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子也愁嫁娶,大邕每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不只是为了充实后宫,也是为着大邕皇室繁荣昌盛。 顾青昭心情颇好,“正好我眼下也闲了,正好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门楣。若是得宜,也算还了白家一个人情。” 礼部侍郎是正四品,白依依的出身也不弱了,只是礼部侍郎已然年迈,要不了多久也该致仕了,白家子辈里却没有能干之辈。官宦到底不比勋贵,勋贵的爵位可以继承,子孙可以受荫封,可官宦一致仕,朝中威望便大不如前了。 因此如今的白依依,要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不难,可要找一门合适又门第高的夫婿,却是阻碍重重。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如今有了顾青昭推波助澜,要嫁一郡王郡公,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娘娘现在可要看一看京城里皇室公卿们的名册?” 秀女们有名册,皇室公卿家的公子们也有名册。 只是后者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恰好关雎宫顾青昭这里,便能看得到。 “不急。”她笑着起身,“先放着吧,我去太后那里请安回来再看。” 红韶就笑:“太后娘娘知晓得多,定然能为娘娘解惑。” 顾青昭淡淡笑笑。 解惑倒是其次,她也是正经想陪太后说说话。 郁结于心,总得有个疏通的。 否则若是一直这样,哪里能有个好呢? “娘娘,淑妃去了慈安宫,听说贵妃和贤妃也在,一起陪着太后打叶子牌呢。”凤华宫里,浅拂轻声回禀道。 “她们倒是悠闲啊。”德妃坐在宝座上,看着依旧紧闭着的宫门,眸光厌恶地挪开。 许是有了一回的经验,这次再禁足,她也没有那样歇斯底里了。 只是还是会感到恐慌和不安。 “淑妃手底下已经有个三皇子了,眼下又有身孕……”她眸光冷戚,凶光尽现,“这样下去,岂非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浅拂怕她想不开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忙道:“如今良妃被贬为婕妤,后宫更是处处戒备森严,娘娘切不可贸然行事啊。” “宫中是戒备森严,可宫外呢?”德妃勾唇冷笑,“宫里顾青昭仗着有陛下宠爱可以作威作福,可到了宫外,她们家也不过是个小官。如何能与我裴家斗?” 浅拂有些心慌,“娘娘……” 德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算计当中,“再说良妃倒了,方才人可还活着呢。她可是实打实的受害者,若是一时太过激动或是悲愤太甚做出些不妥当的事情来,想来也无人会怀疑什么。” 德妃这样阴狠麻木,浅拂看了也不由心惊,她呐呐道:“可方才人才失了孩子,怕是不好……” “正因为她失了孩子,她才最有动机去动手不是吗?” “可是……”浅拂还想再说什么,德妃已然打断了她。 “没有可是。”她不容置疑道:“你想办法给方氏传消息,若是她还想着要往上爬,就得按照本宫的心意做事情。”
第246章 长白书院,贵客至 紫宸殿内,唐昀脸色阴沉,眸光犹如冬日凛寒,“德妃真是这样说的?” 浅拂福着身子,“是。” 唐昀目光愈发冷冽,“给朕死死看住德妃,她一有动静吗,便来告知朕。” “是,奴婢晓得。只是方才人那里,奴婢要如德妃所说做吗?” “照做就是,”他重重搁下手中的朱笔,“朕倒要看看,方氏究竟还会不会犯蠢。” 说句不好听的,方氏一早便是她用来制衡德妃和后宫的棋子。 原本是想宠着方氏叫她失了分寸,好落罪于德妃。 可奈何德妃自己先按捺不住自毁前程,方氏的作用便不大了。 她有了身孕而又失子,也算得了惩罚。他本是不欲多加怪罪于她,只叫她往后余生在宫中做个体体面面的才人终老罢了。 可要是她还与德妃狼狈为奸,做那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那也不能怪他铁面无情了。 浅拂走后,唐昀起身,“摆驾关雎宫。” 关雎宫。 顾青昭听了唐昀的话,忍不住诧异,“浅拂是陛下的人?” 她记得,浅拂可是在东宫时就在德妃身边伺候了。 他没有否认,“裴氏一族势大,起先本只是想监视一番,看看裴氏有无异心。不曾想,倒见识了德妃辣手无情的一面。不过你放心,”唐昀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我已经叫人暗中盯着平国公府了,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父母都在京中,金吾卫队昼夜交替地巡逻着,我倒是安心的。兄长远在渝州,平国公府势力再大,想来也难下令到南边去。就是青影……”她蛾眉微蹙,“她一个人在长白书院,我思来想去,总是放心不下。” “明日我就传信给长白书院院长崔应,叫他着人护卫你妹妹周全。” “恩。”她颔首,手掌微微落在小腹上,“但愿一切无虞,待腹中这个孩子落地,青影许是就归家来了。” “你是二月里怀上的,等深冬之时,书院也该休学了。你若想她,届时我接她入宫,陪你几日。” “好。” 长白书院地处雍州之北的一处高山,修建于山腰,大小院落,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古朴典雅;名木奇花,形状各异;诗联碑额,俯拾皆是。 原是安东长白山书院,后因躲避倭寇之乱迁居深入中原,于大邕开朝之初建于此地,因区别于旧书院,故称长白书院。 百年来广纳名士,不论身份贵贱只论才学,汇集了众多诗文大家及当代官绅大儒,也培养出了上千名士,或入朝堂为官针砭时弊,或学成归乡,造福一方百姓。其影响之深远,名声之入人心,在当朝文人心中,仅次于国子监。 但长白书院女学一脉,又隐隐胜过国子监些许。 顾青影自入长白书院已二月有余,虽是头一次离京,但长白书院上下的纯正学风,令她很快适应下来。 大邕皇室不拘言,到了唐昀这里,虽然屡次打压过言官,但并不阻止民间学社谈论时下政治。因此可谈论之处便更为宽泛,也不必困于世俗媚于言语。 长白书院并不似京城书院那样官学气息浓厚,此地夫子通达,学生也不盲目求学,而擅清谈辩论。 书院上至院长崔应下至才入学的新生,皆是博览群书、好学不倦之辈。 各个角落皆能看到席地而坐的白衣学子,或攻读经史、求索问道,或赋诗作联、舞文弄墨,男女不一,有时候也有夫子同坐,院长崔应更是个不拘礼的,你若是说得精彩或是文意深远了。不管你是夫子还是学生,抑或是洒扫庭院的粗婢,他也要同你兴致勃勃说上一说。 脱离京城那样的条框束缚,这样的学景正是她所期盼。 她不由沉浸其中不亦乐乎,以致忘却了离家的迷惘和思念来。 等缓过神来时,已是三月末了。 提笔写家信之时,突然想到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同书信一起捎回,以遥表孝心的。 侍女沉香侍立在一旁,道:“山脚下的佛寺,最是灵验无比。虽然二姑娘不信这些,但也是姑娘的一份心意不是?总归是个念想之物。” “你说的有理。”顾青影搁下了笔,看了看天色,“瞧着下山一趟也还来得及。这便去罢。” 谁知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崔应身边的书童就来了。 负责庭院里杂扫的老人见了,便问他来意。 “女夫子的家人叫人带了信来,院长叫我来请女夫子。” 在书院里,顾青影便不是顾家二姑娘,而是受人尊敬的女夫子了。 老人便道:“女夫子才下山去了,说是日暮前回来,你且先回去,等女夫子回来,我便告知于她。” 书童拱了拱手,道谢:“有劳了。” 他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转身出院,却在院门外险些撞了一人。 书童还没看清人,忙躬身拱手,“小生失礼了。” 那人长身玉立,嗓音清雅,“无碍,原是我挡了你的去路。” 书童这才抬头,见是方才院长接待的贵客,微微讶异道:“没料公子先来了。只是女夫子这时候不在,怕是难立刻与公子相见。” 书童想,女夫子一身芳华,学识又渊博,这位公子呢,举止格外端方儒雅,言行间贵气不露自显。 又这样急切地来见,想来若不是女夫子的兄长,便是女夫子的未婚夫婿了。 只见那人眉目微垂,添了些久盼而未能见的落寞。 不过这样的姿态只维持了一会子,再抬眼时,便又是那个风度翩翩而不失端谨的少年郎了。 “不知她是前往何处?” 书童便很是好心地给他说了,还贴心地指了路。 这公子道了谢,匆匆便下山去了。 书童看着他远去的清逸身姿,暗暗颔首: 应是未婚夫婿不错了。
第247章 区区郡王 揽月台,小亭台风景如画。 一白衣秀女欢天喜地地赶来,对着坐在亭台边上正揽着小镜子自顾的秀女说道:“恭喜白姐姐,适才我听到消息,说是淑妃娘娘为你看中了东安郡王家的嫡子。” 白依依正在涂口脂,闻言惊得手都哆嗦了,嘴边也拉了一条刺目的红线。 “你说什么?!” 那秀女只当她是惊喜,便继续道:“他们家虽非陛下嫡亲的堂兄,却也同陛下十分亲厚的。更何况,是郡王府邸这样尊贵的门第。”她咋舌不已,“淑妃娘娘果真待姐姐好极,姐姐救了三皇子,淑妃娘娘便给了姐姐这样的体面。当真是羡煞旁人。” “你胡说什么啊!”白依依急得站起身来,冲她吼道:“我是秀女,是要参加终选由陛下选阅的,怎么可能嫁给什么东安郡王家的儿子!” 白依依平日里都是以格外谦和又温婉的姿态视人,这样无礼得像市井泼妇一般的举止,着实将那秀女惊了一番。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呀。”秀女怔愣着道:“景安元年时,长陵候府的大姑娘就是在终选前就定了李太后母族侄儿。这是陛下都允准了的,自然不会阻碍了终选。” 她十分不理解,狐疑,“姐姐这样不情愿,难道是在宫外已有心悦之人?” 白依依顿时怒目,“你莫要毁我清誉,秀女怎可与旁人有情?” 那秀女见她这样不识好歹,很是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你自个儿不愿入宫为妃,眼下淑妃娘娘为你择了佳婿你还是不愿。我记得你们白家最出名的还是你姑姑吧,当年礼部侍郎大人正得重用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嫁给了一位侯府世子为妻。你如今有这般光景,却死活不愿意。若你不是宫外留情,又何需这般面色大异。”她冷嗤,“总不会是真的想在家陪你父母双亲陪成老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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