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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恶的就是吴刘两家，真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依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扬州府横行霸道，把谁都不放在眼中。 朝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知道扬州都是些背景强大的盐商，调任的官员却尽是些出身一般，在朝中无人的清流，摆明了是不想有人骑在手下的钱袋子头上，淮扬一地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有收不上税的那天。” 林海笑得轻松，只要最不好动的四家肯消停些就行，吴刘两家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相信圣上对他们的作为早就心中有数，才会把他调过来，只要能压服这两家，即可让盐政上平稳几年了。 黛玉那边送走了林姑母，开始写信向娘亲报平安，想到娘亲最近嗜酸如命，又派人到城中出名的蜜饯铺采购蜜饯果脯，用瓷坛子封好了，跟信一起送回去。 林海下衙回到家，把护官符交给黛玉，上面不仅有盐商名单，还有江苏省全部官员的名册，新年时人情来往诸事，需得由黛玉拿主意才行。 黛玉对人情走礼的规矩并不陌生，跟在娘亲身边也看了两三年，还有乐太太和林嬷嬷辅助，因此接受爹爹交待的任务时毫不惊慌。 林海露出满意的笑容，女儿性子刚强，颇具才干，心胸又豁达清正，从不为外物所扰，有此佳儿镇守后宅，他在外面才好大展拳脚，无需为私事所累。 黛玉翻看护官符，在盐商名册的最后一页找到了薛佺的名字，这人在济南府做的好事她是不会忘的，可每次听到薛佺的消息又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薛佺在原著中比林海死的早多了，既然他能改变命运，自今依旧活蹦乱跳，自家爹娘自然也能好好活着。 随后她又在卫指挥司的武官名单上，看到了穆月辉父亲的名字。 穆月辉是在去蓬莱途中认识的小姑娘，比她大五岁，出身东安郡王府，如今家中虽没了郡王爵位，老王妃还健在，嫡系兄弟二人仍有部分兵权在手中。 六月份时穆月辉就随家人到了江苏，两人通信时只说了小姑娘在闺格里的烦心事，黛玉也没多打听其父的具体官职。 看到驻守江苏的指挥使姓穆名戒，黛玉才明白月辉小姑娘的心肠。 指挥使官居正三品，比自家老爹的从四品高出两级，身上又有一品将军的爵位，她是担心自己不肯跟她真心相交，才隐去父亲的官职不提。 如今两家的地位好像调过来了，自家爹爹虽是从三品，却有圣上钦点的两个官职，还赐了一等男的爵位，看来得尽快送信过去，免得小姑娘多心。 父女俩用过晚膳，又到东跨院的内书房消磨了一阵子，经过一天整理，行李中带来的书籍笔墨已经摆放妥当，用不着的架案桌椅也收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即便如此五间打通的书房中也稍显局促，实在是东西多得过分。 林海看了一圈，指着两个紫檀的长案，三个黄梨满雕的博古架，让林福先收起来，这些东西虽好，也不能摆得到处都是啊。 黛玉见林福一脸心疼，便笑道，“我那楼上的书房还空着呢，福叔叫人搬过去吧。” 黛玉是全家人的眼珠子，从来没受过一丝委屈，林福听说她的书房是空的，这个心疼哦，怒道， “我那婆娘怎么也不告诉我，这府里的好东西都应该紧着姑娘先挑一遍才是。” 黛玉笑道，“自然是我不让奶娘说的，就我那两本书哪还用得着书房，现在天还冷着，楼下的暖阁足够用了，等开春再慢慢收拾不迟。” 林福一想也对，如今才冬月末，进腊月才是真正冷的时候，想到后面两趟罩房中并无暖阁地龙之类的取暖措施，他的脸色微微发苦。 林海不解何意，黛玉却笑了起来，“福叔不用担心，明天让工匠先把门封上，接着就让匠役上的冯头带他们给后罩房砌火墙。” 林海这才明白过来，惊道，“你们那边竟没有取暖之物吗？” 林福苦巴巴的点头，“对啊，昨天晚上不算冷，点着炭盆就能对付过去。 我今天还特意问了本地的衙役，他们说江苏这边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地龙火暖，平民百姓就算再冷也只有炭盆，贫苦买不起炭的就全家睡在灶台旁，用烧柴取暖。” 林海瞪圆了眼睛，他出身显贵，就算出门在外也不曾受过委屈，从没想过百姓为过冬竟能狼狈至此。 他对林福吩咐道，“明天再多雇些工匠，先给你们把火墙垒上，再去查看各院，把书房和客院也改造一遍，这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寒流，可别冻坏了。” 黛玉问道，“那爹爹在衙门里可有暖阁么？” 林海闻言脸上也泛起苦色，“即便有也不能躲在里面不出来啊，看来只能烧炭了。” 说完他轻叹一声，再好的炭也有股让人恶心的炭气，他最讨厌的就是烧炭盆了，这官当的真是处处艰辛。 黛玉想了下才建议道，“官衙内部都是有形制的，我们不好大改，不如在经常办公的屋子里沿墙砌条两尺的窄炕吧，在一头烧个茶炉子全屋就暖和了，没有炭气还能当待客的坐位。” 林海眼前一亮，赞道，“好主意，不愧是我儿。” 次日一早，黛玉就打发人往指挥使府上送信，她在信上只写了家里太乱，随后再聚几个字，这样简单平朴，反倒不显得外道。 吃过早饭就有工匠运砖石和木料前来封门，吴彧和林生几个各管一扇大门，让人先把石狮子和门敦门当都搬进院子里，然后在外面紧贴着门扇垒砌砖石直到门头位置，把外门全部封上。 工匠们不懂官老爷这是在闹哪一出，既然人家给了银子，他们依照吩咐做工就是了。 用一天工夫把东西北方向的大门和角门全部封死，还刷上了跟院墙一样的粉白漆料，要不是上有门头下有台阶，根本看不出这里原来是大门。 把大门封好后吴彧把工匠分成两批，一批在自家匠役的指导下去衙门里修窄炕，一批进内宅砌火墙。 扬州工匠对火墙和地龙并不陌生，窄炕却是头一次看到，听冯头说了窄炕的种种好处，就询问他们能不能在自家里也砌一个。 冯头是林家的匠役，又不靠这门手艺赚钱，因此答应得十分爽快，表示出去给别人家砌都没问题，在北方这不过是寻常手艺罢了。 工匠们千恩万谢，本以为接到盐政府的活计已经是大赚了，没想到还能学到一门手艺，个个都喜笑颜开的。 盐政府的改造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一直关注着上官动向的盐商们却坐不住了。 林海打从第一天到扬州就显示出了强势姿态，当街问话盐农不算，进府前又打发了所有仆役，还把人送到卫所那等难以插手之地。 他们这才知道人称鬼见愁的狄千户竟是新任上官的姐夫，这两人一文一武，双剑合璧，以后扬州城里还能有别人说话的地方么。 他们正不知如何应对，又听说盐政府把三个方向的所有门户都封了起来，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们这些盐商，把防备外人的姿态明晃晃摆了出来。 林海如此刁钻，看傻了扬州上下人等，盐商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商议之前准备的十八般武艺是立即安排，还是看看再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林家又接连雇佣了两批工匠, 在盐政府内外折腾了六七天，给衙门里所有用来办公的房间垒上窄炕，两趟后罩房的火墙也砌好可以使用了。 接着就是在各院侍候的丫头和嬷嬷的房间, 还有马棚和花厅, 赶在冬月的最后一天, 给所有能涉及的地方都做好了保暖措施。 工匠们接下来还有围堵西路院子, 和院内的保暖工程要做, 能赶在年前完工都算快的。 不过林家给的工钱丰厚, 每日还有两素一荤和管保的糙米饭供应, 工匠们也不觉得累, 做活时相当有劲头。 扬州的天气还算给林家人面子, 在所有人都有土暖气用的第二天夜里才降下寒潮, 扬州城内梆子声和锣鼓声响成一片，提醒百姓起来加被添火。 外头声音嘈杂到连深宅大院里的黛玉都被惊醒了, 睡在身边和脚下的花花叶子在北风变大时就听到了，察觉主人被声音惊到，都凑过来小声哼哼着磨蹭安慰她。 上夜的大丫头听到花花和叶子的声音就知道姑娘醒了，和雪披衣拨亮油灯，见姑娘抱着猫狗坐在床上发怔，床下脚踏上的莹楠抱着叶宝依旧睡得沉, 扎手舞脚的傻样把她都气笑了。 黛玉正想吩咐和雪让嬷嬷去看下老爷，就听外门有正堂的嬷嬷过来请安。 和雪去把人请进来, 黛玉见嬷嬷穿着棉袄棉裙, 手上还挽着一件尼子雪披, 惊道, “外面有这么冷吗？” 嬷嬷一脸后怕的点头，“今晚是老奴几个值夜, 正说扬州的天气好，进了腊月园子里的水也不上冻，就在转身倒茶的工夫，外头突然就北风烟雪的，变化快的像哪路神仙施了法似的。 老爷让老奴过来看看姑娘，嘱咐下头用火时小心些，外头风比我们出济南府时还大还冷，幸好我们家都收拾妥当了，这种天被炭火熏倒了都未必暖和。” 黛玉也在心中庆幸，让嬷嬷回去告诉爹爹她这里一切都好，让爹爹也注意保暖，应对天灾是扬州知府的事，爹爹夜里就不要出门了。 嬷嬷答应着回去复命，黛玉更衣过后又用温水润了喉，才又睡下，再睁眼时窗外已是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了。 丫头已经准备好了雪靴和厚斗篷，见黛玉醒了就上前给她洗漱穿衣。 黛玉刚穿戴好，就有丫头回禀老爷往这边来了。 林海这些天为交接工作劳神过度，夜里困乏到起不了身，早上醒来就命人把早膳摆在姑娘的绣楼，要亲眼看到黛玉无事才能安心去上班。 黛玉见爹爹并没穿防雪的大衣服，就知雪已经停了。 林海见女儿梳着双丫髻，穿着桃红色的小袄，同色宽裤的脚踝边还有一圈白毛，映得小脸白嫩似玉，神采奕奕，喜欢的把她抱在怀里不想松手。 黛玉抱着爹爹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父女俩在下人摆饭的工夫又说起家中事务。 他们到扬州时大半走的是陆路，除了雇车还采买了三十几匹骡马，开春后去接太太会走水路，无需这些车马运送行李，林海的意思是处理掉一批，过几年调任时再买就是。 黛玉这几天正想着给姑苏族里送年礼的事，往年送回族中的年礼都是有定例的，不过是些布匹和书籍，还有香烛这类祭祖之物，今年他们家调到离祖籍近在咫尺的地方，又不得空回去，年礼需要丰厚些才不算失礼。 听爹爹说要处理马匹，黛玉便建议挑出一些送回族中，马匹在古代相当于代步耕种运货一体的多功能豪车，交给族里统一使用，所有亲戚都能受益。 林海都忘了还有家族事务需要处理，他在扬州盐政这个要紧的位置上，跟族中走得太近就是给盐商空子钻，林氏一族本就子孙不盛，再被有心人带坏几个，岂不是他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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