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用目光扫了一下窗户,示意二弟小心隔墙有耳,此时不便多言。 林二爷立刻会意,今晚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人查知沈尚直和沈戈在船上,于是,他改口道,“大嫂头上还有伤,今日天色不早了,早点……” “大夫人、二爷,”门外的小厮报道,“有一人自称乌沙镇陈宏,要登船求见大夫人。” 陈宏追来了?想到可能在暗中监视的安自远的人和灰衣刺客,房氏立刻有了计较,面带喜色吩咐道,“快请他上船。” “母亲……” 林如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示意母亲隔墙有耳,然后才提示道,“外边雨大,宏叔的衣衫定然湿透了,还是先让瑞叔带他去换身衣衫吧?” 她们母女俩真是想到一块去了,房氏含笑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去看看阿衡,这里有娘和二叔在就够了。” 沈戈,就藏在阿衡房中的床下。 林如玉到了阿衡房中,发现他正憋着通红的小脸扎马步,便向他挑了挑大拇指,坐在桌旁,托腮盯着屏风反复推测面前的情况,希望能查缺补漏,防患于未然。 屏风后,床下的沈戈转头,透过屏风底下的空隙,瞧见了林如玉脚上穿的粉色绣花鞋。 非礼勿视,沈戈立刻闭上了眼睛。但那双绣花鞋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外边的林如玉浑然不觉,依旧在仔细推敲局势。 因为知道大船要经过下蔡,林如玉怕安自远对沈戈下手,也为掩藏沈尚直的行踪,提前做了安排。 马三叔找到沈尚直和沈戈后,是将两人藏在木箱里抬上船的,上船之后林如玉直接指派专人照料二人,旁人不准上大船二楼窥探。 安自远的人已经询问过关勇和林家管事,以林如玉的推断,安自远定还会派人上船探听虚实。 知道沈尚直和沈戈在船上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便是安自远的人过来偷听,也听不到什么;船上有这么多人把守,除非他们硬杀上来,否则休想找到藏着的两人。 以安自远的疯狂劲儿,派人假冒灰衣人冲上船杀人的事,他不是干不出来。 而且林如玉担忧的是他不只会对沈戈下手,还想借机除掉母亲和阿衡。 所以林如玉和母亲的诸多布置,就是为了让安自远的人相信沈戈不在船上,也找不到母亲和阿衡。 陈宏的忽然到访,正可分散安自远的人的注意力,若是百密一疏没能瞒住,必须动用武力…… 林如玉握拳,那你们就来试试本姑娘张开的捕鱼网,够不够结实! 毕竟这是在城门口,有官兵守着,安自远再疯癫,也不敢大肆杀人。 胡子邋遢、两眼通红、浑身湿透的陈宏先被人领着,去船上客房更衣。伺候他更衣的林瑞把衣裳送上前时,低声耳语几句,陈宏垂眸藏住眼里的亮光,轻轻点头。 更衣后,陈宏急匆匆到了船上二楼会客厅内,与房氏、林二爷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说起正事。 陈宏问道,“我等奉家主的命令,四处前来寻找被洪水冲走的陈家叔祖。叔祖尊名陈直,年过六旬,须发皆白,夫人一路过来,可有见过这样的老者?” 房氏有模有样地摇头,“未曾遇见。当时在观音庙里只有一位老丈,他姓关,与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后边的货船上。一路过来,我们也没遇到其他老者。” “那位关老丈定不是在下要找的人。”陈宏站起身抱拳,“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再打扰夫人和二爷了,咱们后会有期。” 房氏站起身留客,“今日天色已晚,外边雨也下得正大,恩公不如在这船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陈宏摇头,“在下还有两个兄弟在外边小船上,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敢耽搁。” 房氏只得让林二叔送客,出房门时又叮嘱了一句: “戈儿今早留下口信,偷偷从观音庙出发去寻东竹先生了。若恩公寻人路上遇见沈戈,一定要叮嘱他多加小心。若有难处,让他到各州县林家店铺去,我已吩咐下去,只要他登门,林家有求必应。恩公也是,若有为难处,千万不要与我们客套。” “多谢夫人。若在下遇到沈戈,定会将夫人的话转告,请您留步。”陈宏抱拳告辞,撑伞跳下大船,落在自己的小船上。 躲在船篷内的两个陈家人连忙问道,“宏哥,怎么样?” 陈宏撑着伞坐在船头,摇头叹息,“他们没遇着叔祖,咱们还得继续找。” “这滔滔洪水,咱去哪找啊。”船上之人绝望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陈宏有模有样道,“林夫人还托咱们看着点,若能遇到沈戈,帮她带句话……” “真没想到,沈戈这么有种,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船上另一人对沈戈赞不绝口。 “我觉得他一定能找到东竹先生……” 三人说着话将小船划离大船,商量着下一步去哪找寻陈家叔祖。 他们走后,一个若蝙蝠般贴在林家大船上的黑影无声滑下,水莲花刚刚荡开,就被垂直落下的雨拍得粉碎。
第61章 张网捕鱼 “有人偷摸上船,转了一圈没进房间,又走了。”听了林瑞报上来的消息,房氏回房搂着女儿低声道,“娇娇安心睡吧,今晚应不会有事了。” “嗯。”林如玉以极低的声音应了一声,却睁着眼睡不着。打前哨的敌人退了,夜里可能还会有人来。再来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撤退,他们,才是今晚的大鱼。 船舱另一头,躺在床上的林二爷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听着窗外的动静,越听,他越觉得窗外不对劲儿…… 张嘴想问躲在床下的沈戈听到什么没有,一是怕吵醒了身边的阿衡,二又怕窗外真有人,反而因此暴露了沈戈藏身的位置,林二爷在床上翻个身,干脆用被子盖住脑袋开始念经。 床下,喝了双参安神汤的沈戈,呼呼睡得正香。 隔壁房间内,生子也正躺在床上打呼噜,他身边的马三叔和床下的沈尚直都睁着眼,时刻警惕着屋外的动静。 此时雨势见小,细雨沙沙拍打船板,格外催眠。 “咚,当当当——”打更声传进船里,沈尚直和马三叔同时睁开眼。寅时,到了。 “福少爷,醒醒,醒醒……” 躺在床上打呼噜的大福被人唤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瑞叔。” “正是小人。到寅时了,少爷该起来值夜了。”林瑞压低声音,摸索着递给大福一个装着蜂蜜温水的水囊。 大福接过,仰脖子就灌。 林瑞看他这豪迈的架势,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 跟着大夫人出府的几十个人,只活下来大福一个。出去时他是林家的杂役傻福,回来时已经是福少爷了,果然傻人有傻福,同人不同命。 “少爷拿好弓箭,到这儿坐。”伺候大福穿好衣裳,林瑞把他引到紧闭的窗边,再次叮嘱道,“从现在开始直到天明,只要看到有人打窗前过,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少爷就用箭射。记住没?” 大福点头,透过细窗纱盯着外边。 因为好奇大姑娘讲的“天上飞的”是啥样的人,但林瑞在大福身边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眼皮也渐渐撑不住了。 林大福则瞪大双眼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前后左右二十多盏灯笼将两艘大船照亮,远远望着,似是黑夜中的两只大萤火虫。 一道身穿灰衣的身影趴在城墙上,遥遥打量两只萤火虫几眼,悄无声息摸近。 荡着朵朵水莲花的江面上,三根露出水面两寸的细细芦苇管也正漂向船边。 灰影到了靠近林家大船的城墙上,四下打量。 城墙外的食肆客栈全部被洪水冲毁,城墙下紧密排布着支起的茅棚、油布甚至还有破被子,其下蜷缩的,尽是无家可归的百姓。这些人,肯定睡得不踏实,若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必定会惊醒船上人。 灰影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船的桅杆上。 艺高人胆大。 目测城墙到桅杆的距离后,黑影向后退了数步,然后猛地前冲,纵身跃向大船。也就是因为下雨,守城官兵松懈,否则他搞出这么大动静,必逃不过守城官兵的眼睛。 船上挂着十几盏灯笼,大福所在房间是船上最暗的角落,灰影选中这片黑暗,当作他的落脚点。 纵身到最高处的灰影,估算着他能落到选定的位置时,嘴角微微翘起。 可就在此时,突然生变! 一指冷箭快似流星般向他射来! 在空中的灰影当机立断,甩出一柄匕首,匕首打中箭尖,发出一声脆响。 这脆响惊醒了在大福身边坐着打盹的林瑞,他连忙将坐在窗边的大福扑倒,护着他躲在窗下。 射完这一箭,大福今晚的差事就办完了。 窗外,又有数只箭射向正在下坠的灰影。灰影抽刀左右拨挡,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眼看着灰影就要落水逃生时,荡到船边的三根芦苇管下,三道身影破水而出,分三路袭向灰影,刀剑相撞的声音在空中激荡,转眼间四人已过了数招。 见灰影负伤仍能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马三叔待不住了,“叔祖,我也……” “莫慌。” 沈尚直沉稳镇定,将弓拉满,箭尖直指灰影,寻了机会一支冷箭射出,正中他的后背。 灰影中箭后抖手一扬,一片白烟散开,逼得与他打斗的三人立刻退后,船上多箭齐发时,灰影纵身跳入水中,逃得不见踪迹。 “是白灰!” 灰衣人跳入水中后,船上的镖师们也认出了他洒出的白烟是何物,便知上当了,一片懊恼声。 马三叔也扼腕叹息,“早知道我也埋伏在水里啊,保管要了他的命!” 沈尚直道,“穷寇莫追。此人身手高强,若是被逼入绝境,咱们这边定有伤亡,现在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现在出去跟着守船。再等不到一个时辰天微亮后,咱们立刻拔锚启程。” “您老多加小心。”马三叔扶着沈尚直躺在床上,叮嘱生子照顾好叔祖,才提刀跑了出去,正巧遇见换了衣裳被林瑞引过来的陈宏。 两人抱拳,相互打了声招呼。马三叔去船上巡守,陈宏进入房中,眯眼适应房中昏暗的光线。 生子低声唤道,“宏叔?” “是我。”陈宏向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过去,抱拳行礼,道出鲍励告诉他们的暗号,“在下陈宏,您可去运河西岸看过垂杨柳?” 沈尚直含笑应道,“西岸的杨柳不及东岸长得好,下次小哥可去东岸瞧瞧。” 暗号对上了,铁骨铮铮的陈宏鼻子一酸,单膝跪地,“属下……” 沈尚直打断他,“起来说话。” “是。”陈宏一下明白船上人还不知道沈尚直的身份,连忙起身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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