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宁二州是接壤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如今庆州的都督是杨文干。 而杨文干是出身东宫的,原是李建成的宿卫,故而顾阿雪的冤屈在庆州得不到昭雪,所以才一路艰辛跑来长安求一个公道。 这杜凤举说自己是个商人,若是因着背后无人而被恶意打压阻拦也是有可能的。 甚至……那些不让他痛快的人说不定就是东宫一派的呢? 这样便说得通了。 罗士信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杜凤举:“好啊,我可以帮你引荐秦王,但是想要秦王帮你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午时还是这处地方,我带你去见秦王。” 杜凤举心头一喜,他知晓秦王不缺钱财,他能给秦王的自然别的东西。 他们杜家三代为商,因着没有靠山又崛起太快,早便成了他人的一块肥肉。 但恰恰是他们这样被那些所谓高官看不上眼的商人,却是游走于底层,最是喜欢同三教九流的人交友,自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消息来源。 不论是高官贵族的隐秘消息,还是当地豪杰乡绅的传闻流言,他都能一一打听出来。 想来这个礼物,秦王应会很满意吧? 可还没等他同罗士信行礼告别,却意外瞧见了个下人匆匆赶来。 杜凤举挑眉看了眼罗士信,很明显罗士信是认识这人的。 罗士信大步上前:“你们家阿郎呢?说是今日回长安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下人纵使还喘着气却依旧不敢耽搁回道:“阿郎遇到了些麻烦,后来解决了便先去寻了秦王,阿郎特地派奴来同郎君说一声,今日是他的错,明日必会携礼登门拜访。” 麻烦? 能让杜怀信这么个严谨的性子的人因着麻烦而忘了同他的相约,应不是个小事。 罗士信叹了口气:“行了,本也是我来迟了,说什么错不错的,只是可惜了那一桌子饭菜。” 话落罗士信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杜凤举:“你可曾吃过晚膳?” 杜凤举心领神会:“能吃到将军请的饭菜,凤举不胜荣幸。” 罗士信挥挥手:“便宜你了。” 杜凤举笑着跟上了罗士信的脚步。 酒楼,罗士信走在最前头,刚想带着杜凤举一道入座,谁曾想居然一打眼在一处角落中看到了眼熟的人。 他脚下动作一变:“谢慈泰,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见着你。” “看这菜挺丰盛的,你最近过得可好?” 谢慈泰一愣随即笑着看向罗士信:“暂且也攒下了些钱财,租了个院子,也交到了一个好友。” 罗士信的目光顺势落到了坐在谢慈泰对面的一个年轻郎君身上。 就见此人衣着虽然朴素,可通身气质却透着洒脱和不羁,整个人松松垮垮的,面上还带着浅淡又懒散的笑意。 他的手边放着一壶酒,身前是一盘鸡,他吃得动作算不得文雅,可不知为何这种本该看起来粗俗的动作由他来做却莫名显得风流。 是个怪诞的人。 罗士信心中下了粗略的判断而后笑着向此人点头。 这人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回了个笑而后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谢慈泰好笑得看着罗士信有些怔愣的模样开口解释道:“我也不知晓他的名和字,只知我这友人姓马。” “他性子自傲喜好吃酒吃鸡,但是却是有真本事的。” “我瞧过他的文章,文采斐然条理清晰,我不如他。” 罗士信不敢置信:“你这连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是交友?” 谢慈泰还未说什么,倒是那个马姓郎君闻言哈哈大笑,自手边拿起了酒樽朝着罗士信一敬:“以文会友,又何需知晓身份?” 罗士信一愣随即就见此人自顾自拿着酒樽一饮而尽。 好吧,罗士信后退一步同谢慈泰道了别,走到杜凤举身侧的时候仍旧觉得有意思极了。 杜凤举见状问道:“不是同旧友相见了,罗郎君怎么是这样的神情?” 罗士信摇摇头喃喃:“没什么,就是见着了一个有趣的人。” — 弘义宫。 根本不知晓罗士信正在吃菜喝酒的杜怀信此刻正瞧见了整理着衣袖向他走来的杜如晦。 他上前一步低低同杜如晦说了方才宫中内侍着急召李世民入宫的事情。 杜如晦倒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遇上自己险些无故被打一事,这尹家人再来一招倒打一耙也不意外。 “今夜恰好是我同伯施在文学馆轮值,”杜如晦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等小主公回来后怕是要来寻我们。” 杜怀信怔仲片刻而后轻笑道:“是我想岔了,二郎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 不想再提起这桩晦气的事情,杜怀信话锋一转:“克明今日是领了二郎的什么吩咐?” “王晊你可记得?” 杜怀信点头:“那日我虽不在长安,可这桩事我自然是知晓的,怎么,他想要投奔秦王?” 杜如晦“嗯”了声:“如今他是东宫的率更令,位置虽不起眼,但若是运用得当便会有了不起的作用。” 是的,自古以来这种卧底探子那便是越不起眼越好,这种小人物往往会发挥大作用。 这一天下来总算有个好消息了,杜怀信舒了口气而后看向了太极宫的方向。 只盼望着李世民能早些归来。 “陛下这又是去寻大王麻烦了?” 一道有些不爽的声音骤然自二人身后响起,杜怀信回首,便瞧见了李世勣皱着眉大步向他们走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有些高瘦的郎君。 瞧着是很精明的面相,看那个走路的姿势应当也是打过仗的,不过看他的形态却是下意识的防御姿态,是个不太容易亲近的人,杜怀信琢磨着在心中下了个判断。 “要我说陛下也是糊涂,如今这整个个天下都是大王打下来的,这陛下不仅没有好吃好喝供着大王,反倒学什么前人自毁长城,实在是……” “慎言,”杜如晦没好气地打断了李世勣的话,瞧着他恍若突然惊醒般住了嘴,杜如晦才看向了他身后那人,“这位郎君便是玄龄同我夸赞过的那位?” 杜怀信一脸茫然,倒是李世勣点了点头:“是啊,他从前是我的部下,为人机敏有本事,只是可惜在我们的旧主李密败后他不愿为王世充做事,便跑到了山泽归隐,后来投奔了我朝但因着战乱倒一直没法赴任。” “房公倒是同我想到了一处,我这不是前几日升了左监门大将军吗?刚巧职务之便我寻到了张亮,如今带他来认认人。” 话落李世勣凑近杜怀信哥俩好一般一把揽住了他的脖颈:“子诺,这张亮呢于探查消息一道上可也是十分厉害的。” “到时你可千万别叫一个后辈给超了过去啊。” 杜怀信只觉得脖子处生疼,要他说,他们秦王府里头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没有一个如同李世勣这般是完完全全的土匪作风。 便是段志玄也不同他一样,可能是因为李世勣真的做过土匪吧。 杜怀信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他伸手将人给推开:“想要我多看顾些他是吧?” 李世勣眼眸一亮点头:“张亮是我的老部下了,若是子诺肯帮忙是再好不过了,到时我请你去长安最好的酒楼吃菜!” 说着李世勣豪爽地一挥手:“瞧你这整日穿得,好好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怎么也不多学学罗士信?” “总不能白白浪费你这张脸呐,要不要我替你寻些好看的布料,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这样俊俏的一个小郎君,素成这样小心柴娘子新婚夜冷落了你。” 杜怀信耳根涨红恼羞成怒:“李世勣!” 话落杜怀信故意不看李世勣走到了张亮面前,虽然面色依旧有些尬尴,但他还是笑着冲张亮道:“张亮是吧,既然来了我们秦王府,便都是一家人,日后可千万别客气。” 张亮愣了愣而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世勣在一旁哈哈大笑不知道起哄着什么。 看着这群小辈一个两个笑闹着,杜如晦欣慰地扬扬唇角。 还真是热闹啊。 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秦王府,真的是他这些年来最割舍不下的地方了。 甘露殿。 同杜怀信的想象不同,李世民在踏入殿后并没有迎来李渊的斥责,李渊反倒是半阖着双眸似是睡着了一般。 李世民站在下方行完礼后只听得李渊似讥似讽的笑声,而后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几乎是瞬间,说是直觉也好,说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敏锐也好,李世民笃定,这次李渊召他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尹阿鼠一事。 李渊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借着这个事情做什么? 李世民眉心微蹙,李渊如今最想要做的便是削他的权…… 是想要朝他身上泼脏水而后顺势打压隶属秦王一派的功臣吗? 不,就如今李渊古怪的态度,应当为的不仅仅是这个。 然而还未等李世民想更多,他的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臣见过陛下秦王。” 看着李世民的背影,裴寂没由来地将视线给挪开了。 现在只要一见到李世民,裴寂都会不可抑制地想到当初刘文静死的那段日子。 刘文静同他是多年老友,只是在一同入朝为官后这么些浅淡的情谊终究是抵不过切实的利益。 闹到后来,他们二人几乎是反目成仇。 他知道刘文静若是得势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他亦如是。 所以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顺了李渊的意,当初针对刘文静的审判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推波助澜。 刘文静的死,他算不上无辜,手上亦是沾了鲜血的。 而也就是从这事后,至少在武德这个朝堂上他同李世民是再无和解的可能。 想到这裴寂垂眸苦笑,脑中又浮现出了二人当初在酒楼一睹李世民投壶风采的画面。 “若要谋前路,你可得与他打好关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当时刘文静兴奋的声音。 现在想来这句话还真是说中了。 李世民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是他看走了眼,只是他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同李世民打好关系了。 而那个曾同他亲近的友人也早成了黄土一抔。 “玄真啊,你可还记得半旬前你府中下人无故遭人殴打一事?” 不知为何裴寂心口一跳:“陛下这话的意思,是寻到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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