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高山湖泊,有终年不化的雪,还有她想看的流星雨。 幻境之内,项乐儿看着齐暮,双目晶亮:“暮,这里有好多流星,闭上眼许愿呀。” 齐暮疑惑道:“许愿?” 他不是人类,他亦不知晓,流星和许愿之间有何联系。 项乐儿点了点头对他说:“传闻流星会带着世人的愿望,去往神明所在的地方,暮,我的心愿是……我的心愿是……长伴你身侧。” 尔后,她侧过半张脸,微微仰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身旁的男子,风将她面上的薄纱轻轻吹起一角,“暮,你的心愿呢?” 齐暮望着满天的流星,片刻后,他将她轻柔地拥入怀中,声音令人安心:“乐儿,你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 最终,二人成婚了。 洞房花烛夜,齐暮含着满目温柔,轻轻将新娘子的红盖头掀起,她泛着水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盯着他不肯挪开一刻。 “暮,此生,我便要携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了,若是……若是我老去,你会不爱我吗?” “这一刻你是我的娘子,往后的每一刻,你都是我的娘子。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若是一切美好都停留在此时就好了。 然而时间的脚步不留情,它还是一刻不停地向后走去。 一个画面暗下去,又一个画面亮起。 项乐儿在家中养胎,齐暮每日里在庙堂中聆听世人的心愿,太阳落山前归家。 无数细碎而平淡美好的日子一页页翻过,最终还是停顿在了香火旺盛的狐仙庙内。 此时已是深夜,庙堂的大门紧闭,庙堂内烛火通明。 依旧是那无人十分,熟悉的“吱呀——”一声,庙堂的门由外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浑身被冷汗浸湿了的狼狈妇人。 不变的是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容。 然而此刻,她却像是一朵快要烂死的花一样,苟着最后一点气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庙堂中,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眸中的泪水也一道接着一道滚落。 那样纯净的,透明的泪珠。 流出它的那个人,眸中已经是一片死寂和绝望。 她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无人时分,靠着那尊白石雕像坐了下来。 不同的是,从前的她是快乐的。
第58章 百年前(一) 破败的狐仙庙内,几人沉默片刻后,宋景然慢吞吞地轻声问道:“后面似乎还有,要继续看下去么?” 于棉棉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抹去一把泪。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似在愤怒,又似在为自己壮胆:“看!为什么不看。” 压抑着不甘与愤怒,于棉棉再次将指尖抵在了多面的安魂骰上,闭上眼睛。 在安魂骰传达的画面再次袭来之前,于棉棉的另一只手,将项思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从前她总觉得他阴暗偏执,情绪多变,浑身散发的戾气太重。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怪他了。 闭上眼睛的安静等待中,眼前的画面再度缓缓亮起,却又再次缓缓暗了下去。 再等待片刻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宋景然眉头轻蹙,半是疑惑半是不解:“难道已经没有了吗?不应该啊……” 手中筛子再度开始颤动,尔后从里面传出齐暮的声音:“劳烦收我残魂的这位于姑娘,请念咒语将我的魂魄暂且移到白石像内,与雕像中的那一缕残魂相凝,我会带你们去看一看那日的吴州城。” 还沉浸在悲伤气愤中的于棉棉愣住了片刻,尔后点了点头,“哦,好,您稍等。” 几人将抵着骰子的手松开,跟着于棉棉一同走到庙中那座白石雕像面前。 于棉棉回忆了一下咒语,便开始对着雕像念。 齐暮的声音提示道:“劳烦几位重新将手抵上来,我会带你们一起进去。” 于是,在于棉棉念完一圈咒语之后,手中的安魂骰内有一股萤光涌出,轻巧地往庙中那尊白石像中飞去。 于棉棉也觉得身子一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带她往那雕像里面去。 在靠近雕像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像墨水滴入水中一样,一瞬间被冲开了。 睁开眼睛之后,人已经摔在了吴州城内的地上。 不是说好四个人都会进来的么?他们仨人呢? 于棉棉从地上爬了起来,东张西望间,头顶的一阵闷雷轰响,吓得她浑身如过了电一般抖了一抖。 双臂交叉抱住自己后,她下意识地仰头去看那天空,方才还晴朗的天,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团团黑气盖住,变成了浓郁压顶的黑色。 紧接着起来的鸡鸣与狗吠,动物提前感知到了灾难的来临。 没过多久,天上的黑气越聚越密,直到没有一点光亮能够透进来。 人群纷纷涌入街道,抱着孩子的妇女、背着老人的青年男子、年轻的少年和少女,与家人走丢后哭喊的孩子……乱作一团。 于棉棉回个头的功夫,身后整个街道的人群都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尔后,他们与她擦肩而过,拼了命似的向前冲去。 于棉棉脑海里有了一个念头——他们在逃。 灾难要来了,他们在逃。 然后呢,她能做些什么呢?需要跟着他们一起逃吗?还是…… 人群不断地向后涌去,于棉棉呆呆立在原地。 她垂眸想着,如果这个时候,齐暮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吧。 不经意间抬眸的瞬间,于棉棉看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醒目的背影。 那个背影的主人同她一样,定定地立在原地,看着人群不断涌来,匆匆擦过他们,奔向生死不能卜的尽头。 那个人是项思齐。 于棉棉提起裙子,逆着人群,朝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尔后,于人群之中,她握住了他的手。 于棉棉对上项思齐眼睛的那一刻,一瞬间看到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 刚开始是迷茫,是不知所措,在注意到她出现后,他漆黑的眸子一亮,惊讶中带着喜悦,最终这喜悦又被眸中的乌云盖去大半。 刚开始是迷茫,是不知所措,在注意到她出现后,他漆黑的眸子一亮,惊讶中带着喜悦,最终这喜悦又被眸中的乌云盖去大半。 只因现在,还不是喜悦的时候。 于棉棉握住他的手,仰头问道:“思齐,你有看到沁姐姐和宋哥哥吗?” 他闻之,眸中的暗色更深了些。 他就在她面前,为何她心中总是装着其他人。 “不知道。” 他说着微微别过头,冷着一张脸不去看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于棉棉自问自答,“我们去红林山顶上的那座庙中看一看吧。” 轰隆隆,一道雷又劈了下来。 于棉棉一抖,准备拉着项思齐,往吴州城外的山顶上行。 却听得耳边的气波一晃,汪沁的声音凭空传来:思齐,棉棉在你那儿吗?我与师兄在红林山脚下见到了乐儿和……和她的孩子,你们速来。 项思齐也从衣服中摸出一道府,指尖一点,将符燃烧起来,尔后对着那符道:收到,我与棉棉这就去。 厉害了,原来在幻境中也能用通讯符。 于棉棉决定了,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他们教她写这个符。 她若有所思之际,已经被项思齐揪着衣袖往前走了。 “思齐,回去之后教我画符吧。” “不想教。” “那我就让宋哥哥教我。” “你敢?” “思齐,你愿意教我的话,我就不找宋哥哥教我。” 项思齐从揪她袖子改成了拉手腕:“别啰嗦了,我们尽快去山脚下。” 他边走边将食指放到嘴边,一声不吭地咬破了一个口子。 “嘶——”于棉棉光看就觉得疼,“你好端端的干嘛咬自己?” 他不作回答,将手抬到后颈处,将指尖的那滴血,点在了后颈处的白色符号上。 透过黑发,于棉棉看到他后颈处的符号,散出了一层白色的光亮,只亮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你这是……” 话还未来得及说全,项思齐便一把将她打着横抱起,脚尖轻点地面,居然腾空而起,能直接飞出去一段距离。 于棉棉惊呆。 她穿书到现在一个月,还从来不知道项思齐有这本事。 “你还会飞呢?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新学的吗?”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再问割掉你的舌头。” “……”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 于棉棉心中嘀咕一句,好死不死的忽然间又来了一句,“割掉我的舌头,谁来亲你呀?” 话音刚落,身子猛然间失去支撑,身体面对的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砰——” 于棉棉狼狈地摔倒在了林子里,身子底下还垫着项思齐。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突然间就不会飞了?
第59章 百年前(二) “思齐,你是不是刚学这本事,飞不稳呐……” 这一摔可摔得不轻,于棉棉浑身都痛了。 不过还好有项思齐在底下垫着,否则她非得把骨头摔散了不可。 于棉棉准备爬起来,却又被那人扯进了怀中。 隔着薄薄的衣物,她听着他心口的咚咚声:“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思齐?” 他又忽然间冷下了脸道:“起来。” “啊?” “从我身上起来。” “那好吧……” 于棉棉从项思齐身上爬了起来,拍着衣服上的尘土,心中甚是费解。 她要起来的时候,把她拉近怀里的是他。 她趴在他心口,要她起来的也是他。 罢了,还是先完成眼下的任务要紧。 见项思齐也起来了,于棉棉向他靠近一步,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过去?” 项思齐斜睨她一眼,停顿一秒后道:“走过去。” 也是,他要再飞,她还不敢跟他一起呢。 若是飞到一般又摔下来,啧啧啧,那滋味她还真不想再尝。 于棉棉揉着酸痛的胳膊,跟着项思齐一同向前走去了。尽管这样,因为先前已经飞了一小段的缘故,还是比单单走过去要快。 没多会儿功夫,于棉棉和项思齐就到了红林山下。 远远的,于棉棉就看到了山间的一点亮度,应该是有人提着灯笼在往山上走。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项乐儿吧。 再往下,有两个人跟在后面,应该是宋景然与汪沁。 项思齐手心一抬,一簇蓝色的火苗在手心伸起,于棉棉和他也一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很快追赶上了汪沁与宋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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