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爷听得有点迷糊,“先生,那些人从没说过为何要抓您?” 东竹先生摇头,“老夫起初以为是安王或其次子恼老夫不识趣,要教训老夫。可被关入历阳山谷后,老夫多少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是什么?林如玉和沈戈坐直身体,齐刷刷望着东竹先生。 东竹先生道,“老夫被抓去历阳途中,洪水突至,若非安林春及时带着老夫避难,老夫定会命丧洪水中。因安林春途中一言不发,老夫无法从他口中探知消息,但山谷管事是个爱说话的,时常到老夫面前说些闲话。” “他说十三县受灾,十余万百姓命丧洪水,乌沙镇父老包括老夫的家人全部被淹死了;说,刚修好的卧龙堤之所以会决堤,是因为修筑大堤的官员中饱私囊,大堤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还说,朝廷不只不给受灾州县发赈灾粮,还不顾百姓生死,将三州官仓里的粮食运去兴阳,令三州百姓住无屋,食无粮,交寒饥迫。” 林二爷瞪大眼睛,“他是睁眼说瞎话!朝廷没动三州官仓里的粮食,虽没给赈灾粮,但却免了三州接下来一年的田赋。” “贺之所疑,正是其中关键:山谷管事为何要在老夫面前说谎?”东竹先生反问一句,目光落在沈戈和林如玉身上。 贺之,是林二爷的表字。 沈戈先道,“他们在先生面前说这些,是为了让您悲愤。” 林如玉道,“先生好诗。诗可以群,可以怨。他们说这些为的,或许就是先生您在悲愤郁于心之时所做的诗。他们想用这些诗,激起民怨。” 沈戈继续道,“假安自远派人劫走赈灾粮,也是为了激起民怨。他们想让三州百姓怨恨官府,怨恨朝廷,然后……安王可以趁乱收拢民心?假安自远收编山匪和水贼,是为了扩充安王府的兵力?” 这个套路,林如玉在历史书上见过不只一两回,“民心乱了,安王就可以顺应民意,兴仁义之师,出兵讨伐‘昏君’。” 东竹先生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出色的孩子,“不只是诗,老夫推测,安王想让老夫替他们起草……讨天檄文。所以,管事才在老夫面前,编排瞎话和朝廷的不是。檄文写完,老夫的命也就到头了,许是后来生了变故,他们才急急想将老夫灭口。” 嘶—— 林二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房氏面容平静,目光深沉,“先生,妾身娘家在沔州。沔州到安州虽有三百余里,但因家父和长兄都在官衙任职,妾身曾听他们提起过,安王并不似表面那般与世无争,长江中下游各州县中的不少官员,与安王府暗中常有往来。” 东竹先生捋须,“老夫曾在各处讲学,多少也有些耳闻。” 林如玉抬起幽黑的眸子,“宣州太守祝大人,是不是与安王府关系不好?” 房氏也不知,将目光转向东竹先生。 东竹先生捋须,“应是。否则安王府不会大费周章,派人来宣州添乱。” 沈戈道,“这事儿我去查,五日之内必查清楚。” 林二爷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冒出一层,“若……若真如猜测的那般,那咱们的处境岂不是……十分不妙?!” 何止是十分不妙,简直是万分不妙。因为他们可能在无形之中,搅了安王谋反的棋局。 若不是林如玉重生归来,现在的情形很可能就像山谷管事告诉东竹先生的那般模样。 若她不回来,就无法告诉沈戈卧龙堤即将决堤,乌沙镇的百姓毫无准备之下,定会葬身汪洋,时家人也无法避过。 若她不回来,就无法救出母亲和阿衡,林家就会落入假安自远手中,成为他造反的钱袋。 若她不回来,武安侯沈尚直可能会因伤重命丧观音山。常胜将军武安侯死后,定会造成一连串恶劣后果。 难怪假安自远会毫不犹豫地剜了自己的心,因为自己若将他做的恶事宣之于众,令他苦心营造的好口碑毁于一旦,会给他们的造反大计带来阻碍! 东竹先生叮嘱道,“安王乃当今天子的皇叔,位高权重,莫说咱们没有真凭实据,便是握有证据,只凭咱们几个的实力,也告不倒他。所以今日咱们在房中所言之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必惹来杀身灭门之祸。” “对,对!不能说!”林二爷连忙点头,“先生,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第121章 谁杀的都一样 见四人齐刷刷看着自己,东竹先生捋须,沉稳道,“若咱们的推测为真,安王父子为一己私欲草菅人命,已是逆天失道。失道者,天不佑。他们百般算计宣州,说明宣州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老夫入三山书院讲学,在宣州扎稳脚跟;贵府依旧全力配合太守赈灾,宣州越稳,咱们越安全,安王府越不敢轻举妄动。” “安王就此罢手是再好不过,若他们还刚倒行逆施,咱们便借招拆招,抓住证据确凿的罪证后,便秘密送兴阳,交到有从龙之功的武安侯手中。”东竹先生笑容温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从你们在观音山救下武安侯之日起,安王父子的逆谋便已经败了。” “武……武安侯?”林二爷瞪大眸子。 呃…… 东竹先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林二爷竟不知此事。 沈戈解释道“之前我也只是猜测,郭神医来了后,我才向邹顺确认了叔祖的身份,还没来得及告诉伯母和二叔。” 房氏早就猜到了,“叔祖既然没说,定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不要宣扬为好。” 林二爷嘴巴张得大大的,盯着沈戈不知该说什么。沈戈非常照顾林二爷的面子,“我知道时,比二叔还惊讶。” 林二爷合上嘴巴,半晌才道,“所以,咱们家新来的护院们,是……是……武安侯、常胜将军武安侯手下的兵?” 看到二弟惊呆的模样,房氏甚是想念出海未归的丈夫。若是丈夫在这里,必会拍二弟一巴掌,让他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大惊小怪。 沈戈对武安侯万分感激,“武安侯怕假安自远再对咱们不利,所以将他的亲卫留下保护咱们。若不是这些兄弟们帮忙,我也寻不回被人劫走藏起来的赈灾粮,更不可能以少胜多,这么快救出先生。” 一个名叫“底气”的东西,自林二爷心底缓缓升起,直冲大脑,“有武安侯在,咱们还怕他个球!” 被林二爷这么一闹腾,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房氏提醒道,“远水不解近渴,求人不如求己。叔祖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咱们能自己解决的事,还是尽量不要麻烦到他老人家面前为好。” 东竹先生暗暗点头。 在陶家庄时,东竹先生曾听房氏道出“沔州六曹书佐的胞妹”和“宣州药商林家的主母”双重身份,意图震慑恶匪。当时被关在暗室内的东竹先生只闻其声,还以为她是在说大话。今日见识了房氏的谈吐和气度,东竹先生才知为何林家家主去世后,会将偌大的家业交到年纪轻轻的儿媳手中。 林家这位年轻主母,确实非同一般,难怪能教养出林如玉这般出色的女儿。 “历阳山谷的人给安自远报信,他定已知晓是我救出了先生。宣州赈灾粮是被我找回来的事,他很快也会知道。他本就恨极了我,再加上这两桩事,必定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所以,再多一桩也无妨。我已让邹顺偷偷散出消息,把安逢春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 沈戈很是淡定洒脱,“我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有二十多个高手保护,他奈何不了我。” “安逢春是我杀的。”林如玉岂能让沈戈一人背负所有,“假安自远算计林家在先,遇到沈哥在后。这笔账,我们定要跟他算清楚。再说在假安自远眼里,先生、沈哥你和我林家本就是一体的,他若回来报复,咱们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沈戈笑弯眼睛遮掩内心的悸动,“二妹说得对,所以安逢春是我杀的还是你杀的,在他看来都一样。” 怎就一样了?林如玉鼓起腮帮子。 房氏问道,“戈儿是怎么散的消息?” 沈戈坐正回话,“侄儿让邹顺半夜扛着麻袋,在芳华园外走了半圈。伯母放心,就算惊动了衙门,他们也抓不住什么把柄。因为麻袋里装的不过是一头猪罢了,我有证人,证据确凿。” “你这孩子……”房氏忍不住笑了,林二爷想到那般场景,笑着锤了一下沈戈的肩膀。 林如玉下意识想阻止二叔,因为沈戈肩膀上有伤。幸好理智忽然占了上风,才没令她做出傻事。 *** 洪水退去,假安自远败走,母亲身体渐渐好转,林家店铺的生意也蒸蒸日上,重生归来后一直紧绷着的林如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一松,她也病倒了。 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些寒气,须吃药歇息几日。 待林如玉的身体康复,也到了她的好姐妹赵锦欢出发去苏州成亲的日子。林如玉带着二妹,跟随母亲到赵家为赵锦欢添妆、送嫁。 林如玉上次来赵家时,坊间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传得正凶,满院女宾虽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林如玉这次来赵家,坊间谣言已散,满院女宾看到她,都有些酸溜溜的。林家主母生病静养之时,林如玉抛头露面在外主事,这些人本等着看她的笑话。谁知林如玉竟办了一场轰动宣州的重阳义卖会,成了太守府的常客,还得了太守夫人的亲口称赞。 这是所有宣州商贾,求不来也买不来的体面! 太守的嫡孙祝瑞明今年十五,正是说亲的年纪,林如玉入了太守夫人的眼,保不准林家使使劲儿,就能把女儿送进太守府去。若是真让林家攀上了这门亲事,林家可就要一飞冲天,他们骑着马都撵不上了。 几经大风大浪的林如玉,早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了,将母亲送去赵家花厅坐好,又叮嘱婆子丫鬟好生照看着,便拉着二妹去赵锦欢的闺房,给她添妆。 两人刚出花厅,便瞧见赵锦欢的大哥赵明祎带着几个男子走了过来,林如玉一眼便瞧见了其中的沈戈和表哥张志生。 躲避是来不及了,林如玉大大方方地带着二妹站定,向赵明祎问好,“赵大哥。” 赵明祎停住,熟稔问道,“我听锦欢说你前几日身体不适,现在可大好了?” 林如玉还没来得及回话,张志生上前一步关心道,“表妹病了?”
第122章 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眼见张志生都快贴到林如玉身上了,沈戈真想上前一脚,将他踹开。 林如玉后退一步避开,冷着脸道,“只是受了些凉,已经好了。赵大哥,我和妹妹去找锦欢姐姐了。” 赵明祎扫了一眼失礼的张志生,笑道,“快去吧,锦欢正眼巴巴盼着你们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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