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鸿道:“可以,但你只有今天的时间,明天我就会来要结果。”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会另外想办法。” “但是,这件事虽然对你们宋家来说是一场豪赌,可现在的宋家,也唯有这场豪赌可以翻身了。” 宋沐廷知道,一战成名,宋家自然会一跃进入太子和长公主的眼中,从而得到提拔,顺势进入官场。 但是……若是输了,宋家也将万劫不复。 毕竟安郡王再如何不是,他始终都是皇上的儿子。 陆云鸿并没有步步紧逼,他准备离开了,临走前拍了拍宋沐廷的肩膀说道:“如果有一天皇上连太子都不在乎了,你觉得他会在乎一个安郡王?” 宋沐廷猛地看向陆云鸿,只见陆云鸿勾了勾嘴角,笑得云淡风轻。 宋沐廷愣住,只觉得整个人手脚发麻,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他这是同意呢? 还是不同意呢? 陆云鸿这厮太阴险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做的…… 对哦,他险些忘记了,现在的陆云鸿最惜命了,就算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那还有他妻子王秀和未出世孩子的性命,还有陆家二老的性命呢? 陆家都豁得出去,没有道理宋家豁不出去啊! 宋沐廷猛然拍桌,随即推开窗户,对着陆云鸿的背影喊道:“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我干!” 陆云鸿脚步没停,背影依旧挺拔,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宋沐廷:“……” 他想爆粗! 他可是拿着宋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陪着陆云鸿赌,陆云鸿倒好,好像要去钓鱼一样,悠闲得不像话!!
第184章 原来……我早就见过她的 入冬后,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太子殿下毫无征兆地病了,虽说是病了,却不严重。只是梦见自己已经殒命,还看见了王秀。 他梦见自己坐在一处宽敞的陋室里,陋室中烧了旺旺的柴火,然后他紧挨着取暖。 王秀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坐在一起说过话一样。 她出声问道:“你还习惯吗?” 太子心里清楚,她问的是,他离开人世,来到这个地方还习惯吗? 他回答道:“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要经常处理政务。” 王秀笑了笑说:“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 太子半梦半醒中,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人的生和死,真的只有一线之距。 等他醒来以后,看着外面的天光泛白,以为天都要亮了。 等叫来花子墨,花子墨打着哈欠道:“刚刚寅时,殿下再睡会吧。” 太子不信,怎么才寅时呢? 他坐起来问道:“那天怎么亮了?” 花子墨来了精神,笑着道:“不是的,天还没亮,是外面下雪了。” “都堆了厚厚一层,奴才先前还怕殿下冷,让他们多加了两个熏笼进来。” 太子恍惚,原来是下雪了,屋里又闷热,怪不得他说身上还起了一层薄汗。 不过这梦着实奇怪,他和王秀在陆家出事之前都不熟悉的,少傅宠女,并没有将她拘在京城。 自豆蔻起,一年十二个月,王秀有八个月住在王家京郊的山庄里,听闻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训狗追贼,养鹅看门,稀奇古怪。他也是从王家父子的口中得知一些,但想着小女孩调皮些也无妨,并不在意。 直到后来,陆云鸿考上状元郎,父皇跟他提起,说陆守常是个直臣,儿子又有出息,理应要大用。 然后便有了王、陆两家的赐婚。 他明白,王秀嫁给陆云鸿是父皇想借王家的手拴住陆家,那个时候陆守常要去治水,他是个直臣,也是个能臣,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陆守常回来就该位列首辅了。 可惜…… 陆家出事,王家来求他救王秀,他心里有愧,便去求了父皇。 父皇理应也是和他一样的,否则不能答应王家无理的要求。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王秀会愿意陪陆家共进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父皇顺势放了王秀,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或许是父皇觉得,他做主赐下的这桩婚事,终究还是成全了一堆璧人,而并非是什么坏事。 如此,王家和陆家也算是真正的携手同行。 直到现在,他们好像与东宫密不可分,也更加的尽职尽责。这与父皇当初赐婚时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却没有什么欣喜之感。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如果重新再来过,他不会同意父皇给王秀和陆云鸿赐婚。王家人捧在掌心里宠大的小姑娘,理应要自己挑一个满意的夫君才是,而不是沦为一颗棋子,搅进这场权利的漩涡。 天亮后,花子墨听见太子咳嗽几声,精神也不如往日那般好。 他吓得急忙召了孙院使过来,却得知太子受了凉,要静养几日。 花子墨刚刚把孙院使送出去,转过头回头,便看见太子站在窗前,支开的窗户还飞进了白茫茫的雪花,吓得他赶紧去把窗户关起来。 就在这时,花子墨听见太子的声音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她在雪地里走,一直往前,连头也不回。” 花子墨连忙支开窗户看过去,庭院中的松柏上堆着皑皑白雪,青砖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高高的院墙上挂着雪白的冰钩子,只有爬上墙头的那一枝红梅,在冰天雪地中开得正艳。 他一时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太子兴许指的是那一株红梅呢。 花子墨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太子笑了笑道:“原来……我早就见过她的。” 她是谁? 花子墨睁了睁眼睛,一头雾水。 他很快命人去将那红梅摘来,就放在了太子的书案上。太子见了以后,便挪不开眼了。 花子墨暗喜,看来他还真的是猜对了。 殊不知,太子想的却是,原来太傅对他尽职尽责,倾囊相授,为的并不是王家五子日后的荣华富贵,而是王家幺女的婚事周全。 因为他记起,有一年腊八,他去王府。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爬到院墙上去摘红梅,他刚去,便听见下人惊呼:“小姐,你快点下来,太子殿下来了。”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跃从院墙上跳下,却不小心崴了脚。 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竟然半刻都不敢停留,一边小跑着,一边哀嚎道:“天呐,太子殿下来了。救命!快跑!!” 他笑着往前走,想着应该是小师妹,见一见也无妨。 那时候,地面也积了雪,他从一堆积雪里捡起那株遗留的红梅,还未迈出一步,老师和王家五子匆匆赶来,将他团团围住,嘘寒问暖,捧茶添衣,好不热情。 就是他手中那株红梅,也被王满截走,说不太好,要送他另外更好的。 从王家出来的时候,花子墨怀里就抱了开得繁盛的红梅,耀眼极了。 往事不可追,太子却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一片落寞。 他自诩聪明,却不曾想,连老师真正的用意都没有看出来。 怪不得他想要为王家五子加官进爵的时候,老师却一再推辞,说王家已经招人眼红,还是韬光养晦的好。又说王家子孙若有能力,功名官衔皆可挣,若无能力,提携也不过是添堵罢了。 事实证明,王家五子皆有能力,都是可用之才。 王家势力依附东宫,万事以他为先,别说是他,就是文武百官乃至于他父皇都挑不出错来。 但唯一的女儿从十二岁就送去了京郊的庄上,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够回来,更别提入宫请安,参加宫宴。 直到长到十六岁,被赐予新科状元郎为妻,王家若是不愿,当然可以来求他。 可王家并没有,因为陆云鸿再如何有才华,陆家根基浅薄,哪里是王家的对手? 王秀嫁给陆云鸿,是低嫁,王家丝毫不惧。倘若陆云鸿对王秀不好,王家甚至于还可以对陆家施压。 可王秀若是嫁入东宫就不一样了……王家处处低人一等,不能为女儿出头,还要让娇生惯养的女儿去别和的女人的争宠。 老奸巨猾王文柏,果然不负盛名。 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要娶老师的女儿,老师此举,未免太过小心。 恐怕就连王秀,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情窦初开那几年为何不能留在京城,只能在郊外的山庄里度日。 想想也是好笑,堂堂太子,竟被自己的老师防范至此。 而王家的大小姐,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颗棋子,被他的父皇加以利用。 他们生来都是局中人,谁又能逃得开呢?
第185章 阿姐我很坏吗 皇上的病越发重了。 长公主入宫伺疾,刚端到床边的汤药猝不及防就被皇上给掀翻,汤碗当即碎了一地。 皇上撑着病重的身体,双眸充血,阴狠地瞪着长公主道:“你们都想害死我,害死我的凌瑶。滚……滚得远远的,我只要凌瑶。” 惠贵嫔适时地在门口晃了晃,皇上就跟疯了一样,趴在床边喊:“凌瑶,朕的凌瑶。” “你别走,外面雪大,你出去会冷的。” “凌瑶……” 惠贵嫔吓得要躲,长公主看到歇斯底里的父皇,阴沉着眉眼,猛地站起来走出去。 她对唯唯诺诺的惠贵嫔道:“你进去伺候着,别乱说话。” 惠贵嫔小声道:“皇上他不是在叫我,他是……” 先皇后之名,谁敢直呼? 惠贵嫔的眼底有了泪意,想哭也不敢哭,看起来楚楚可怜。 长公主看得烦了,便道:“我叫你去侍疾,不是叫你去和父皇争辩的,他叫你你就应着,别让他老人家伤心。” 惠贵嫔低声应是,很快便进去了。 李德福遣小太监收拾,连忙跟了出来,担心长公主伤心了。 李德福道:“之前皇上曾召集大臣们商议……” 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在里面喊:“小福子,你还不快来给皇后看坐,你死哪里去了?” “再不回来朕扒了你的皮。” 李德福讪笑着,面露难色。 长公主道:“你快进去吧,看着她。” 那个“她”,口音略重,自然是指惠贵嫔。 李德福瞬间打起了精神,走了进去。 满目都是雪,红墙白瓦,簌簌寒风。这宫廷那么大,她一眼都看不完,这宫廷又这样小,她惦记的人也就两三个。 还是无锡好,春光无限,骄阳似火。 她想王秀了,想到夕阳的余晖下,王秀和陆云鸿携手慢慢走回山庄的背影。 那两个人那样相配,连影子都是交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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