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儿子,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希望他不要像她一样,每天都在起早贪黑的挣辛苦钱,她能害他吗? 孙大姐很不喜欢顾音说的那句“强硬态度”,说的好像是她错了,让儿子受委屈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违背了儿子的意愿,那也是为了他好! 他一个小孩自然不懂做父母的良苦用心,等到儿子长大了,也结婚生子了,就知道她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会发自内心感激她的! 顾音并不意外孙大姐的态度,从她刚才看到的画面,就知道孙大姐在让儿子出人头地这件事上非常的执着,她把自己年轻的遗憾和期盼,全部施加在了唯一的孩子身上,仿佛只要儿子成为她无法成为的人,这辈子就扬眉吐气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任务,顾音见过不少这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有得偿所愿的,也有人财两空,悔不当初,甚至是养出仇怨,因此丧命的。 旁边的小胖子听了也有一会儿了,得知顾音讲述的故事就是这位大姐的事情,忍不住出声:“所以就算你儿子死了也无所谓?” 孙大姐听到小胖子这么咒自己儿子,怒瞪过去。 小胖子想起刚才被打的画面,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方便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听到这话,孙大姐这才没有站起来揍死那个嘴上晦气的死胖子,扭头看向顾音。 顾音继续往下说:“在孙女士的指责和哭诉下,儿子一如当初,只能选择了妥协,如母亲所愿进入了非心仪的学校和专业,因为内心的抵触,他非常的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的大学生活,包括周围的学生和老师,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内心积攒的多年怨恨和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激发了他迟来的叛逆期。” “他并未像孙女士所想的那样,在学校好好学习,而是经常逃课,靠打游戏来挥霍自己的大学生活,假期也以勤工俭学的理由,不愿意回家见孙女士。” “学校和家,是他最厌恶和排斥的地方,让他窒息到想死,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这句话让孙大姐心头一哽,不由咬紧了唇,攥紧了手,却又忍不住继续往下听。 “大一暑假结束,儿子依旧找借口不回家,期间遇到了曾经的同学,看到他们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学了自己想学的专业,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而他注定只能走孙女士给他选择的那条路,永远也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他内心的苦闷愈发的浓郁,也越发的愤世嫉俗。”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越来越没有盼头,也更加的放纵自己的堕落,一个星期前,因为和舍友起了冲突,他失手伤了人,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大碍,只是擦伤,也确实是舍友有错在先,舍友要了点医药费就算了。” “不过儿子还是被通报批评,他内心本来就充满积怨,对这个学校和专业无比的恶心,所以他一气之下退了学,扬言不给他退学,他就杀舍友。” 小胖子再次吐槽:“他舍友招谁惹谁了。” 顾音没理他,往下说:“退了学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更不敢告诉那个一直盼望着自己出人头地的母亲他退学了,他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没有住的地方,更不敢回家,于是只能一个人徘徊在街道上。” “一天一夜后,又累又饿的他接到了孙女士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孙女士像往常一样查岗,看儿子有没有认真的为他自己的未来努力奋斗,听着母亲对自己的期盼,心态处于薄弱状态的儿子,终于起了想要彻底解脱的念头,这样就没有人逼他过自己厌恶的生活,母亲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会让她失望。” “儿子走上了天桥,爬过了栏杆,犹豫不定地看着底下深不可测的江水,他怕死,也怕活,所以一直在边缘徘徊,想跳又不敢跳。” “前来的警方劝导无果,决定联系孙女士,希望她能利用母爱唤起儿子求生的欲l望,殊不知,那恰恰是一通催命电话。” 孙大姐的心一点点揪起来,不知道是恐慌还是愤怒:“别说……别说了……我儿子怎么可能这么脆弱,你就是想骗我的一千块!” 顾音自然不可能停下,那可是她每天都在期盼的任务,任务岂有不做的道理。 “孙女士得知自己儿子要跳江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不是劝导,而是愤怒,她愤怒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懦弱,愤怒她辛苦养育他多年,换来的却是一个即将自杀的废物儿子,她开始控诉他,指责他,甚至歇斯底里的让他有种就跳……” “别……说了。”孙大姐浑身颤抖,仿佛真的看到了儿子就站在天桥的边缘。 顾音:“这通电话,让儿子尤为的平静,他没有愤怒的指责对面的母亲,没有宣泄自己多年的痛苦和挣扎,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妈,我好希望下辈子做只鸟,自由自在的翱翔啊’,这句话说完之后,儿子终于如愿以偿的逃离了他的母亲,和这个让他无法有半分喘I息的世界。” 平缓的声音收了尾,这个故事也落下了帷幕,孙大姐红着眼吼道:“不可能!” 顾音面色平静的注视她,另一只手转动手腕上的魂珠,等到过了十秒才开口。 “你儿子现在就站在天桥上,警察马上就会给你打电话了。” 话音落下,对面的女人瞬间站起来,她坐着的小马扎也倒了下去,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孙大姐喘着粗气,举起刚才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她想要打电话验证,可是跟着呼吸和身体一起颤抖的手指,点了好几次屏幕也没办法成功解锁。 就在孙大姐好不容易解开锁的时候,手机一震,导致手机从布满手汗的掌心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急急忙忙拿起来,也顾不上来电显示人究竟是谁了,慌乱的划开接听键,生怕晚了一步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暗中观察的小胖子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终于忍不住挪动脚步,靠近顾音,小声问她:“你是他儿子同学,朋友?你们串通好了演这出戏?” 小胖子一直对算命很感兴趣,也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高人,但这种算得巨无细漏,绘声绘色的,他还是觉得太离谱,所以只可能是这个姑娘和大姐的儿子合伙演戏,先向知情人打听到了大姐以前的事情,然后又编造了她儿子要自杀的事情。 至于原因,大概是大姐的儿子一气之下退学后,怕被大姐骂,想用这种方式让大姐知道骂人的后果。 这一招,未免也太缺德了点。 小胖子看向泣不成声的大姐,小心提醒少女:“就算大姐原谅她儿子了,到时候知道你们合起伙来骗她,你和她儿子也一样没好果子吃,说不定她对她儿子更严厉了。” 顾音奇怪地看着这个小胖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跟着刚才的圆眼镜大师跑路,反倒在这看起了热闹,看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点评几句,现在还跑过来套近乎。 “我没骗她。” 顾音一边说,一边注视正在听电话的孙大姐。 听到那边的声音,孙大姐的身体明显一震,可能刚才也听到了小胖子的话,她咬着牙:“我不信,我儿子不可能做这种没用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合伙骗我?” 那边的人没想到孙大姐会这么说,愣了好几秒,莫非对方以为他是诈骗电话?可是他也没要钱啊,只希望这个大姐和她儿子通个电话,劝他从桥上下来。 人命要紧,那人立马给孙大姐发了一段视频。 孙大姐看到有视频发过来,深呼了好几口气,才颤颤巍巍的点开了播放按钮。 视频的声音是外放的,一脸怀疑的小胖子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似乎还有人大吼着什么“别跳啊!”“跳跳!有种你就跳!” 孙大姐看到画面里在大桥护栏外的儿子,只觉得一震头晕目眩,眼看就要往后倒,下一秒就被人稳稳地接住,她睁着无助又惊恐的眼睛看去,是那个给她算命的小姑娘。 顾音撑着孙大姐近乎瘫软下去的身体,淡淡提醒:“你儿子还有一线生机,这个生机是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在原轨迹,孙大姐成了儿子死亡的最后一道推力,而现在她还没有打出那通电话,她儿子能不能活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其中的二分之一自然就是那抹生机。 孙大姐无助地抓着少女的道袍:“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一想到儿子会按照这个小大师刚才的“预言”,从大桥上一跃而下,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就害怕得浑身僵硬。 刚才那通电话又打过来了。 六神无主的孙大姐按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地接通了电话:“好、好、我看到了……是……我儿子呜呜呜……” 她终于支撑不住哭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连忙安抚她,现在能救她儿子的人只有她了,她得稳住。 孙大姐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仿佛听到了那边呼呼的风声,还有围观群众的起哄,劝阻,此时,仿佛有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她的心脏,血液停止了流动,身体也变得僵硬,大脑更加无法运转。 能救她家航航的人,是她吗? 可是,是她害死了他啊,是她“亲口”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孙大姐感觉呼吸不过来了,开始大口呼吸,呼吸频率出现了异常,小胖子见状:“她这是过度呼吸,碱中毒了!” 他爸之前就出现过这种类似的症状。 出现气短,胸痛,四肢麻痹的孙大姐听到耳边响起:“你儿子还在等你……” 伴随着这道声音,她感觉身体有一股暖流淌过,身体不像刚才那么僵硬,呼吸也在她努力平缓中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孙大姐反手抓住顾音的袖子,哭喊着:“我、我害怕。” 她怕自己这通电话打过去,控制不了自己,还是会害死她家航航,她没办法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顾音面色淡淡地看着她:“他的害怕也不比你少。” 少女冷淡的神情并没有让孙大姐觉得她冷漠无情,反倒是让她冷静了不少。 时间不等人,孙大姐终于伸出手,拨出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提示音响一次,孙大姐的呼吸就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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