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点头道:“我知道,这几日就当是休息,先安抚将士们,待东海王一退,大家便可回乡。” 章太守沉着脸问,“赵将军何故将豫州拖入东海王和苟晞的争斗中呢?这不是置豫州于水火之中吗?” 赵含章:“我自然也不愿如此,奈何朝廷不派援军,匈奴铁蹄之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众人沉默。 赵含章道:“豫州危难之时,只有苟将军愿出兵相助,便是为报恩,在苟将军有难时,我们也该回报一二的。” 从军之人,多少有些义气,荀修等人虽然不愿掺和进东海王和苟晞的纷争中,但也同意赵含章的这个观点,于是点头应道:“我等听将军调遣。”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道:“匈奴退去,我们豫州算大捷,但此次百姓流离失所,将士们死伤惨重,我实在难以开怀,传令下去,三军俱哀,晚上以酒水肉食祭奠此战死去的人,并犒劳三军。” 众将应下,也高兴起来,瞬间把章太守的挑拨之言抛在了脑后。 军队中的犒劳总是与祭祀连在一起的,每每大犒三军,大家都要先把酒肉先祭给战亡的同袍。 这也是中原一带丧葬中总是吃席的原因之一。 吃席,一是解晦,二是犒劳,三则是代表了生者要振作起来,向前看。 豫州才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如今东海王和苟晞十几万的大军又在豫州对峙,军民情绪低落,他们需要一场宴席来提振士气。 赵含章命令一下,三军立即动起来,淘米煮饭,杀鸡宰羊,好不热闹。 连对岸的东海王都知道了他们的动静,不由问左右,“对面豫州军里怎么这么热闹?” 立即有人下去,不一会儿上来禀道:“王爷,赵含章得胜归来,正下令犒赏三军呢。” 东海王闻言坐直了身体,问道:“那北宫纯呢?既回来了,为何不先来拜见?” 虽然不愿承认,但在天下人眼中,东海王就是代表朝廷,代表正统,赵含章和北宫纯得胜归来,的确应该先来拜见东海王。 但…… “北宫纯似乎不在军中,而赵含章……”幕僚顿了一下,赵含章现在跟苟晞穿一条裤子您不知道吗?为什么要问出这种让他头疼尴尬的问题?
第376章 蠢蠢欲动 见幕僚没把话说完,东海王皱了皱眉,又听到外面那令人烦躁的声音,就问道:“那什么汲渊还在外面?” “是,他还在外面。” 东海王没好气的道:“将他赶走,他有何资格劝我?让他家主子来。” 幕僚应下,出去把还在喋喋不休的汲渊赶走。 汲渊一脸惋惜伤痛的上了船,带着两个亲卫渡河回营。 才一上船,背过身去,他脸上的悲痛就收了起来,眼中含着的热泪退去,微微有些冷凝,他眯起眼睛看向对岸,问亲卫,“我们的营地因何如此热闹?” 亲卫一直跟在他身边,哪里知道原因? 汲渊也不指望他回答,盯着营地沉思,喃喃道:“难道是女郎回来了?” 一上岸,立即有士兵来接,对方高兴地道:“汲先生,刺史回来了,要犒赏三军。” 汲渊眼睛微亮,扶着士兵的手跳上岸,急匆匆便往营地去。 赵含章已经安排下去,刚回到营帐,一边解了身上的甲衣一边问道:“怎么不见汲先生回来,他去哪儿劝说两军?” 帐外的伍二郎躬身回道:“今儿轮到去对岸的东海王处了。” 赵含章手一顿,丢下甲衣就撩开帘子出去,惊讶的问,“他去了对岸?” “是啊,”伍二郎道:“一天劝说东海王,一天去劝苟将军,两边军队虽然都不客气,却不会伤害汲先生。” 赵含章都忍不住感叹,“还是汲先生会玩呀。” 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间,觉得汲先生估计还要说很久才会回来,因此让听荷打了热水来沐浴,把头发都洗了,然后换了一身衣服,一边让听荷把头发擦干,一边坐着打盹。 她已经半闭着眼睛睡着了,正在梦中沉浮,帐帘突然被撩开,光线照在脸上,让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朦胧中,她看到一道人影冲她走来。 赵含章手猛的一动,往旁边一按,没有按到自己的剑,眼睛便睁开来,还未看清来人,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上。 赵含章闻到熟悉的味道,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才睁开的眼睛便又慢慢合起来。 傅庭涵一手按住她的手,一手则抓着她的头发摸了摸,觉得已经干得差不多,便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听荷亦步亦趋的跟着,将被子给赵含章盖上,见她没有醒来,动了动身子后又沉睡,便松了一口气,“大郎君,您也去休息吧,女郎这里我照顾。” 一个多月了,大家每日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这一刻才略微放松下来。 傅庭涵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赵含章后转身离开,“记得酉时叫醒她,晚上她要出面犒赏三军的。” 听荷应下。 傅庭涵才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汲渊。 汲渊见他头发还有点儿湿,便知道他才沐浴过,不由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帐子,“拜见大郎君,大郎君,女郎她……” “她睡下了,”傅庭涵停顿了一下后道:“先生可有急事吗?若是不急……” 汲渊一听便知道他心疼赵含章了,微微一笑道:“不急,晚些再见也行,大郎君也要去休息了吗?” 傅庭涵点头,但还是请汲渊去营帐里坐了坐,双方交流了一下各自的信息。 得知傅祗带着征召来的两万大军回洛阳,还会和皇帝上书请封赵含章为刺史,他目光闪了闪,和傅庭涵笑道:“若能得朝廷公函,那女郎就名正言顺了。” 巧极,章太守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派人悄悄出去联络东海王,“赵含章不知死活掺和到东海王和苟晞的争斗中,豫州再不能安定。她是女子,东海王一定不会封她,而在豫州,何刺史之下,应当是我继任刺史。” 虽然鲁锡元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并不支持章太守这么做,他劝道:“主公,此时我们还同在一营,一旦东海王给您加封,赵含章即刻就能反应,这与我们不利啊。” 论人数,他们比不上赵家军;论领兵作战的能力,他们更比不上赵含章,所以没必要在此刻招惹赵含章,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啊。 鲁锡元道:“东海王若升您为豫州刺史,那便是公然将您和赵含章放在对立面,豫州军乱,对东海王只有益处,但对主公却是弊大于利。” 章太守心心念念豫州刺史多年,哪里肯听鲁锡元的,他道:“得了东海王的认可,我们便可与赵含章分庭抗礼,你以为荀修几个真愿意听她一介女流调遣?” 他道:“不过是因为何刺史临终前将豫州交给她,但朝廷另派刺史,那何刺史的遗言也就不作数了。” 章太守在豫州经营多年,很有信心,“我和荀修米策几人关系还算不错,只要我得到了东海王的认可,我便能名正言顺的接管豫州,荀修和米策几人也会认同我。” “到时我自带豫州军离开,”章太守冷哼道:“豫州才经历战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赵含章此时参与进东海王和苟晞的争斗里,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我不能坐视不理!” 鲁锡元:……赵含章为什么掺和他们俩人的争斗,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豫州的兵马还能不知道吗? 这就是苟晞出兵助他们驱除匈奴的条件啊。 这岂是他们说不认就能不认的,别最后从了东海王,又惹恼了苟晞。 而苟晞和东海王俩人谁强谁弱还真说不清楚。 鲁锡元思考起来,所以现在的关键还真是豫州军站谁。 豫州军要是站在苟晞这边,那苟晞的赢面就大,要是投东海王,那便是东海王更胜一筹。 鲁锡元咽了咽口水,要是如此简单,他也就同意章太守的选择了,反正是他们选择的人赢了就行。 但关键是,赵含章已经选了苟晞,而且,这豫州营里,赵含章的力量并不弱。 说真的,鲁锡元对他的主子不太有信心,不觉得他能斗得过赵含章,所以他极力劝阻,“主公若真想走东海王这条路也该做些准备,等我们做好了准备再联系东海王不迟。”
第377章 庆功宴 “今夜他们设庆功宴,犒赏三军,是最好不过的机会,”章太守知道鲁锡元在担心什么以后嗤之以鼻,“我有三万兵马在此,难道她还敢杀我吗?” 鲁锡元就是有此担忧啊,他道:“听说这一次她带回来的兵马中有两万是俘虏的东海王座下中郎将马家恩的军队,那马家恩与她有私仇,去年曾因东海王陷害过赵公,所以这一次见面,赵含章一言不发,直接就把人杀了。” 所以,对方有什么不敢做的? 因为私仇,一个中郎将,还是东海王看重的中郎将,她说杀也就杀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再杀一个章太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鲁锡元还要再劝说,章太守烦躁起来,不由的道:“先生如此瞻前顾后,如何成就大事?” “赵铭和汲渊就不会如此唯唯诺诺,”他道:“我若有赵铭和汲渊这样的人在侧,何至于蹉跎数年,竟然还被一个黄口小儿后来居上。” 鲁锡元:…… 他羞愧不已,一时不能言语。 见打击了鲁锡元,章太守转身便走,还轻哼了一下。 随从见主人受辱,大怒,手握在剑上就要从背后砍了章太守,鲁锡元连忙拦住,不敢露出异状,低声道:“休要惹祸,你这剑一拔,我命休矣。” 随从道:“主人受辱,我羞存于世上。” 鲁锡元忙道:“不至于此……”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我与太守已经心生嫌隙,再难续前缘,你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待入夜我们就走吧。” 他觉得章太守一定斗不过赵含章,这不仅是权衡过后的认知,还是最直接的感觉,作为谋士,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判断和直觉一致时,那他的预料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随从气呼呼的跟着鲁锡元回营帐收拾行李。 鲁锡元也很惋惜,毕竟他能做到章太守身边来也不容易,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不短,这一跑,他从前的功绩就全被抹消,需要重头开始。 甚至,情况还要更坏,毕竟他丢掉主公自己跑了,传出去,只怕以后很难再有雇主雇佣他了。、 虽然如此,但还是性命最重要。 鲁锡元把行李一卷,放在床上,用被子将行李掩起来,决定天一黑就溜。 天还没有黑,赵含章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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