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门,在姜若瓷门外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些迟疑。 新闻还在发酵,仅这一段时间,就从财经新闻转移到了各大媒体,一个#姜若瓷白眼狼#的词条迅速登上了某博热搜。 这个时候,外面的雨更大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砸下来,如一团挥之不去的噪点。 容昭迟疑片刻,忽然转过身,再次走进了姜若瓷的房间。 她还是刚才那个睡姿,平稳呼吸着,睡得很安静,像是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容昭将她的手机拿出来,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再次看了姜若瓷一眼,随即起身,可这次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的灯却忽然亮了。 容昭回头,就看到姜若瓷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他惊讶:“你没睡?” 姜若瓷却问他:“为什么又给我送回来?” 她刚刚竟然装睡。容昭打量着她的神情,走回去,从她的床头抽出一把椅子坐下:“你都知道了?” 姜若瓷打了一个哈欠:“嗯。” 她慢慢说:“怎么能不知道,新闻出来的第一时间,公司就给我打电话预警了,估计现在公关部正乱成一锅粥呢。” 她的心态似乎还是很好,但容昭却看出了她的没精打采。 姜若瓷拽过一旁的枕头抱在怀里,软趴趴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又把手机送回来了呀?” 容昭笑了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拿走它。” “肯定是怕我生气难过,所以藏起来不让我看这些,你想保护我,”姜若瓷碎碎念,“毕竟你喜欢我嘛。” 她最后一句话没怎么过脑子,说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于是她慢腾腾捂住嘴:“哈。” 容昭:“……” 他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你说的对。” 姜若瓷揪了揪怀里的抱枕,“那为什么又送回来了嘛?” 容昭看着她的小动作,“我觉得没必要瞒着你。” “你不怕我生气难过吗?” “我觉得如果我是你的话,”他顿了顿,“会更加生气自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有反击。” 所以他又将她的手机还了回来。 这件事情先不说他是否能瞒得住,就算他可以瞒得住她,他也不希望她白白被人攻击。 隐瞒不会保护她。 有仇就得报。 他喜欢自在洒脱、黑白分明的姜若瓷,他喜欢看着她痛快。 “确实,我怎么可能白白让人骂。”姜若瓷深以为然。 外面的雨点劈里啪啦地下着,气温下降,屋里也有些凉。 容昭挑起指尖,将她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用被子盖住,“那你伤心难过吗?” 姜若瓷紧抱着枕头,朝他挑眉,“怎么会?我可是姜若瓷诶,我才不会难过。” 抱枕被她勒得变形,容昭瞥了一眼,没说话。 姜若瓷笑了一下,又说:“我爸那个采访……算了,他又不是第一天那个样子了,我早就习惯了。” 说完,她将枕头丢开,扯起被子往上拉起,“你走吧,我要睡觉啦。” 她整个人快要裹进被子中,只露出半张素面朝天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半闭着,仿佛十分困倦。 “喂,姜若瓷。”容昭喊她。 “干嘛。” “难过就难过,又不丢人。” 姜若瓷一怔,慢吞吞拉起被子,几乎把整张脸都要盖住,“我才不难过,我好困我要睡觉……” 容昭却不给她机会。 他伸手,使坏一样将她的被子囫囵扯下来。 忽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姜若瓷:“……” 今晚她穿的是一套杏色睡衣,宽大的裤脚能遮住她的一双脚。姜若瓷慢吞吞盘腿坐在床上,悻悻地扯了扯裤脚:“我不难过,我只是有一点点不爽。” 她垂着眼睛,也不看容昭。 其实今天的事情,她应该习惯的。 她妈妈去世后两个月,姜海就娶了新人,从那时起他就性情大变。 她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变成现在一笑而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不在意这个父亲了。 但今天看到姜海的采访,她却像被敲了一记闷棍。 说不清是难过还是什么,一点点挤在她的心口,让她一下子失眠。 她确实不孝,姜海说的也没有错。所以姜海将她的错误公之于众,她得到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她成了人人诛之的不孝女,白眼狼。 姜若瓷怔了一会儿,扯着唇角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骂吧,有点点不适应,你不用担心我啦。” 容昭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了姜若瓷的身边。 他不会安慰人,想了一会儿,他抬手,将姜若瓷上扬的唇角按了下去:“别笑了。” 姜若瓷果然就不再笑了。 她垂下眼睛,任他温热的指腹贴着她的脸颊。 容昭想了想,又说:“他不对。” 姜若瓷摇头,“他说的对,但是……” 她沉默下来。 容昭接上她的话,“但是你做得也对。” 他收回手,“他做错了就要承受后果,你没有错。” “我也觉得我没做错,”姜若瓷小声说,“我不想对不起妈妈,我很凶的,我要帮妈妈出这口气。” 容昭不由笑了一下,“嗯,你很凶,你也很厉害,所以你做的都对,知道了吧。” 姜若瓷点了点头,却还是闷闷的,“我知道。” 容昭仔细瞧着她,她垂着眼睫,鼻尖皱起细小的折痕,他思考了片刻,问她:“你是因为别的事情难过吗?” “我没难过。”姜若瓷还在倔强。 容昭打量着她,“你难道在为姜海难过?” “我说过了我没有难过。”姜若瓷陡然凶巴巴抬起眼,“你不许说我难过了!” “好。”容昭抿紧唇梢。 半晌,他又试探问,“那你在生姜海的气?” 姜若瓷没吭声,只是眼眶忽然变得有些红。 她也紧抿着唇,也不知道在强撑些什么。容昭伸出手,又使坏一样戳了戳她的脸:“生气就生气,骂出来就好了。” 姜若瓷气鼓鼓撇开脸,“别动我!” “好。”容昭悻悻收回手。 他这样听话,让姜若瓷的坏脾气使不出来了。 “我也不是生他的气,我就是……就是在气我自己,”她降低了语调,红着眼睛,“这都多少年了,我怎么还没有习惯,我怎么还会因为我爸……因为他难过……” 她忿忿地垂下眼,“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讨厌姜海,她不应该再被他影响情绪,她为自己的难过感到不值。 可当自己再想一笑而过时,她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来从前。 宋心研活着的时候,姜海其实对她挺好的,他会带她出去玩,也会尽心地照顾她。虽然他并没有十分疼爱她,但在她的眼中,他算是位合格的爸爸。 是她以前很爱的爸爸。 可这样的爸爸,却在宋心研去世后,那样快地娶了新人,并将后妈的儿子捧在掌上,视若亲生。 她这个亲生的、从小养大的女儿,在一夜之间像是变成了一块抹布,被他剥夺,被他嫌弃,被他厌恶。甚至眼下,他还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人同他一起践踏她。 为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他怎么能变成这样?是宋心研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做错了什么? 姜若瓷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她从前其实问过姜海。那时姜海不仅没有告诉她答案,还冲到她面前甩了她一个耳光。当然,这个耳光没有甩成功,姜若瓷冷着脸避开了。从那以后,她就没再问过姜海,暗中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一转眼就到了现在。 她的复仇计划很成功,海研日薄西山,姜海他们步履维艰,眼看就要破产。姜若瓷是高兴的,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弄明白这一切,她以为她已经看透并习惯了这样的姜海。 可她竟然还没有。 她看到姜海在媒体上将她唾骂得体无完肤时,竟然还会觉得难过。 姜若瓷环着空落落的手臂,闷声说:“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一点点难过。但就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下,容昭伸手拉住了她的肩膀。 姜若瓷的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柔软的弧度,随后连人带她的尾音,全部被他拉进怀里。 容昭密实地抱住了她,他说:“嗯,只有一点点。” 姜若瓷发红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她慢慢垂下头,将眼睛贴在容昭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眼泪洇下的那一刻,她察觉到容昭的身体僵了僵。 许是没料到她会落泪,容昭的从容忽然消失了。他僵了片刻,有些笨拙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喂,你别哭……” 姜若瓷的眼泪更加刹不住了。 拥堵在心中的情绪像是悉数化作了眼泪,肆无忌惮、汹涌地从她的眼眶夺了出来。泪水大滴大滴地往容昭的肩膀洇下,外面风雨喧嚣,她哭得停不下来。 其实不是一点点难过,是很难过很难过。 她倔强,强撑,嬉笑着不在意,甚至也真的从未在意。 却不知道,她的情绪从一开始,就积压起来,从未得到释放。 姜若瓷哭了起来。 泪水汹涌砸下,她比暴雨滂沱。哭着哭着,她甚至哭出了声。 容昭无措地抱着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疼。 他没想到姜若瓷会哭,他和她说这些,原本只是想让她把郁结在心里的情绪释放一下,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却没想到她以这样的方式释放。 早知道他就不把手机送回来了。 容昭心中升起万分的懊悔。 外面风雨不停,怀里的人也哭的不停,温热的泪水悉数流进他的心口,他的心脏揪紧,一阵阵发疼。 容昭不知该怎么让姜若瓷停下。 他只能缄默下来,将她密实地贴近他的心脏,抱紧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
第59章 这天晚上,姜若瓷是哭着睡着的。 容昭给她盖好被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半夜。 天亮的时候,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水汽散去,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留下一片明媚的光影。 容昭没有叫醒她,轻轻帮她拉上窗帘后,悄悄走了出去。 三世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见他终于下楼,一双狗眼从下往上暗戳戳瞅着他。 容昭伸手拍拍它的红毛:“想多了。” 三世晃了晃脑袋:“汪。” 容昭给它准备好早饭,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昨夜被姜若瓷哭湿的衣服已经干涸,但上面还残留着一圈明显的泪痕。他将衣服胡乱叠起来,皱着眉站在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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