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依:“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嗯。” 我靠在墙壁的一侧望着长姐远去的背影,直到身后传来不像是人类弄出来的动静。 “咳——咳咳——嘎” “欧尼酱,你又在干什么?”扭过头,我看向这段日子以来变得格外不正常的兄长。 他此刻正在用从受伤的腿上解下来的绷带勒紧自己的脖子,以至于发出了像是鸭子般的吱嘎叫声。 “看,我在尝试勒死自己,咳咳。”津岛修治一边说着一边又咳嗽了几下。 “......” 听到他的回话我有些沉默,自前阵子起,我就发现了哥哥的不对劲。 他似乎变得更爱笑了,会爬树,会打趣侍女,会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做一些浮夸的举动,所以身上的磕磕碰碰也多了起来。 但真的是这样么? 他变得不像他了。 兄长对外表现的一切都虚假又不真实,而真正的津岛修治被人装进盒子里了。 黑暗又密不透风的盒子外笼罩着无尽的迷雾,他彻头彻尾地把自己藏起来,像只被人类欺负过的小猫,躲在纸箱子里,再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外界的一切。 身为兄妹,我们很默契,谁也没有戳破这个秘密,只是—— “其实被勒死并不好受,眼球和舌头都有可能凸出来变难看,而且因为没有办法呼吸,血液也不能流回到脑袋里,所以头会感觉像要炸掉一样。”我回忆着某次经历缓缓说。 “...是么,那算了,听起来一点都不美好。”津岛修治握着绷带的陡然手松了力道,垂在两侧。 不过很快,倒地的男孩便盘腿坐了起来,他抱着双臂来到妹妹身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呐,告诉我吧修栗酱,究竟以什么方式死亡才最幸福?那种不痛苦、轻松又舒适的死亡你知道吗?”语气中带着诱导与耐人寻味,“修栗酱~” 四目相对,我盯着他的眼睛,那双被鸢色覆盖着的瞳孔下只剩死寂与空洞。 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画在白纸上倒是很方便,只需用黑色的画笔将整个眼眶全部涂满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诚实的回答,记忆里我并没有经历过哥哥畅想中的死亡,幸福?死会给人带来幸福吗?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我不太懂。 曾几何时,是我一直在向兄长提出各种问题,但现在,我们的角色好像颠倒了。 对未知死亡的向往让他开始不断向我发问。 大概因为这是他做不到而我却能轻易做到的事。 所以他总是乐此不疲的询问我死掉的过程和感受,只是每次我描述完后,兄长的眼睛里都会流露出一些名为悲伤的东西。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真没想到一向喜欢粘着哥哥的我,也有被哥哥烦到的一天。 如果我对以前的自己这么说,那她一定会觉得我是骗子。 “我不说了,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为什么还要再听一遍,不要——”我双手捂着耳朵,两腮鼓起紧紧盯着他,“打咩——啊,嗷。” 嘴里被塞上了一块金平糖,星星状的小小糖块很快在舌头上化开,苦涩的气息被甘甜取代。 “你生气了哦,修栗酱。”津岛修治对妹妹轻轻弯了下嘴角。 “嗯。”在看到哥哥笑的那一刻,我的气焰就灭了下去......他不是故意惹我生气的,他只是想让我把那些痛苦都说出来,与其都憋在心里,说出来后会轻松一些。 至少,我可以清晰的认识到有人在尝试与我分担这份痛苦,只不过啊,看到你藏在微笑之下的难过时,我一点也不快乐,哥哥。 “唉,要是吃人鱼肉活下来的是我就好了,那样我就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可以体验成千种不同的死法,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安静的氛围没持续上半分钟,某人嘴上又开始说不着调的话,但对此我已经掌握了方法。 毕竟他是我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 才不是想要死去呢,只是想通过对“死”的沉沦来感受“生”的事实,感受他那一直不熄跳动着,却又不知为何而跳的心脏。 死永远沉溺在生之中。 “可是,如果是欧尼酱吃了人鱼肉活下来的话,那就算找到了真正轻松的死亡方式,你也没办法死掉了不是吗?”我歪头,看向重新躺在榻榻米上的哥哥,抬手朝他做了个鬼脸。 “会一直一直活下去,变成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头子。” “咦~光听着就好恐怖,我才不要呢。”津岛修治把脑袋扭向一边,看了半天桌子腿后又扭了回来。 “那你呢?”他一只手伸向妹妹开口问道,“修栗酱会恐惧‘活着’吗?” “我不知道。”我握住哥哥伸过来的手上下摇了摇,“但是我们不一样,所以不用担心。” 因为我有目标了,我会变得足够强,强到可以锁定任何我想选择的未来,也许到那时候,活着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就都不算是坏事了。 ...... 这是第很多次重复他们不一样这句话。 津岛修治握着妹妹的手闭眼,真好,哪怕她经历了那么多足以让人溃败的过去,可凛风、冰霜、骤雨,所有的一切都没能让他呵护的这朵花枯萎,真好。 呼—— 哥哥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规律平缓,他陷入了浅眠,只留我看着与他握着的手沉思。 手腕已经有点酸了,继续保持这个动作的话,待会儿一定会抽筋吧。 可是,哥哥总是很敏锐,哪怕很小心的垫着脚尖在他身边走过去,他都会第一时间睁眼。 一丁点细小的声音都会惊到他,这样的他真的很像以前我见到的那只,不知为何跑进院子里的狸猫。 拥有着相当好看花纹的猫猫十分谨慎,我当时已经离得很远了,脱下了木屐直接踩在地上悄悄靠近,可还是惊到了它,最终我只看到了一条跟海参一样的花尾巴。 一模一样,我叹了口气,放弃了直接将手抽回来的想法。 睁眼的话就会看见他眼睛里的黑色漩涡,那双不断翻涌的鸢眼中混杂的东西太多,或许还是让它们闭上比较好。 抬眼,我无聊地盯着屋檐发呆,纯色又干净的天空让我想到了曾见过的某人的眼睛。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我仍记得那天透过蔚蓝无鹜的苍空看到的自己的倒影,很清晰,清晰到就如同映在水面上一样。 啪——短暂的回忆结束,我的目光落在了屋檐下的风铃上。 那上面坐着一只妖怪。 虽然津岛家的家族结界能防住大部分魔物,但偶尔也会有一些弱小的妖怪,或是像蝇头一样的低级咒灵偷遛进来,就比如眼下的这只晴天娃娃。 或许是我盯过去的视线让它感到恐惧,它的脑袋几乎全埋进白色半透明的身体里了,虽说只是个拿风铃当藏身之处的弱小妖怪,可是—— 我向它点头。 多谢你拽住了吊线与铃托,所以在风中晃动的铃铛才没有发出声响,哥哥也没有就此醒来。 阿里嘎多。
第11章 “所以,你已经在这个风铃里住这么久了,三年。”我双腿悬空搭在廊下,扬起脑袋与屋檐下的妖怪对话。 晴天娃娃:“并不算久,三年对妖怪来说转瞬即逝,如果打扰到津岛大人,在下十分抱歉。” “都说了不要叫我津岛大人。”我皱眉,津岛大人这个称呼向来是其他人对父亲的称谓,我不喜欢。 晴天娃娃妖怪:“十分抱歉,津岛大人。” ......它总是选择性的听不懂人话。 在与妖怪对话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它们似乎是一群相当执拗的家伙,比起人类来说,妖怪要更单纯——单纯的善与单纯的恶。 这是我能窥视到另一个世界后得出的认知。 目前我对妖怪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头顶的晴天娃娃。 作为寄身在风铃里的弱小妖怪,它无法依靠自己挪窝,所以我有事没事就会拿根树枝去戳戳它。 小妖怪:救命,这人好烦。 于是经过我不懈努力的打扰,它终于肯探头跟我说话了,而它对我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能够用正常语气交谈。 交谈过后我明白了它害怕我的原因。 外表是人类的我,身体里却混杂了不同妖怪的血肉,而且还都是极为罕见的妖怪——件与人鱼。 或许在人类看来我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但在妖怪眼里,情况却截然相反。 妖怪不似人类以外表辨人,它们一般通过对方散发的气息识别来者,而像我这种发散着三种味道的家伙,自然而然就成了它们眼中的奇葩。 “真的要在下说实话吗?”睛天娃娃用白色的袖子捂着半边脸。 “说吧。”我点头,我很好奇我在对方眼中的模样。 晴天娃娃:“冒犯了,其实在妖怪的眼里,津岛大人您就像....像拥有人类的两条腿,却长着鱼尾巴和牛头的不明软组织怪物。” 我:...... 小妖怪嘴巴叭叭,我的脸色逐渐加深。 “身上带着臭烘烘的咸鱼味,并且您的血肉对妖怪来说是剧毒,吃上一口就会暴毙。”它接着道,“所以那天跟您对上视线后,在下才会躲起来,其实大部分妖怪看见您都会绕道。” 毕竟,小猫小狗都知道遇到奇怪的家伙不可贸然靠近,小妖怪亦然。 最终,看着下方的女孩,小妖怪感叹,“人类真是可怕,竟然会创造出您这样的怪物。*” 我默然,突然明白善意谎言的必要性了,因为实话会令人难受。 “原来,我真的是个怪物...”故事书里都是妖怪吓唬小孩,在我这里却反了过来。 我低头喃喃自语,完全没注意一旁落下来的阴影。 有人站到了我身边。 “你在嘀咕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缓缓抬头,与俯身打量我的兄长对视。 津岛修治懒懒的叉腰,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和室外正在拉障子门的侍女,随后笑道,“那群人说你最近总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让我来瞧瞧你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男孩嗤笑,“要知道现如今家主对修栗酱可是极为看重哦,如果你一不小心变成了傻瓜,很多人都为此倒霉的。” 我注视着兄长默不作声。 这几日对方身上的绷带又新添了不少,手腕和胸前露出的皮肤上全缠满了白色的布条。 明明可以不受伤的,只要多注意一些就行了,为什么偏要—— “脑袋出问题的其实是你吧。”破天荒的,我用很差的口吻回怼了哥哥,怼完后又别扭的扭过头去。 一想到就连他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我就生气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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