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铁松喝酒向来干脆,难得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口慢慢细品,眉目舒展。 他喝完一碗,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老爹,“我爹不能喝酒,给我吧。” 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嗯?!你说的是什么猪话!”洪大叔脸都气红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玉珠丫头说了,我每天能喝二两!二两!” 他举起两根手指,恨不得戳到他脸上,转头睨着林玉兰。 “快,我还有一两半,给我倒上!不许给他喝了,说好了给我补身体的!” “噫~就服你这种理直气壮说瞎话的…” 林玉兰满脸复杂,拧开开盖子,只给他倒了一个碗底子。 “什么就一两半了,就知道你要赖皮,最多给你半两。” “不行,我刚刚没喝出味来!再给半两!” 洪大叔一脸严肃,忽然咧嘴一笑,满脸讨好,“诶嘿嘿~好丫头,多给半两呗~看在我给你们出了大力不是?” 以前没打算拿这事讨人情的,现在不得不搬出来。 实在是因为酒好喝! 脸面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行,你说得有道理。”林玉兰很痛快地给他加了一点。 早就料到了。 姐姐说的原话是:建议每天喝二两,三两也可以,再多不行。 林玉兰给他倒完酒之后又给洪铁松和肖东明添了半碗,引得老爷子心疼得直嚷嚷。 她拧紧盖子,“放肖大嫂房里,让她每天给你喝二两,省得你偷喝。” 女人的房间,他们是不敢随便进的。 “你看你这丫头!我!铁一样的纪律好吗,怎么会偷喝!你给我回来!”洪大叔伸长脖子冲着她的背影嚷嚷。 心说,完了… 鬼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本来还想着要是给铁松,大不了以辈分压着他,实在不行就狼狈为奸… 这下可好,他作为长辈要避嫌,不好跟肖家大侄媳妇耍滑头。 这回,真的只有二两了… 洪铁松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去的方向,垂眸,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午饭摆上桌,菜做得很丰盛。 肖春明满身是汗地赶回来,先把买回来的荤菜赶紧放井水盆里镇着。 洗了手脸走进堂屋,脸上的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回来晚了,那些菜晚上再做吧。” 林玉兰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看了看桌上的五菜一汤。 默默看了一眼不知道哪天开始,从肖大嫂对面位置换到下首位置的洪铁松。 心说好家伙,洪四哥从县里回来,还不忘买菜呢… 这不是明显的当家男人做派嘛~ 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肖大嫂也才刚进来坐下,端起面前盛好的饭,关切地看着肖春明。 “今天怎么样?天热早点回来,正午暑气重。” “还可以。” 肖春明很自然地坐在洪大叔旁边,共坐一条长凳。 “主要是严大姐家的水阀坏了,我帮她修水阀花了点时间,不然早就回来了。” 肖大嫂点点头,“嗯,她是咱们的老主顾了,是该帮忙。” 她说着话,顺手给洪铁松舀了一碗汤。 林玉兰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桌下偷偷扯了扯肖东明的衣角。 好家伙! 刚才她亲眼看看洪四哥面无表情盛了一碗饭,放在肖大嫂那个位置桌面上。 然后又盛了一碗,很自然地坐在下首位置。 那个位置,以前是小春子的啊! 关键是,这一桌人都很淡定,好像已经习惯了。 肖东明捏捏她的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 意思很明白。 认真吃饭,闲事莫理。 第294章 【补更】就是在等我们 吃过午饭,林玉兰抢着收拾碗筷进灶房,一边搓筷子一边等肖大嫂。 等她收拾完桌面进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和以前没什么很大分别,就是脸色红润了一些,一如既往的温吞和气。 林玉兰舔了一下嘴角,笑嘿嘿地看了一眼肖大嫂,后退几步把门关上。 大片光线被挡,明亮的灶房顿时暗下来不少。 肖大嫂擦灶台的动作顿了一下,疑惑回头,“咦?关门做什么?” “嘿嘿~”林玉兰把洗好的筷子放进筷子篓里,笑嘻嘻地蹭到灶台边,拖长了语调甜甜地喊:“大~嫂~” “干什么呀....”肖大嫂可太熟悉她这种有目的性的卖乖了,几乎立刻知道她接下来要聊什么。 “没干什么呀~”林玉兰又蹭近了一些,顶顶她的肩膀,“说说呗~” “咳....说、说什么....” “我早就说洪四哥看上你了嘛,你看,是不是应验了?” “你这丫头,老盯着我做什么....” 肖大嫂叹了一口气,这家里都是男人,也没个说知心话的。 丫头问了也好,心里堆着许多事,也想找个人说说。 抓抹布的手指紧了紧,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又叹了一口气。 “唉....”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 “嫂子嫁过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说说,洪四哥来头不小,找什么样的不行,黄花闺女也肯定有愿意跟他的。你看我,年纪不小了,这腿....” 他们爷俩一开始那套说辞,能唬得住人。 只是这时间一久,加上小叔子出事,她也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那回在浴棚里意外摔倒,他把她的身子看了去,也抱了她。 她知道他是好心,没有什么歪心思。 但这对于一个寡妇来说,被人知道是要戳脊梁骨的。 从那之后,他好像就变了… 话没有多说几句,做的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也没再整天拿一副不耐烦的脸对她。 林玉兰皱起眉头,抬手揉揉鼻子,“听你意思…你明明喜欢他的呀~” 肖大嫂脸一红,“谁…谁跟你说这个了…” “不是啊,这个很重要的。”林玉兰端起正经脸,“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会让他的现状变得糟糕吗?” 一个最直观的问题把肖大嫂问愣住了。 会变得糟糕吗? 林玉兰已经八卦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明显的互相有意思嘛。 剩下的就不逼问了。 她打开了门,默默洗碗,给足肖大嫂沉浸式思考的氛围。 做完家务,甩甩手上的水,晃到后院摘了个桃子洗干净,啃着桃子又晃回房间。 肖东明正在拿湿抹布收拾凉席,耳朵红彤彤的。 林玉兰尴尬地看了一眼,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倒退出去,溜到裁剪房。 闲来无事歪靠在椅子上翻看定制衣服的笔记薄。 后面记录的单子没有服装样稿设计图了,基本按照之前的款式选做。 一时手痒,找来一支铅笔,给最后一张订单画样稿。 肖东明听见她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回头却没见人。 收拾干净凉席在家里找了一圈,停在裁剪房门口。 晌午太阳热烈,有屋檐遮挡,阳光投不进窗户,整间屋子明亮安静。 外面桃树摇曳枝叶,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她的发梢。 他倚着门框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白里透红,皮肤细腻。 浓密卷翘的睫毛半垂着,红润的嘴唇轻抿,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桌板上。 纤秀的手指捏着一块粉色裁缝画粉,正在给样稿上色。 她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同,由内而外散发从容自若的优雅。 骨子里透出的矜贵,源自于她自小的生活环境。 他一时看得着迷,等她起身走过来,扬起粘着粉末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才弯起星眸笑笑。 “陪我睡午觉好不好,我只睡了三个小时,好困。” “你还敢提?” 她敷衍地扯扯嘴角,转到檐下洗干净手,手指屈起一弹,几颗水珠飞向他的脸,“给你醒醒神~” 他纵容一笑,随手擦了一把,牵起她的手往房里拖。 外间的凉席没晾干,只能睡小房间。 林玉兰才刚起床没两个小时,不怎么困。 但见他睡得香甜,看着看着就看困了。 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三点,他却还睡着。 闲来无事,拿了脏衣服洗晒完,她又去裁剪房帮忙做事,陪肖大嫂聊天。 天色擦黑,肖家的晚饭氛围非常微妙。 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藏着点什么,她问了好几次,都被敷衍了过去。 带着狐疑,她洗完澡出来发现家里只剩肖东明一个人。 “人呢?” “都去祠堂那边了。” “去祠堂干什么,没听说要放电影啊。” “那边热闹,你去吗?” 一听有热闹,林玉兰心动了,拉着他就往外冲。 南星塆有个肖家祠堂,本来供着一些菩萨和肖氏一族的先人排位,现在空荡荡的。 平时用来摆酒席。 门口有个大晒坝,轮到南星塆放电影的时候,这里人山人海。 两人手牵手走到的时候,非常热闹,老老少少齐聚。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场面顿时热烈了起来。 肖东明牵着林玉兰穿过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 林玉兰有些懵,“这些人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好像…在等我们?” 屋檐下吊着十来盏风灯,高低不一。 暖黄光芒在黑夜里呈波浪型,照亮了一张张兴奋欢喜的笑脸。 “是呀,就是在等我们。” 肖东明牵着他走到祠堂大门前,绕到她背后,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低头在她耳边说:“给你个惊喜。” 林玉兰的耳边是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心情莫名紧张了起来。 “什么惊喜啊…”她抬脚跨过门槛,由着他带领方向。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声音。 等了一会,有一阵奔跑和搬动东西的混乱声音。 突然,周围安静了下来。 离她不远处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男人声音。 “来,预备,起~” “等不到双子座流星雨撒满天际,先点燃九支仙女棒代替~” 甜美童声齐齐传过来。 覆在眼睛上的手缓缓松开。 林玉兰的对面台子上站着三排穿白裙子的女孩,人人手里捧着一支向日葵,随着身体左右摇摆。 一句一句歌词用最干净甜美的童音唱出欢快。 见她望过来,脸上齐齐一笑,继续唱:“把你的喜欢,每一天,复习两遍~惊喜的预言,都为你提早应验~” 林玉兰心头一甜,紧紧抓着肖东明的手,高兴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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