艾丽娅并没有久待。 彭格列特制密箱,机关的手法早就在Reborn的训练下刻进DNA里,夏目沙罗熟练地打开箱子。 粉红色的特殊弹就静静地陷在绒布里,等待被使用。 她莫名觉得有哪里违和。 和时空有关的命题,向来是最难攻克的。 十年后火箭炮的出现是意外中的意外,在彭格列下属家族“波维诺”的祖先得到后,就代代相传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突破性的技术改进。 为什么彭格列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研发出完美匹配需求的新品种呢? 【那你要放弃吗?】 许久没有出现的“书”,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口吻中带着几分笃定。 作为回答,夏目沙罗抓起特殊弹,用力往脚下砸去。 她的声音掩藏在弥漫开来的粉色烟雾后—— “绝无可能。” …… ………… ……………… 白川乡。 朝夷神社。 凛然的刀光洁白如月夜之雪,将愤怒嘶吼的咒灵一斩为二。 可在咒灵溃散的瞬间,充斥着负面情绪的诅咒就如跗骨之蛆,贪婪地缠绕上神明的躯壳,试图将这位堕落边缘的神明彻底拉入绝望。 连诛邪的神刀也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灰雾。 担心鹤丸国永会一起被诅咒侵蚀,朝夷神松开了握住刀的手。她揉着胀痛昏沉的额角,踉跄向昏倒在一旁的人类幼崽走去。 白川乡的女孩。 需要她庇护的小小信徒。 与让神明污秽缠身的他人不同,这个孩子的灵魂还是洁白的,她的眼睛干净得只能容下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于是当那个孩子出于求生欲,本能下使用了天赋的术式“吞噬”,急切地想要吃掉自己的时候,朝夷神迟疑了片刻,却始终没有推开。 即便她能轻易做到。 因为她也不说不清,刚才向这个孩子伸出手的瞬间,到底是想品尝那散发着香气的血肉,还是想要探查这个孩子的情况。 受诅咒压制,无法化为人形的太刀在发出铮铮剑鸣,像是凄厉的鹤唳之声。 “别这样,鹤丸。这样的道别,可就不像是鹤了。” 朝夷神席地而坐,怀抱着那个年幼的女孩,虽然身体逐渐有了透明的趋势.浑身被浓稠黑雾笼罩,可神色却温和而从容。 “你看,白川乡的景色,其实和我们记忆里的一样,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变了……但凡有形之物,就终有毁灭之日。鹤也不例外,我不过先走一步罢了。”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紫阳花开的季节呀。” 却在遗憾的话语未尽之时,古老神社中仍是花苞的紫阳花,被强行注入了磅礴的灵力,听凭指引,尽情地盛放。 原本只是被攥住指尖的手,被更大一些.更为冰凉的东西握住。 朝夷神茫茫然地低下眼,与另一双黝黑的眼眸对上。 同样缭绕的黑雾,同样无法被黑雾吞噬的纯白灵魂,那双眼睛里,一度干净得只能容下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现在却多了什么更明亮而柔软的东西。 以至于让她无法错认。 “啊呀……”神明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说,“你是未来的久须本?” 作者有话要说:朝夷神,全场的MVP。 沙罗能一路走向HE都多亏了神明大人呢! 请说:谢谢朝夷神大人!【超大声】 虽然她注定和盛放的紫阳花.被人遗忘的古老神社一起,永远沉眠与此。
第135章 久须本奈奈。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了,夏目沙罗在听到神明的呼唤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忍不住抬起眼,专注地.细细地凝视朝夷神的面庞。 夏目沙罗其实对这张糅合了温柔与英武的脸,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神婚的那日,她饿得处于濒死状态,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而在梦境最深处的那座神社里,以刀光起舞的神明,其面容却是模糊的。 “……原来,您是这个样子的啊。” 好好将这眉眼轮廓拼在那张缺失了一块的拼图上,夏目沙罗这才心满意足,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比我的任何设想都更好!” 可火箭炮能置换时空的有效期,仅仅只有五分钟。 夏目沙罗没有坐下来促膝长谈的机会,却胸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赖,跳过了繁杂的说明,径直向神明祈愿。 “朝夷神大人,谢谢您的庇护!我和鹤丸都有努力,在外面的世界过得很好……认识了重要的家人和朋友,学着去尝试书里的‘爱’,也被其他人爱着。” “所以,就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想活下去。但是又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 她捧着神明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声音轻快地问。 “请您再眷顾一次贪婪的我:我该怎么办呢?继续活下去,或者干脆利落.没有痛苦地死去……都好。” “对不起,又要拜托您了。” 神社里被灵力强行催开的紫阳花,悄然将灵力反馈给神明,将她在混沌中挣扎的心神再次拽回清明。 朝夷神看着夏目沙罗,没有疑问,只是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原来是这样。” 朝夷神并没有操控时间或者预言的权能,可她最清楚自己的力量——在这个跨过时空而来的女孩的眉心处,有她亲自设下的封印。 看封印磨损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是十年左右的样子。 未来在向“现在”的她展示“过去”就既定的答案。 指尖点上夏目沙罗的眉心,朝夷神碰了碰还没有触发解印契机的封印,声音温和。 “不要怕,‘我’已经答应你了。” 眷恋掌心里久违的.属于人类的鲜活温度,她像拥抱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那样,将夏目沙罗拥在怀里。 感觉到夏目沙罗身边的时空场逐渐不稳,朝夷神尽量言简意赅地同她解释。 “神明的确可以净化污秽,但我已经被污染,没有这个力量了。在未来,你需要靠自己完成仪式‘祓褉’。” “祓褉,是用神力强行净化被污染的灵魂。被净化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且污染的诅咒会具现化为妖物,试图杀死寄主,占据身体。” “不管仪式失败或是被强行中止,为了捍卫灵魂的纯净,仪式中既定的契约,将会同时抹杀污秽与妖化的寄主。你所处的周遭也会收到牵连,所以最好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 ——祓褉。 将这个陌生的词语在唇齿间碾碎,夏目沙罗歪了歪头:“听起来像场动静很大的灾难……朝夷神大人,这个仪式有成功过吗?” 朝夷神并不擅长说谎,但她也不想将意味不幸的言语吐露。 她想了想:“你知道吗?神明是从人类的愿望中诞生的,而污秽受人类的诅咒滋养。那为什么同样是人类的强烈情绪,带来的力量却截然相反?” 夏目沙罗一愣。 在神明逝去的未来,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确,同样是对事物的渴求,为什么现在白川乡对金钱的愿望会污染神明,而过去的白川乡却可以供奉神明? 夏目沙罗试着猜测:“因为他们……祈求的不是财富?” “如果没有那样的愿望,掌管财富的惠比寿神就不会诞生啦。”朝夷神却摇摇头,“人类的愿望总是相似的,丰收.财富.平安.健康,诸如此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如此祈求之人的灵魂,却各不相同。” 毕竟是庇护了此地千百年的神明,她对信徒们的愿望如数家珍。 “一样是渴求金钱,有些人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有些人是因为他们有继续医治的亲人,因为要支撑遭遇荒灾的村子,因为对更美好的生活充满期待。” “想要变得更好,这是一种无可非议的本能,但总有一些温暖的.纯净的.能够点亮尘世的东西,同样会被人类坚守。” “这才是神力的来源,所谓‘神明’的真相。” 代表离别的粉色烟雾开始蠢蠢欲动,朝夷神握住夏目沙罗的手,认真地直视她的眼睛,像是要将那种力量也一并传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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