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荣太后蹙紧了眉头,手里的经卷是如何也看不下去了,放在腿弯里,“这性子若再不改改,总有一日哀家也护不了你。” 贤妃不以为然,只拉着太后问:“姨母,陛下是当真要贵妃做皇后吗?” 荣太后没看她,装愣充傻,“天子之意,哀家哪里晓得。” “姨母是陛下最敬重的太后,怎会不知?”贤妃央求,“姨母,就告诉我嘛。” 太后将经卷递给了沁芳,“不必问我,你自个儿瞧着陛下的举动,自然心知肚明。”她起身,“哀家乏了,你回宫去吧。” 许是那句话明里暗里提醒了贤妃,她行了礼,失魂落魄地走了。 沁芳叹气,“太后何必故意诱导贤妃娘娘,贤妃虽然性子急躁,却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就是告诉了贤妃又何妨呢?”她补了一句,“瞧着良妃娘娘也晓得此事呢。” “良妃能知道,那是她自个儿聪慧猜出来的,且她素来稳重,知晓其中厉害。”太后是知道顾青昭的,“你没听见凤华宫里的争端吗?她与贵妃早已是不能和睦的了,可在这当口,她都还能附和着,只叫后宫嫔妃以为贵妃真是要称后了。就凭这心性,就是渺儿比不上的。” “哀家冷眼瞧着,渺儿若是晓得了,莫说做到与昀儿心意相合了,能抑制住自己个儿不将此事表露出来就很难了。”荣太后满心苦涩,“眼下是非常时期,越少人知晓越好。嗐……也叫她磨磨棱角,免得日后哀家不在了,她自己难以保全。” “太后!”沁芳忌讳得很,“新帝登基不久,您的好日子才到了,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沁芳啊,”太后却淡定如水,浅笑着,“旁人不晓得我的毛病,你还能不知道?” 太后早年忙着帮扶先帝,积劳成疾,这么些年来又久居深宫,与夫君离心,已然是痛苦不堪。懿德太子病后,荣太后更是积郁于心。如今瞧着是没有半分病痛的样子,可内里的毛病,医师又怎么看得出来? “我如今是还在,可我年迈了,哪能一辈子护着她。” “太后别说这些丧气话,陛下初登大宝,后宫又无后,难道您指望着李太后能帮着陛下?”沁芳肃色,“陛下待您比之生母还要孝敬,您若如此,岂非叫陛下伤心?您忘了,当年懿德太子走时,怎么说的了?” 闻言,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险些将她淹没。 丧子之痛,叫她如何能释怀呢? 若非有唐昀在,她眼下只怕也就是行尸走肉了。 殿外细雨又下,朦胧影绰,整个宫城皆被掩映于其中,不得前路。 御道上花房的掌事领着两队人匆忙走过,端着花入了凤华宫。 “瞧着都是最时兴的花卉呢,这凤仙和月季,更是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呢,”方采女略略瞅了眼满目的花卉,由衷赞叹,“陛下待娘娘,当真是没话说。” “是呀,听说关雎宫都没这些东西呢。”虞嫔紧跟着出声。 这种时候,怎能叫方采女一人讨了贵妃欢心? “关雎宫岂能与凤华宫相较?”方采女嗤笑,手中的绣花团扇轻摇,“虞嫔姐姐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贵妃娘娘的身份,与良妃,能一样吗?” 这话正是裴贵妃心中所想,她斜眼睨了虞嫔一眼,显见不悦。 虞嫔心里一个咯噔,心慌得紧,“娘娘恕罪,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裴贵妃烦不胜烦,她看向底下管事,眸光冷得很,“这花,可给关雎宫送过?” 有了方才虞嫔的待遇,花房管事哪里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哪儿能啊,陛下说了,眼下花房的花,都先尽着凤华宫用。”花房的掌事是个人精,一看凤华宫的势头,自然知道该如何巴结,好话那是脱口就来,“良妃娘娘再得宠,那也是妃子不是?哪儿能与贵妃娘娘相较。” 这话颇得裴氏欢心,“你倒会说话。”她微微抬首,“浅拂,赏。” 浅拂是凤华宫的一等侍女,在凤华宫的地位仅次于叶辛。 “多谢娘娘。”花房掌事喜得跟什么似的,她也不敢怠慢,忙双手接了沉甸甸的赏赐。 花房的人走后,裴氏也几句话将虞嫔打发走了,只留了方采女在。 “这些日子,陛下仿佛也多去了你那处。” 闻言,方氏眸光一凝,忙将手中团扇放在小桌案上,起身回禀:“陛下只是看在娘娘的面上顺带来的罢了……” 裴贵妃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本宫不是要问责于你。恰恰是希望你能更得宠一些,”她喟然,“眼下后宫虽有三个皇子,却无一养在本宫膝下。” 裴贵妃叹息良久,看向方氏时,面上带了笑意,“你若当真有福气,能怀上一位皇子,本宫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采女战战兢兢地坐下,“嫔妾定当尽力,”她无奈道:“只是陛下还是免不了去关雎宫处走动,良妃实在太过得宠……” “得宠又如何。”裴氏唇角微勾,眸光意味深长得很,她看向方氏,“良妃你就不必管了,你顾好自己便是了,只要你能怀上孩子,不管如何,本宫会奏明陛下,让你晋位美人。” 美人? 采女是最微末的正九品,上头还有八品御女、七品宝林、六品才人,最后才到五品美人。 如今美人之上的,除了白嫔特殊些,其余的都是家世优越的。采女到美人,这其中跨越的,岂止是三四个位份,分明就是阶级的跃升了。 “多谢娘娘!”方氏激动不已。 “起来吧,你只要安安生生的,本宫不会亏待了你。” 说话间,一旁的叶辛看了眼墙上的西洋钟,提醒道:“娘娘,快到戌时了,今日是大姑娘忌辰,您该去上香了。” 大姑娘? 说的是贵妃的那位嫡姐? 方采女不动声色地坐下来,用余光观察着上头人的面色。
第190章 落川之死 裴贵妃显见眸光微变,不过很快她脸上就堆了凄苦之色,很是伤心难过地叹气,“唉,一晃就是六七年,若是长姐还在……” “罢了罢了,”她叹气,看向方氏,“你先回去吧,本宫今日不见人了。” 方氏乖顺地告辞,“人死不能复生,娘娘别太伤心了,要仔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裴贵妃只摆了摆手,还在出神,很是落寞的样子。 叶辛就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娘娘先行更衣,你们都先去西殿候着,不必在此伺候。” 顷刻间,正殿里只剩了主仆两人,连一向侍立在正殿屏门口的侍女们也都离开了。 “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的,比以往规格都高,叫人抄写的经书也都准备好了的,仿的娘娘的笔迹,旁人看不出来的。”叶辛小心翼翼问:“娘娘要亲自去吗?” 每年一到裴大姑娘的忌辰,裴贵妃必定要手抄经书上奉,以示哀思。 可眼下的裴氏,哪还有方才的悲切? “去,本宫怎能不去?”她嘴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裴家嫡长女,何其尊贵,她的忌日,我这个庶出妹妹,哪能不去呢?”她笑意越来越深,“我还要谢谢她,若非是她死了,我怎能有今日?” “其实也不怪她,若非她有个恶毒又权势颇高的母亲,我又怎么舍得对她下手呢?”遥想昔年在国公府的日子,她那长姐对她,亦颇有关照,可谁叫造化弄人呢?“都是国公府的女儿,凭什么长姐要嫁亲王做正妃,我却只能嫁个鳏夫做继室?那个女人杀了我生母,还要我替她女儿铺路,真是笑话。” “如今她只是一抷黄土了,而整个平国公府,都要拥护本宫。唯有我这个庶女,能叫裴家更进一步!” 叶辛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忆起往昔的事情,顿时心跳如雷。 “主子……” “叶辛,你慌什么?”裴贵妃回眸看她,眸光里都是疯狂,“当年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那些人都死了,而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是我的陪嫁,咱们才是一路的。你不必怕,也不用怕。” “是。”叶辛低垂着头,每年的今日,她都要被逼迫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幸好……幸好所有相关的人都没了。 而她的主子,是贵妃,是日后的皇后,她是主子身边最得力之人,她的身份,只会越来越显赫…… “主子,”她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时辰到了,咱们去西殿吧。” 裴氏莞尔,“走吧。” 正殿屏风后头就通了路往西殿,因此不必二人不必再出正殿去绕。 叶辛恭敬地扶着自家主子走了,珠帘微动,最后又归于平静。 唯有那柄绣花团扇,静静躺在小桌案上。 正殿廊檐下,方采女提裙疾走,不期然撞上一个侍女。 “方采女恕罪。”是凤华宫贴身伺候的一个二等侍女,名唤落川,她疑惑,“您还没回宫呀?” 方采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努力维持着笑,“是落川啊,没事。”她看了看周围,顾左右而言他,“凤华宫伺候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影?” 落川知道她受自家主子重视,自然十分恭敬,“眼下凤华宫所有人都在西殿等着祭拜大姑娘呢,奴婢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裙角,怕玷污了灵堂,正赶着要去后头换衣裳呢。说起来,方采女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方氏眸光微闪,不过片刻,她眉眼就松展了,面上笑意吟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着我也抄了些经卷,想要上奉给贵妃娘娘,正好你在,就劳你跟我回一趟茯苓宫去拿手抄经卷吧。” 落川有些踌躇,“奴婢这衣裳正有些脏,由奴婢奉经卷,怕是贵妃娘娘知晓了要生气。” “你回我茯苓宫,我自会寻衣服给你换,贵妃娘娘不会知道的。”时间紧迫,方采女怕节外生枝,忙拉了落川就走,“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讨了贵妃高兴,必然不会少了你的好。” 落川只好应了,连忙跟着她走,“那采女可要快些,奴婢怕回来赶不上时候。” 白日渐尽,西边云霞染了又退,夜幕悄然降临。 华灯初上,关雎宫正殿内,烛火轻摇。 顾青昭正拿着拨浪鼓逗唐泽,蔡海就快步进来了。 “主子,与阳湖有人落水了!” 与阳湖紧邻前朝,是离后妃住所最近的一处小湖泊,离顾青昭这儿,也不远。 顾青昭蹙眉,“可寻人去救了?情况如何了?” “宫廷卫兵们已经在救了,只是……淤泥太深,救得又太晚了些,人已经没了。” 顾青昭眉头皱得打结,她起身,招了丹青来,“将小皇子抱去内殿。” “你细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落水的谁?” 蔡海定了定心神,回话:“似乎是凤华宫的一位侍女,说是当时正在湖边洗裙角,不留神就落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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