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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对男女再次一本正经齐聚堂屋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地默了默。 空气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林玉珠捧着搪瓷缸子抿了一口放在一边，放松了肩膀，从容自若把叠在桌角的儿童服装推到肖东明面前。 “我们生产队的织造作坊已经开工了，后期要大批量生产服装。自有资源有限，做不到自给自足，只能批量进购原材料。” “请你来做商业顾问是真的，我和宋毅还有很多农业生产任务，抽不开身来跑市场。你在这方面的能力突出，也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人脉资源也不错。” 林玉珠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拿着一条小裙子翻来转去审视的林玉兰，对肖东明说：“打破固有模式，不再等雇主主动联系。联合你认识的裁缝，按模板先把服装做出来，直接卖成衣。” 肖东明垂眸思索，手指搭在桌上来回轻叩，犹豫了一会，“这不就是像百货商店的成衣柜台一样么，实实在在的投机倒把？” 林玉珠扬起嘴角，“对。但你有商业顾问的名头，你家那个老爷子还说要给你镀金。等于你在为我们生产队的作坊提前做市场调查，合情合理。” 她闲闲地往后一靠，把宋毅的手抓过来把玩。 “我们作坊规模不大不小，比不上县里的工厂，但也不是小麻雀。听我妹子说，你们南星塆的人特别照顾她，那边有缝纫机的妇女也不少。” “其实没必要专门为人设计，到手的报酬也没多一分钱，创意太廉价了。到时候我们会有挂单外发的活，大批量产出才是收入大头。” 每个工位只做衣服其中一部分，单调重复的流水线形式，工作效率会大大提高出品速度。 偏远山区起步期，还没到要走高端路线的时候，没有名气，想割有钱人的韭菜，得先把刀磨利。 林玉兰鼓着嘴望过去，“姐，我觉得你在说我很便宜....” “没错。”林玉珠很干脆地点头，“在商言商，廉价出售创意就是在为雇主过度服务。半定制得到的报酬这么低，反正女装也不允许过于修身，直接出售成衣不是更干脆？” 林玉兰挠了挠脸，“也对哈....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挺便宜的....” 第198章 端午 宋毅垂眸看着自己被林玉珠抓在手上拨来拨去的粗糙手指，心情很复杂。 小媳妇说话的气势，这可不就是资本主义么.... 他只能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媳妇说了，过几年就不是现在的形势了，投机倒把才是大流形势。 肖东明作为倒爷，和宋毅的心态截然不同，眼睛都亮了。 蹲在圩上有什么意思，拉一个班子做头头，有商业顾问这层身份在，去外面跑一跑长见识，想想就热血沸腾！ “毅嫂，放心，我肯定愿意拼一拼！”他偷偷碰了碰林玉兰的膝盖，心里美滋滋。 还可以给她家傻丫头买各种好吃的哄她高兴。 一场谈话直到很晚，林玉珠习惯早睡，呵欠连连，工作方向的重点都给肖东明说清楚了才结束。 宋毅和肖东明出了林家，走在路上心情很感慨。 “毅哥，她们那边来的女人....都这么厉害吗？” “哦，我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我都听她的。” 宋毅说得淡然镇定，肖东明听乐了。 两人聊着关于建作坊的事往宋家走。 第二天一早，林玉珠把割回来的艾草枝条插在家里每一扇门上，上面倒挂一束苍蒲。 屋里屋外到处是艾草的气味。 泡好的糯米捞起来盛在盆里，分了一盆出来拌上盐和酱油。 吃过早饭，母女三人坐在后院檐下包粽子。 水盆里放着洗干净了的新鲜箬叶和棕树叶撕成的小条。 林玉兰看着方淑慧和林玉珠拿两张箬叶叠在一起折一个漏斗，舀上泡了枧水微微发黄的糯米，手指轻轻掐着漏斗上方，另一只手把多余的箬叶往漏斗口上按下，一折再折，棕丝一捆，齐活。 “别霍霍我的肉粽，你去折腾枧水粽吧。”林玉珠拦着她伸过来的手。 林玉兰捏着箬叶漏斗满脸愤愤，“姐，你是看不起我么！” “是的。”林玉珠淡定绑好大个的肉粽，放在盆里，“手残就不要挑战什么高难度了，枧水粽个头小，随便你折腾，反正不用拿去丢人。” 包一个粽子破了六张箬叶，包不结实就算了，人家包成有棱有角的四角粽子，她包得跟婴儿绑包被一样。 端午这天，相熟的人家互赠粽子表达祝福，傻缺包的只能留着自家默默吃掉，而且包得不结实，口感就不紧实。 林玉兰扁扁嘴，抓着方淑慧的裤腿摇了摇，指着林玉珠告状。 不用言语，方淑慧光从她的表情也知道是大女儿不让她玩那盆粽子馅料。 和蔼笑笑，把自己那盆带花生米的换到她面前，手把手教她包粽子。 经历好几个失败的粽子之后，林玉兰包了一个勉强像样的，拎着棕丝嘚瑟地在林玉珠眼前晃来晃去。 “看到没，学习能力极强！” “还行吧，反正你自己吃。” “我包的不配送人怎么的，有毒吗？” “唔....照顾一下别人的面子吧。” 林玉兰捂着被扎穿的心，悻悻地坐回去继续苦练包粽子技能。 宋二嫂拎着一串粽子走进林家，循着响动直奔后院。 “今年包了五豆粽子，讨个好意头，拿六个过来给你们尝尝。” 人还没走近，爽朗带笑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呀，你们家的粽子已经出锅啦！我家的还没开始煮呢~”林玉兰接过粽子，跑去旁边拎了一把椅子过来给宋二嫂坐。 亲疏远近有别，像宋家这样亲得不能再亲的，窜门子就不需要那些客套了。 “嗐，我家孩子多，嘴馋得很，昨天晚上就包好了粽子下锅煮了。” 宋二嫂走到脸盆架那边洗了个手，甩甩水就坐下来拿箬叶帮忙干活。 “这还带肉呢？真稀奇哈，我都没听过肉也能包粽子。”她一边说着话，麻利地包好一个枧水粽子放在盆里。 “这不是肖东明给拎了肉来，想着反正也要过节，瞎包吧。反正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到时候给他带一串回去。”林玉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肉粽是地方特色，这里没有。 这种带肉的可不好大大方方拿去送人，只能悄悄地拿给宋二嫂和宋母尝尝鲜。 “哎呀，你说肖东明这样的后生，我看了都觉得讨人喜欢。”宋二嫂乐呵呵地撞撞林玉兰，“你跟了他肯定能享福嘞，一看就是个疼媳妇的。” 林玉兰和姐姐闹一闹还没什么心理负担，听姐姐说宋二嫂这个老司机车速贼快，不敢自不量力和她对飙。 “噫～好好的说他干什么～” “那行，那我说个新鲜事。” 宋二嫂拣了两片箬叶，眉毛挑了一下，“昨天中午，周知青和刘小红不是大闹一场打进医疗站去了么，周知青头上缝了七针呢。” 林玉珠恍然大悟，难怪宋钢铁昨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一般这种家长里短，他很少在她面前提。 “该！”林玉兰撇撇嘴，“刘小红呢，不断个手？” 俩都不是好东西，她巴不得看这两人笑话。 “那倒没有，周知青哪够刘小红凶狠，也就挨打的份吧。”宋二嫂凑近了她们，压低声音说：“他也不敢还手，理亏着呢。” 林玉兰看她神秘兮兮的，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 “真想知道？那可别怨我说话没把门。” “说呗～” 宋二嫂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林玉兰，“夫妻过日子嘛，不就床上床下两件事。两张嘴，都给女人喂饱了，算这男人有本事。就那周知青，哪样都不行，你说他还敢跟刘小红对打？” 林玉兰默默挪远了点，埋头包粽子，脸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宋二嫂的车速果然可怕得很，这么糙的理论居然还挺有道理… “我听说，连九叔都摇头，惊吓伤着了肾，说开药也不太顶用。”宋二嫂继续说着听来的八卦，摇摇头，“还这么年轻，这辈子可算一眼望到头了。” “这不是报应么！活该他！”林玉兰啐了一口。 这种惊爆新闻，都从红星桥传到镇上了，听南星塆的闲聊起来，可把她给整恶心了。 “刘小英傻是傻了点，现在倒也没那么讨厌，我去供销社买东西还挺热情，一口一个玉兰姐的。” 整得同在供销社买东西的人纷纷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给足她面子。 至于周知青，熬着吧。 这里可没心理医生这么高端的职业。 第199章 全是生产队的刺头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宋家各间房里窸窸窣窣有了响动。 宋三哥靠坐在床头打瞌睡，臂弯里抱着熟睡的小闺女。 听见院子里有了脚步声和哥嫂们的说话声，甩甩脑袋低头看了一眼，欣慰地抿抿嘴角。 小闺女难带，夜里总是哭，放在床上是睡不了觉的，只能整夜抱着，还得在房里走来走去。 媳妇带上半夜，他带下半夜，从开春熬到端午。现在孩子大了一点，哭得没那么厉害了，能逮着点机会坐下来迷瞪一会。 他转过身，动作极慢，一点一点弯下腰，托着孩子，手臂轻轻摇晃。 孩子一动，赶紧拍拍小屁股，柔了声音轻轻哄着：“红霞睡噢，噢～” 把孩子放到媳妇旁边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他花了好一会才哄好。 给盖上小被巾，他轻轻把媳妇推醒，说话轻轻的。 “我去干活，你一会捂着红霞的耳朵，吵醒了就喂奶，她刚睡着，困着呢。” 宋三嫂侧过身子迷迷糊糊唔了一声，半搂着孩子，“知道了。” 宋三哥起身抓过长凳上的单衣套在身上，挽起袖口开门出去。 院子里已经忙碌了起来，大一点的孩子也顶着一头乱发出了门来打水洗漱。 宋毅和几个哥哥领着杀猪匠走到猪舍，用小猪加粮食换回来的大猪睡得正香，忽然被人赶出去，一群人把它按住了。 对死亡预感的本能反应使得它一边嘶叫一边拼命挣扎。 “捉紧了！起！”杀猪匠穿着长围裙，手臂上戴了一双袖套，两手使劲抓着猪耳朵，咬紧牙关指挥着往外面抬。 捉猪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制住一头猪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猪被抬上了用几条长凳搭着的门板上，杀猪匠后腰上别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伸脚把底下的大澡盆踢正了位置。 天色刚刚破晓，宋家晒坝响起凄厉刺耳的猪叫声，传出去老远。 陆续有男女往宋家走来，这些都是宋氏一族来帮忙干活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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