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生病~吃药药~苦~”小小的人儿抱着母亲的脖子不放。 女人冲姑娘歉意地扯扯嘴角,孩子平时都是他奶奶在带,也不知道到底教了孩子一些什么。 姑娘不在意地笑笑,从挎在腰侧的圆型小布包里掏出一把折纸捧到他眼前,“姐姐吃药药,晨晨不吃。” 花花绿绿的折纸躺在她干净的手心里,有千纸鹤、小象、小青蛙、小狗、长颈鹿、斑马… 画上了眼睛和花纹,活灵活现的小家伙们顿时吸引了他的兴趣,“大老虎有吗?” “有呀,在家里呢。” 他鼓着小脸想了好一会,“奶奶买菜,我去拿老虎。” 三岁多的孩子表达得不是很连贯,女人却听懂了。 楼下闹动静,她下去了一会就上楼了,儿子早上起床找奶奶,只能跟他说去买菜了,现在还不知道家里的变故。 “他今天…可能会闹…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我会哄好他的。你帮助过我,我们互相帮助。”她腼腆地笑笑。 前些年她病得厉害,家里因为她的医药费总是捉襟见肘,需要借钱。 有时候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有人因急事上门要债,父母只好厚着脸皮过来找家境殷实的康家借钱周转。 康母不愿意,话也说得难听,只有这个小嫂子愿意偷偷借钱给她家。 她很害怕康永彬看她的眼神,犹如跗骨之蛆,明明只是打招呼,但她却觉得很难受。 所以她除了去医院,一般不出门。 面对康永彬时,那种像被剥光的感觉让她觉得恶心,那个流氓都比他来得磊落! 一想到这两三年时不时出现的那个神秘男人,她红了脸,牵着叽叽喳喳的小家伙走快了一些。 县城像烈日底下胀满了气突然炸开的辣椒酱瓶子,见潭公社看押房像一瓶藏在阴暗墙角的霉豆腐,浑浊,发黑。 肖东明无聊地倚着墙角,伸手接住从房顶瓦片缝隙投射下来的夕阳光束。 细小微尘在光线里翻滚飘荡,落在黑乎乎已经看不出纱布原色的手臂上。 早上天一亮就来人催,只给五分钟洗漱吃早饭,马上就要去打扫看押室、外面的院子和厕所,洗澡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两天时间,他感觉整个人都是臭的,换了衣服还是臭。 外面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响了,他没太在意,兴许又有被逮进来的倒爷吧。 严庆国战战兢兢领着一个老医生往里走,心情相当复杂。 “去,把7号间的门开了。”他背着手冲看押室的民兵扬扬下巴,回头客气地朝老医生笑笑,“贺医生,稍等,噢。” 年轻的民兵诧异地站起身,拿了钥匙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乖乖往里走。 发现严庆国跟在后面,直接震惊,一步三回头。 “快快快,看什么看,别磨蹭!” “哦哦。”他小跑着往里跑,心里犯嘀咕。 严组长来看押室向来都是翘个二郎腿往门口一坐,让提哪间的人直接报号码,从来不往里走的,嫌脏嫌臭。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严组长~冤枉呀,我就是给亲戚拿几斤豆子,没有投机倒把呀~放我出去嘞~” “滚滚滚,今天拿几斤豆子,明天拿几斤米,后天拿几尺布,是不是亲戚自己心里没数吗!老实点!明天就处理你!” 严庆国威风八面横扫一通,走到7号间门口挺胸收腹,整理了一下领口的风纪扣,活动活动脸部肌肉,拉开和蔼可亲的笑容走进去。 “东明春明呀,这个....咳....生活还....”他顿了顿,僵着笑脸。 还可以个屁.... 门后面的尿桶熏得人头昏脑涨,里面没有床,草席还是人家自己带来的。 肖东明和弟弟对视一眼,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他那副嘴脸,显然是要放人了,但不明白他做这种自以为慈祥的做派是因为什么。 “严组长....你这是....”肖东明疑惑地望着他。 “哦,咳~”严庆国握拳抵在嘴上清了清喉咙,刚深吸一口气准备组织一下语言,上头的尿骚味直冲脑门。 他痛苦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重新拉开笑容。 “就是....这个....你是带伤来的哈,我请了贺医生过来给你做个体检。哦,这个,误抓,啊,误抓。” 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话听得肖东明频频挑眉,暗暗琢磨了一下,笑了。 “可以,让严组长费心了。” 说完示意肖春明把行李和生活用品收拾好,准备走人。 这两天他带伤干活,这老哥是怕他出去之后杀个回马枪告一状吧。 这边倒也没有针对他,打骂都免了,比其他人好很多,体力活没分配给他兄弟俩。 例行提审,不招也只是骂得厉害,一个手指头没碰他们。 他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现在风水轮流转,回话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挑衅刁难的话。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严庆国心里顿时舒坦了,不枉他这几年对这小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小子会说话,会做人! 他领着兄弟俩往外面走,内心十分悲催。 他不过是个乡下的小组长,这辈子头一回收到市里和省里的加急公文电报,相隔不到一小时。 他当时都快哭了,臭小子后台这么硬,还在乡下公社扑腾个什么劲啊,这不是为难他这个小小的组长么.... 第182章 我都不想抱你了 老医生是当初给肖东明打石膏的医生,今天被请过来也是尽心尽责给兄弟俩做了基本检查做记录。 自己的病人,病情很了解,来的时候顺便带了石膏剪。 “恢复期不要干体力活,每天坚持运动,康复训练早晚都要做。” 交代完医嘱,在一众道谢声中急匆匆走了。 严庆国比兄弟俩还热情,谢了又谢。 叫上副组长老秦,亲自给兄弟俩送回家去。 南星塆的人看见两辆自行车从门前走过,谁也没下他们的面子,笑呵呵地打招呼客套两句。 好像之前没有站过对立面一样。 自行车停在肖家门口,严庆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家都不容易,就别....” “这几年受你们照拂,今天又劳你们送一趟,进来喝杯茶吃顿便饭总要得吧。”肖东明笑盈盈打断他的话。 严庆国松了一口气,心里熨帖极了,扬起笑容摆摆手,“办公室那边还有一堆事,改天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骑车走在路上,他的心情很复杂。 是侥幸,是庆幸。 “老秦,以后,收着点吧…真他娘的不知道哪天又逮个大麻烦回来…” “嗐,可不是么…同志们也不愿意干这被骂祖宗十八代的事嘞~要不,上头不压,咱们就放放。没收犯罪证据,人拉去劳动建设几个月算了,也算为国家做了贡献。” 见潭公社对于投机倒把的惩罚力度就在这一念间悄然发生变化。 肖东明揽着肖春明的肩膀,看着自家大门,长吁了一口气。 “还没听说过进了投机倒把办,三天不到就出来的。你果然天生命好,哥这是占了你的光。” “谁占谁的光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肖春明咕哝了一句,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总算回来了,真好。” 肖东明拎上东西迫不及待往里走,家里还不知道他们出来了呢! “嫂子~兰兰~洪叔~洪四哥~我们回来啦!” 他喊了一圈,发现只有裁剪房有凳子挪动的声音。 肖大嫂喜出望外飞快地拄着拐走出来,看着面容明显憔悴的兄弟俩,眼圈顿时红了,又哭又笑。 “回来了,回来了好!饿不饿,我这就做饭去!” “还行,他们呢....” 肖东明四处张望,眼里有些失望,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他的傻丫头。 “洪大叔和洪四哥去县里还没回来,丫头出去给人送衣服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肖大嫂摸摸肖春明的脑袋,“在里头没受什么委屈吧?” 对于这个小弟,她是当半个儿子疼的,她嫁进肖家的时候,小家伙才一岁多点。 不知不觉也长到十七岁了,以前总在眼跟前,这两天见不着,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没有,客气着呢。家里使了多少钱票?伙食还可以,每餐有一个鸡蛋。” “五十块,还有五十斤粮票。钱票是小事,再赚就是。我去给你们煮一锅柚子叶水好好洗个澡,去去霉气。” 肖春明帮着在灶间干活干惯了,东西靠墙放好就跟着一起去了。 肖东明拿桶把来不及洗的脏衣服收拾出来,其他的生活用品放回原位,正忙活着,忽然听见外面有踢自行车脚架的声音。 “我回来啦~” 林玉兰挎着书包跳到地上,看见灶房探出头来冲她笑的肖春明,惊喜地吼了一声:“小春子!啊啊啊!你们回来了呀!” 她高兴得嗷嗷叫着往堂屋里冲,看着站在对面笑意温柔的肖东明,瘪瘪嘴,眼圈一热哭跑着扑上去。 “大傻子,你总算回来了,呜呜呜....那天我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又不敢闹,看着他们把你带走....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年代么....” 没见着人还好,还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一见着人就觉得特别委屈。 她活了十八年,要什么有什么,没人敢给她委屈受。 谁惹她就打回去,平不了的事自有老爸老妈和舅舅给她撑腰。 来到这里处处受制于人,做买卖在她的时代根本不是事,上流圈子谁还没个产业了? 她刚满十八那天穿来之前还是老爸公司新晋的小股东呢… “你不在家里,我的心里跟挖了一块一样…呜呜呜…哪里都没有你,哪里都是你…我好想你…呜呜呜…” 肖东明心都被她哭碎了,搂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温声轻哄。 “别哭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我也好想你呀,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天天守着我的傻丫头,好不好?” “嗯!”她吸吸鼻子,在他胸口蹭了蹭,“嗯?” 她眼泪巴嚓抽抽鼻子,抽抽搭搭地推开他,“你是泡了三天老坛酸菜缸子么,又酸又臭,我都不想抱你了…” 她仰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审视他的脸,扁扁嘴,“头发脏兮兮,胡子拉碴,脸上还有灰,都不好看了…衣服也脏兮兮的,公社是派你出去捡垃圾了么…” 肖东明噎了一下,为什么他家傻丫头总是能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 扑进他怀里的是她,现在委屈巴巴嫌弃他的也是她… “我现在身上脏,要不你去房里等我,我去洗个澡收拾好了再让你抱?”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64 首页 上一页 1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