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 温雨熙吃到糖渍山楂跟糖渍枇杷时,酸甜酸甜的让她多吃了不少, 吃过后反而不想用膳,而且有些困倦,她便让月珍把膳食撤下去,她躺回床上歇息。 到了七月,京城变热,紫禁城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里的屏障里,闷热不已,怀孕快九个月的温雨熙每日都觉得浑身燥热,每日都出了不少汗,本来怀孕之人最怕寒凉,鲜少用冰,不过热得受不了的她跟荣妃要些冰块在屋里放着,她才觉得舒服一些。 再过五日便是她的预产期,不过太医说了这预产期不一定十分准确,有可能迟几天有可能早几天,反正她就快要生了,这一胎已是足月。 有三个接生产婆在钟粹宫住着,有三个在平常在的景阳宫住着,不知道她跟平常在谁先发动,自从不是太后掌管后宫后,后宫这阵子十分平静祥和。 “小主……”外头传来小陆子的声音,温雨熙坐在床上,如今她这臃肿的身子需要人搀扶才能起来走动,这阵子大多是坐着躺着,她喊了一声进来后,小陆子从外面推开门进来。 “小主,奴才方才听说平常在破水了。” 温雨熙顿时觉得很巧,她刚刚还想着她跟平常在谁会先发动,没想到竟是平常在先破水发动,这会破水,怕是到晚上才能生吧。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消息再过来跟我说。” 小陆子刚出去,其中一个产婆贵嬷嬷进来,贵嬷嬷平日里会过来替她揉按抽筋频繁的双腿,教她开胯,等到真正生的时候,孩子才生得容易一些。 “嬷嬷,你过来了。”温雨熙笑着看贵嬷嬷,贵嬷嬷人不错,接生经验丰富,说起来如何生孩子来是条条是道,在她的帮助下,她的确觉得这笨重的身子轻舒不少,只盼着真的生的时候,不要那么艰难。 “小主,嬷嬷给你按按腿。” “有劳嬷嬷了。” 从白天到黑夜,温雨熙一直没有再收到小陆子的消息,估计是平常在还没生出孩子,这生孩子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两天一夜,她躺下睡着后也不知道平常在究竟生了没有。 翌日她醒来记着这事,让月珍唤来小陆子,问平常在那边生了没有。 “小主问得真巧,奴才刚得到消息,平常在天亮后才生的,是个小阿哥。” “是阿哥啊。”温雨熙喃喃一句,怅然若失,平常在比她先生,又是生的阿哥,会不会比她有福气,她生了阿哥,那她呢,她这肚子里是阿哥吗? 想到这,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娘娘,我们也会是阿哥。”月珍一眼看穿自家小主在想什么,赶紧宽慰道。 温雨熙扯扯嘴角,笑了笑,示意小陆子可以退下了,她见月珍宽慰她,她也握了握月珍的手,“我没事,你不用紧张我,我现在就只盼着这孩子康健就好,阿哥也好,格格也好,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 “小主,一定会的。” 主仆两相互鼓劲一番,熬了这么多年,她们是终于有点盼头,生下孩子,她是有子嗣的主子,这大清的族谱玉牒有可能留下她的印迹,她的姓氏。 …… 康熙三十二年,七月十日,半夜寅时,梆子声刚过去,原本睡着的温雨熙突然醒来,只觉得一阵腹痛,感觉到有液体流出,她便知道自己破水了,她急忙喊月珍的名字。 月珍跟她睡在一屋,听到动静后起身,把烛火点上,后又赶忙出去叫人。 钟粹宫不一会儿就灯火通明,很多人都起来了,烧水的烧水,去请太医的请太医,在荣妃的指令下,忙中有序。 温雨熙听到产婆们说宫口才开两指,还没到用劲的时候,她只能等着,阵痛时不时传来,她直接咬着一块厚厚的毛巾来熬过这一波波袭来的痛意,小小房间内也用布幔一分为二,床这边是形同产房,产婆们在布幔里面,布幔后面是指点的太医们跟伺候的奴才们。 温雨熙痛苦地呻.吟,想着生出来是阿哥,她才没有昏过去,作为额娘,她想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孩子。 时辰一点点过去,到了天亮后,她宫口才开四指,她还吃了一点膳食,免得待会无力, 等到宫口全开之后,产婆们开始让她用力。 温雨熙只觉得自己生了许久,周围人的声音,她已经快听不到,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听到产婆说生了生了,拿剪子把脐带剪断,她哑着声音说:“贵嬷嬷,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孩子。” “小主,你看,是个阿哥。”贵嬷嬷把孩子抱到她眼前,那孩子刚生出来,身上又是血又是羊水,看起来黏黏的,眼睛紧闭,不过小手小脚在蠕动。 “他怎么不哭啊?” 贵嬷嬷拍一下孩子,小婴儿立即哭出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来,交给我给孩子洗洗,抱出去给荣妃看看。”另外一个产婆王嬷嬷接过孩子,到一边准备孩子擦掉身上的脏东西。 温雨熙生了很久,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她晓得是个能哭的阿哥,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收回视线,嘴角是含着笑意的。 “啊……”王嬷嬷惊叫一声,“小阿哥怎么不哭了?” 原本想昏睡过去的温雨熙听到惊叫,人又精神一些,望过去,虚弱问道:“小阿哥怎么了?” 贵嬷嬷也过去,见小阿哥不哭不闹,小手小脚都不动了,好似是岔气过去了,她赶忙连着拍婴儿的屁股,可是孩子依旧没声,她急忙把太医喊进来。 “小阿哥怎么了?”温雨熙躺在床上不能动,看着好些人围着她的孩子,她见不到她的孩子,也听不到哭声,急得脸色苍白,“月珍,月珍,快告诉我小阿哥怎么了?” 里头的动静让外头守着的荣妃也不放心,掀过布幔进来,见到鲁太医他们给小阿哥急救,按压胸膛,这刚出生的婴儿就这般用力按压,身上皮肤是又白又紫又红,青白交替,她看着都觉得揪心,“这……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回道:“娘娘,方才小阿哥好像被羊水呛到了,突然没了动静。” “鲁太医,谢太医,你们一定要救下阿哥!” 荣妃方才还听到响亮的哭声,得知是个小阿哥,她才高兴没一会儿,怎么就突然呛羊水了,这会怎么会突然没动静了,小婴儿一动不动的,太医们把小阿哥口中的液体都掏出来还是没动静。 过一会儿,太医们纷纷摇头。 荣妃脸色跟着一白,这才刚生下来就……没了,方才还哭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荣妃,我的孩子呢,他怎么样了?” 荣妃回头见到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温答应,她眼神里尽是焦急担忧,仿佛只剩下一口气提着,她立即示意人把孩子先抱出去,“孩子没事,鲁太医,你们先给温小主缝合,孩子先抱出去用水洗净再抱给你看看。”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方才呛着了,现在好了。”荣妃宽慰温答应。 太医们跟产婆又给温答应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孩子生出来了,胎盘也要出来。 温雨熙最后是耐不住了,虚脱地昏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原本嘈杂的房间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她感觉不到有人,她想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声音,她咳两下才勉强有声,“月……月珍……” 很快,月珍进来,月珍眼眶红红的,像是大哭过一场,“小主,你醒啦。” “把小阿哥抱过来给我看看。” 月珍为难,显得犹豫。 “月珍,把小阿哥抱过来给我看看,快去,愣着干什么!”温雨熙忍不住发火。 月珍立即跪在床上,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小主,小阿哥他……小阿哥没了,小主,你别伤心,小阿哥他呛着了,没了呼吸。” 温雨熙目光顿时变得涣散,整个人都空了,没了,真的没了,尽管她昏睡前就知道出事了,可她真的听到孩子没了时,她还是生出绝望,怎么就没了?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看到孩子蠕动的样子,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分明是鲜活的样子,怎么就突然呛着了,突然没了。 她都把孩子生出来了,都足月了。 “孩子呢,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我,我要亲眼看看我的孩子。” 月珍看着自家小主,泪如雨下,视线变得朦胧,小阿哥已经死了,哪能还留着尸体,小阿哥当时就变紫变得冰凉,之后荣妃已经让人送走了。 “小主,你别这样,小阿哥真的已经没了,奴婢亲眼所见。” “你骗我,我都听到他哭了,我记得他哭的样子,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我,我要亲眼看我的孩子。” “小主,你别这样,你刚生完孩子,还不能情绪激动,奴婢真的看到了,荣妃娘娘也看到了,小阿哥真的没了,小主,你要节哀顺变啊。” “啊啊啊……” 温雨熙痛苦绝望地哀嚎,眼泪从眼角淌下,浸湿头枕。 月珍也哭得厉害。 房间内主仆两的哭声又哀切又悲恸。 …… 林翡儿过来钟粹宫时在房间外听到她们的哭声,郭贵人示意她们先不用进去,让温答应她们自己先难过一会儿,这个时候安慰是苍白的。 “佟妃,你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让温妹妹缓一缓,有太医他们在这看顾着,还有荣妃,你不用担心。”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姐姐差人过来承乾宫告诉我一声。” 郭贵人点点头。 林翡儿带着人回承乾宫,坐在铺炕上,她神情凝重,当时她也在产房外,她是听到孩子的哭声,不过没一会儿就听说孩子岔气了,再之后就是孩子没了。 她以为孩子有哭声就能存活,没想到婴儿如此脆弱,怀胎九月,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可是孩子却突然没了,换做是她,她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娘娘,这是放了冰块的奶茶,娘娘喝了凉凉身子吧。” 绿枝把新鲜的马奶熬制出来的马奶茶递给她。 林翡儿喝了一口,有些腥气,可能她自己心情不佳,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原本她给温答应的孩子整理了一些悫靖穿的衣裳,准备送给温答应,如今是不能送过去了。 “娘娘,你也别太担心,这宫里的孩子本就脆弱,这大概是命吧,温小主会走出来的。”绿枝见自家娘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劝说两句。 “唉,我只是难过。” 为温答应难过,为生命的逝去难过,这难道就是人生无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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