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贺炯明面前的鹰眼侍卫戴夏,正处于悚然之中,让他恨不得立刻抽刀去宰了那个杀了逢春和林春的,叫沈戈的臭小子。 高大黑壮的侍卫靳秋走进来,丝毫没有被屋内的凝滞的气氛影响,粗声粗气报道,“世子,凛冬过来了。” 贺炯明拉了拉蟒袍左袖,淡淡吩咐道,“让他进来。” 靳秋出去传话,鹰眼戴夏立刻退到一旁,瘦小枯干的凛冬进入房中,抱拳行礼,“世子。” 贺炯明拿起桌上的公文册,随口问道,“进展如何?” 被世子派来宣州杀沈戈和时启青,盯着林家的凛冬没完成任务,很是心虚,“东竹时启青入三山书院讲学,沈戈在宣州开茶馆和拍卖行,他们身边都有高手保护,属下几次夜探都未得手。林家将家奴房才旺送进了宣州大牢,马头山山匪一案查到徐露元和范根元头上后,线索就断了。这几日,分发到各县的解毒丸都是林家药行制作的。还有一事,林家长女林如玉与沈戈订亲……” “啪!” 厚厚的公文册重重摔在桌子上,吓得凛冬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贺炯明抬起狭长阴郁的凤眸,怒道,“林如玉与沈戈订亲了?” 凛冬咽了口吐沫,低声回话,“……是。” “何时?” 这个……凛冬仔细回想,“十日前。” 贺炯明的薄唇缓缓翘起,冷笑出声,“好,很好!” 世子看着可一点也不好,戴夏悄悄后退一步,让硕大的靳秋挡住自己。 贺炯明冷笑之后,又问道,“杜成厚那边可有动作?” 领兵镇守在宣州和歙州交界处断崖山的杜成厚,是令安王府最头疼的江南守将。杜成厚与祝蒙桢一文一武两位官员,构成了安王割据江南的最大障碍。 凛冬回道,“自十月起,杜成厚加紧操练兵马,断崖山的屯兵由三千增至至少四千。” 贺炯明眉目一凛,“多出来的一千兵马从何而来?” “是……在三州洪水中幸存下来的壮丁。”说完,凛冬瘦小枯干的身躯微缩,恨不得团成一团。 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爷挖空心思,设下炸毁卧龙堤吞没三州十余县,令三周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再设法激起民愤,将从洪水中逃生的壮丁笼至安州。这些失去家园、亲人的壮丁,无牵无挂,只要给口饭吃就能卖命,成为安王对抗兴阳的盾。 不成想,这些盾竟落入朝廷手中,变成了乾昌帝那小子手中的矛,怎不令贺炯明怒火中烧. 他咬牙切齿骂道,“沈尚直!!!” 一直默不作声的谋士付酉归笑道,“杜成厚日夜操练的兵马,早晚会落入世子手中,世子只当他此举是为您招兵买马便是。” 见世子依旧面带不豫之色,付酉归再劝,“拉拢四千兵马不易,但毁掉四千兵马,只谢尧一人足矣。” 贺炯明想到四千兵马横尸山野的场景,心中舒坦了些。 付酉归劝好了世子,继续出谋划策,“杜成厚敢增兵,定是沈尚直回京之后,向乾昌帝进言,给杜成厚下了密旨。如今的局势确实对安州不利,但对世子却非生死局。您还不到而立之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父王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他今年才二十九。父王着急,他却可徐徐图之。贺炯明平静了许多,凤眸转向付酉归,“这趟宣州不能白来,先生‘搜集’祝蒙桢的罪证,本公要摆筵席,替三州百姓答谢出钱出力赈灾的宣州世家、商贾。” 付酉归见主子想明白了,拱手恭敬称是。 待付酉归退下后,贺炯明又问凛冬,“沈戈身边有多少人保护?” 凛冬回道,“十余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贴身保护沈戈的三人,功夫不弱于属下。” 这样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是不可能了,那就光明正大杀了。贺炯明吩咐道,“编排个罪名,将沈戈押入宣州大牢。” “是。”凛冬应下,退了出去。 安排好沈戈的下场,贺炯明又想起了林家那只小狐狸,回寝室换上便装,从后门出州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闲逛着,缓缓靠近青弋巷。 还没到青衣巷口,便见沈戈骑马,跟在一辆马车边有说有笑,迎面走了过来。
第150章 沈戈对贺炯明 见到沈戈,贺炯明的杀气便止不住地往外冒。但他脸上却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迈着从容矜贵的步伐,继续前行。 正与林如玉闲聊的沈戈转头瞧见贺炯明,非常自然地切换出惊喜和激动的表情,跳下马快步跑到贺炯明面前,“草民拜见……” 沈戈这番举动,着实出乎贺炯明的意料。他抬手扶住要拜倒的沈戈,低声温和道,“免礼,本公今日微服出行,莫惊扰了百姓。” 早晨高调在宣州城外现身,这会儿锦衣玉冠佩剑、带着俩带刀侍卫出门溜达,这街上认不出你是安王世子的人,只有瞎子。 沈戈心里吐槽,面上却带着尊敬和崇拜,低声兴奋道,“草民久仰世子大名,今日得见您的真容,实属草民八辈子有幸。” 贺炯明笑意更浓了,“你是哪家的儿郎?” 沈戈恭敬回道,“草民姓沈名戈,家住饶州祁县乌沙镇,原以打猎种田为生,现在在宣城城内开了两件小馆子谋生。” 贺炯明点点头,看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车里的人是?” 沈戈连忙道,“车里是草民未过门的媳妇。” 贺炯明狭长的眸子下垂,盖住眼里的怒火,“你小小年纪,竟已定下亲事了。” 沈戈笑得十分碍眼,“您别看草民长得个子矮,其实草民今年已经十七了。” 戴夏用一双鹰眸上下打量杀了逢春和林春的沈戈,虽然这小子笑得挺好看,却让戴夏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难驯的野性。 于是,戴夏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是个笑面虎。 待将他抓进大牢,他要亲自看看这小子身上长了几根虎骨。 坐在车里的林如玉听着沈戈与贺炯明寒暄,看时机到了,才装作一脸好奇地挑起车帘偷偷向外瞧了一眼。 一直注意着马车的贺炯明,刚对上林如玉清澈好奇的眸子,她便慌忙放下车帘,躲了进去。 还是那只聪慧好奇又胆小的狐狸,贺炯明微微翘起唇角。 一点也没将心底的恨和怒挂在脸上的林如玉,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以前是敌暗我明,现在敌明我暗,早晚坑死他! 待沈戈牵马,随着马车进了青弋巷。戴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世子,方才车上那个小姑娘,今早在城外食肆里偷偷看您。” 闻言,贺炯明的唇角勾得更高了。 回到家中暖厅,屏退左右,林如玉对沈戈道,“你猜错了,他脸上没有捂出疙瘩。” 这是确认贺炯明就是假安自远后,两人第一次提起他。沈戈笑嘻嘻道,“娇娇觉不觉得他看起来像一条毒蛇?” “别侮辱了蛇,他可比蛇差远了。”林如玉刚说完,门口便响起脚步声,沈戈迅速跳回自己的椅子上一本正经坐好,看得林如玉忍不住偷笑。 房氏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坐下才问道,“如何?” 林如玉压低声音,“就是安王世子。” 见女儿情绪平稳,房氏心中稍安,“这是最坏的情形,接下来咱们得步步为营,尤其是戈儿,他必会对你下手。你后日启程回乡祭祖,避开他的锋芒。” 沈戈摇头,“腊月十五我与先生一同回乡。您放心,他奈何不了我。伯母,事关重大,我想让庄明给叔祖送个消息,好让他老人家心里有数。” 回到穿街巷,沈戈吩咐庄明给叔祖写封密信。庄明却道,“东家,这信还是您写为好。叔祖收到东家的信,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高兴么? 沈戈仰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干裂老旧的房梁。八月初五码头一别,至今已有四月。他和叔祖守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断了彼此的联络,是因为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叔祖看到我的信,就会想起还没找着的孙子。我就不在他老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了,明哥写吧,不用提我。” 庄明没想到沈戈竟是这样想的,张了两次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问道,“那……东家为何不让骆显给叔祖送信?” 沈戈转头白了庄明一眼,“明哥,你看像我傻子么?” 庄明忍不住笑了,“东家好眼力。” 侯爷留在宣州的四十二人,总统领确实是庄明。 沈戈又道,“安王世子来宣州绝不止是查徐露元自尽的案子,有什么该向叔祖密报的,你尽管报上去,不必知会我。” 庄明却摇头,“我等留在宣州,领的差事就是保护东家和林家。叔祖离开宣州时,已与宣州太守祝蒙桢打了招呼,太守会通过官家驿使给叔祖传递消息。” 沈戈追问道,“祝太守是叔祖的人?” 庄明纠正道,“叔祖和太守都对万岁忠心耿耿,先皇在世时,祝太守曾在刑部为官,后因办案得罪权贵,是叔祖为他求情,他才得全身而退,外放宣州。” 沈戈明白了,立刻变更自己的计划,“明哥派人秘密去一趟太守府,亲口告知太守,就说我今日在街上认出贺炯明是假冒安自远的人,而贺炯明也察觉到我可能认出了他,想杀我灭口。” 庄明眼睛一亮,“东家这一步棋,走得高明。” “那是自然!”沈戈面带坏笑,“快去快回。” 祝太守接到沈戈的消息后,合拢惊得能塞下一枚鹅蛋的嘴,压低声音问道,“沈戈认准了?” 肖林睁着眼说瞎话,“回大人,不只沈戈,属下等凡是见过假安自远的,都认出来了。” 在刑部供职多年的祝蒙桢捋须,“我曾听闻,有江湖术士能用小猪皮制作可以假乱真的面具,没想到竟真有此等秘术。不过易容术可以改变一个的容貌,但他说话的腔调、身形、举止却很容易露出破绽。” 其实,贺炯明定是为假扮安自远费了不少心思,扮作安自远的言行举止与他当世子时差别很大,让人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块去。 肖林提起正题,“大人,安王世子已对沈戈起了杀心,属下等能帮他避开暗箭,却无法帮他挡住明枪。您看……” 祝蒙桢站起身,义正言辞道,“此地是宣州不是安州,老夫乃宣州太守,绝不容安王世子在此以权势欺压侯爷的救命恩人。”
第151章 安王世子的请柬 进了腊月,就有了年味儿,宣州城潮湿寒凉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不同于十一月的欢喜和期盼。 对于逃难到宣州城的灾民们来说,能从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后能活下来,便是洪福齐天、祖上保佑。只要他们能顺利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明年开春就能耕种田地,重建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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